“難道不是嗎？”，顧夫人抹著眼淚，“你也不想想你此前都是怎麽過來的？茶不思飯不想，整日想著怨這個恨那個，你爹怎麽罰你也不見你醒悟，娘真怕你……，怕你就從此將自己給拖垮了……”

顧夫人想起來就後怕，傷心不已地越哭越大聲，顧雪瑩著急得不行，一邊安慰一邊時不時用餘光看千翡一眼。

說好的不是這樣的啊？娘不是說，不是說只是想瞧瞧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罵自己一頓的嗎？

“多虧了千翡，才讓這丫頭想通了，認清了，我真高興，我真高興啊……”

“……”

千翡忍得很辛苦，顧雪瑩臉上的表情也很精彩，顧夫人更是哭得真情實感，千翡只好一邊憋著，一邊努力裝平靜。

“宋家那些白眼狼，分明說的是回去商議，可轉眼便同謝家定了下來，只當與我家之間一絲關系也沒有，我可憐的雪瑩，就這麽平白損了名聲，我心裏早已是恨極……”

“娘……，這些，你之前怎麽不說？”

“我沒說？我說了你可是聽進去了？！整日賭咒發怒，怨恨謝家的姑娘，若不是宋家的意思，這事兒如何可能成得了？你還在床頭藏了……藏了那種妖魔的東西，若是讓你爹發現了，將你打出去也是有的，你怎麽如此不懂事！”

“娘我錯了，您別說了，我那會兒、那會兒不是不清醒嗎……”

“我瞧你哪會兒都沒清醒過！”

“是是是。”

顧雪瑩幾乎急死，娘可真不拿夏千翡當外人，怎麽在她面前說出這些事情來了？她往後還要不要做人了！

“千翡姑娘，多虧了你。那日雪瑩回來便暈乎乎的，我還以為她在謝府受了什麽刺激，沒想到晚間便同我大哭一場，哭完了，人也通透了，我真不知，真不知如何感謝你才好。”

“顧夫人可千萬別說這樣的話。我這人。也是性子比較直，那日同顧姐姐說話略略有些不太好聽……”

只是略略？顧雪瑩習慣性地白她一眼，那就差指著鼻子罵了好嗎？她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這麽罵過。整個人人回了府都是蒙的！

“那不怪你，千翡姑娘如此仗義，雪瑩此前對你……，有些偏見。我也是知道的，你也不曾在一旁看她的笑話。而是忠言逆耳，我見到雪瑩想明白了，都恨不得給你跪下。”

“使不得使不得。”

千翡嚇了一大跳，顧夫人說著當真起身要往下沈。嚇得她趕緊上前同顧雪瑩一道扶住，好一陣才勸住。

“我家雪瑩，性子是個高傲的。平日裏，也不乏一些小姑娘家圍在她身邊。可這一次我算是看清了，出了事，大家都抱著瞧好戲的心思，誰也不願淌這趟混水得罪宋家和謝家，沒想到反倒是平日同她不對盤的千翡姑娘還肯開解她……”

顧夫人眼裏的感激做不得假，自己的女兒都是寶貝，有人肯在關鍵的時候伸手解救一把，那種慶幸恨不得挖出心來感謝才好。

顧雪瑩是徹底放棄了，她這會兒是想通了，被千翡那麽一罵，腦子裏面昏沈沈的，可之前被她忽略的事情卻慢慢地翻了出來。

她不是沒人心疼的，她曾是爹娘引以為傲的女兒，卻變成如今見了她就嘆氣痛心。

她曾是呼朋喚友眾心捧月的焦點，現在卻沒什麽人願意再湊到她的左右。

曾經令她醉心沈迷樂在其中的琴棋書畫，已經有多久沒有再碰過了？

她怎麽就變成了這樣？為了一個已經不可能再屬於她的人，甚至還可能是夏千翡口中假仁假義縮頭烏龜一樣的男子入了心魔，曾經有多嫉妒夏千翡，她就有多可憐自己，原來真的不值，讓自己變成了這樣，除了家人，還有誰會心疼？

可想通就想通了吧，顧雪瑩也沒打算在夏千翡面前這樣暴露自己啊！娘讓自己給她下帖子不是這麽說的啊！她們當真不是什麽朋友關系啊餵！

“好了，我也是年紀大了，哭一會兒便累了，怕是要休息休息，你們倒不用陪我，都是年紀相仿的小姑娘，法華寺附近的景致也宜人，相伴去賞一賞也好。”

“娘，我不……”

“如此甚好呢，我還從不曾同顧姐姐賞過景呢。”

“……”

“雪瑩這丫頭別的倒沒什麽，對於詩詞歌賦或是景致來歷是十分相熟的，法華寺這裏她也經常來，讓她給你好好兒說說。”

“……”

顧雪瑩面容呆滯，她並不想同夏千翡賞景好嗎？她們的關系並沒有因為一場單方面的責罵便融洽啊，況且，她還是被罵的，不是應該更糟更水火不容嗎？！

可惜顧夫人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將人趕了出去，並且讓身邊的大丫頭跟著，這一看就是讓顧雪瑩好好兒表現不準怠慢的意思。

