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弟三弟是個老實也可憐的，他們不是同一個姨娘所生，卻遭遇到了同一種對待，都被自己的姨娘所遺棄了，那會兒，他們還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孩童。”

“見不到姨娘於是只會哭，家裏也沒什麽家底，吃穿用度一落千丈，我娘娘家的那些人都勸她別犯傻，早些甩開他們是正經，連親生的娘都不要勸她也別吃力不討好。”

“二弟三弟都嚇傻了，若是娘也不要他們，他們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可是娘並沒有那麽做，再艱難的日子，都不會虧了他們，可能沒什麽好東西，但從來也沒有偏心怠慢過。”

“慢慢的，大家都長大了，那個時候懵懵懂懂，長大了也都明白娘的決定有多不容易，誰教養出來的孩子像誰，他們早已有了他們自己的想法，所以無須擔心。”

江離然同千翡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十分平靜，仿佛曾經的過往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的影響，可千翡這會兒想起來，無限悔恨。

怎麽就沒順著往下再問問呢？多難得能讓江離然提起從前的往事，那會兒自己真是太矜持了。

……

江家養著的那個小戲班又排出了新戲，千翡不願讓江夫人也整日消沈，便做主請了不少相熟的夫人上門，陪著她一起來瞧新戲。

這戲班也著實爭氣，新戲排得是新穎奪目，唱腔花式樣樣出挑，起先不過是來互相走動走動的夫人們，很快被吸引住了，一個個看得意猶未盡。

“江夫人好福氣，哪兒找來這麽一個戲班？為何我此前都不曾聽過？”

“就是呢。江夫人也藏得太深了，好東西都自個兒收著呢。”

江夫人好脾氣地笑著，“這倒不是我刻意藏著的，我也是被蒙在鼓裏呢，這都是千翡弄的，說是我愛看戲，特意給新排的戲。”

“嘖嘖嘖。瞧瞧。江夫人可不就是好福氣，有這麽個貼心細致的兒媳婦，不過說真的。先前我還覺得江大少爺娶了夏家姑娘是有些吃虧了，如今瞧瞧，還是江夫人有眼光。”

說著說著，又說到了夏家身上去。

“這夏家也是奇怪。生意分明大不如前了，名聲卻是又慢慢地起來了。不僅容家海家多番擡舉，在其餘的方面也是有了些口碑，仿佛忽然就超凡脫俗了起來，真真是讓人猜不透。”

“誰說不是？前些日子千佛寺主持講學。特意給夏家的公子下了帖子，這是什麽樣的殊榮？從前也沒見夏家如此受歡迎過。”

“那胡家如今是頂替了夏家曾經在晉西的名頭，可總覺得。似乎……，還是差了一些……”

江夫人只靜靜地聽著。這些她從來不去傷腦筋，她會給然兒定下千翡，同夏家如何如何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僅僅是因為然兒喜歡而已。

不過這一水兒地奉承，江夫人也並不過於謙虛，千翡是真的很不錯，她已是不能夠再滿意了。

過了一會兒，千翡笑瞇瞇地進來同諸位夫人見禮。

“娘，您覺得這新戲如何？”

“甚好，我十分喜歡。”

“娘喜歡就好，若是能讓諸位夫人都滿意，便是千翡的榮幸了。”

舉止落落，談吐大方，舉手投足間總有一種隨性優雅的從容，千翡的表現給眾人都留下了一個十分好的印象，不禁對夏家更加看好，能教養出這種女兒的人家，想必本身就是不俗的。

“對了，千翡姑娘，這戲班……，可是能從你這裏請回去？我家老太太也是最愛這些，前陣子還總同我念叨著都是那些看膩的，我瞧著你的這個真不錯，當然，我也定是不會虧待了他們，還請千翡姑娘能通融通融。”

“夫人何須如此，夫人能瞧得上，是他們的福氣才是，只是這戲班也是剛剛有些起色，只排出那麽一兩出……”

“已是夠了，不過是圖個樂子。”

“既然如此，夫人何時需要，只需同小女子說一聲便可。”

千翡瞇著眼睛輕笑，笑容溫婉得體，恭順謙和的模樣讓人心生好感，頓時又有旁人也提出了同樣的想法，她都一一應了下來。

其實後宅女子的日子說單調也單調，左右不過那麽幾樣，而聽戲，則是不少人都十分喜歡的。

又能夠消磨時間，又能沈浸在她們只能憧憬而不能觸及的虛構美好世界裏，沒有多少女子能夠抗拒。

所以前世，一個好的戲