顧雪瑩黑著臉，千翡覺得若不是因為這是寺院，不能大聲喧嘩，她說不定要吼幾聲來抒發自己內心苦悶。

只是一旁有人跟著，顧雪瑩也不好一直沈默不語，板著個臉不理人，不然等回府了，娘定是還要責罰的。

於是她真的走到一處景致，語言呆板聲調平直地開始介紹了起來，一點兒情緒都沒有，不對，還是有一點的，發自內心的不樂意。

千翡直想笑，她還當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有這個待遇，讓顧雪瑩給她講解景致的來歷，這在之前那就是個笑話啊。

“顧姐姐可是說累了，不如找個地方坐一坐吧，左右法華寺也就這麽大，隨意看看也就成了。”

顧雪瑩剛想翻白眼，餘光掃到大丫頭的身影，生生給忍了回去，深呼吸一下。帶著千翡來到轉角處的一個涼亭。

將亭中熏了熏，下人都本分地站在外面，顧雪瑩和千翡面對面坐著，純休息，一句話也沒有。

千翡覺得顧雪瑩選的地方十分好，從這個小涼亭望下去，法華寺最賞心悅目的一小半景色映入眼底。層層疊疊異常美麗。便是不說話，光是瞧著景色，千翡覺得她都能一直坐下去。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愚蠢？”

千翡擡起頭。見到顧雪瑩不甘心的表情。

她搖了搖頭，“愚蠢倒不至於，有點傻是真的。”

“你說什麽！”

“不是顧姐姐問我的嗎？你也知道我這人說話直，不善於轉彎抹角。”

“……”

顧雪瑩的不甘心立刻就消失了。怒氣沖沖的模樣，“是。我是鬧了笑話，可你別以為就能如此囂張了，我還沒有輸給你。”

“那是自然，況且。我也沒有同顧姐姐在比什麽”，千翡的語氣淡然，“要說起來。顧姐姐大概已經贏了呢……”

顧雪瑩忽然沒了語言，夏千翡這是在做什麽？她如今嫁了個好人家。婆家喜歡疼愛，娘家又爭氣給力，她怎麽會一副……讓人看了傷心的表情？

“我是羨慕顧姐姐的，放下了心中的執念，便能夠重新來過，光是這一點，就讓我羨慕不已。”

“有什麽可羨慕的？我最近鬧的笑話還不夠多嗎？顧家的臉面都要被我給丟盡了。”

“至少，顧姐姐的爹娘依舊疼你，這事兒，終究還是會過去的。”

“不過你說的對，我是該恨的，我也是真傻，現在想想，從之前你便同宋文軒拉開了距離，怕是那會兒便看清楚了吧？我卻還以為你是欲擒故縱。”

“我擒誰也不能擒他呀。”

“……”

“小姐……”

近身伺候的百靈都快哭了，小姐近來說話是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千翡難得找到一個可以痛快控訴宋文軒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顧姐姐太過目光短淺，那宋文軒有哪兒好？長相不同我夫君比了，連我二哥哥都比不上，說到才學，這才學到底有什麽好？以才學為誘餌，看似多情卻無情，也不知道顧姐姐看上他一點。”

“……，這句倒是貼切，看似多情卻無情，不過是芳心萌動之時，偶然看見一抹深情的微笑，從此再也看不真切了。”

“那是對誰都笑，你可有見過我夫君對著別的女子有事沒事胡亂笑一通？男子若是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還能做什麽事？”

“……，可那些才學倒是真的，又寫的一手好字，我曾經很是癡迷，信手拈來一幅詩詞，做派當真十分惹眼。”

“那也就是騙騙小姑娘的，哪個有真才實學地動不動顯擺一下，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學問一樣，一點兒矜持內斂都沒有，我夫君的學識不比他差，也從未見夫君四處張揚，這種不露鋒芒才是有大智慧的。”

“……你什麽時候句句話都要提到你夫君了？”

千翡一楞，眨眨眼睛回憶了一下她剛剛說的，忽然趴在了桌上，“可能……，我想他了……”

“……”

“我發現我想他了，卻只敢同顧姐姐說，大概因為我跟顧姐姐的關系並不親近吧，你若是因此在心裏嘲笑我我也不在乎。”

“……你還真敢說。”

“我之前一直以為自己十分理智穩重，特別是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之後，我想我該是能控制住所有的情緒，可我卻漏掉了一個人，那麽特別，又那麽陌生的人。”

顧雪瑩也不知道千翡在說什麽，不過她既然想說，那就說好了，反正她們之間確實是如此，不論說什麽，對方心裏怎麽想，也是不會去在意的。

千翡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趴在桌上自言自語嘰嘰咕咕，最後將臉埋到手臂裏，像是放棄了一樣低低地吼了一聲，“我就想了怎麽著吧！到底什麽時候才回來啊！”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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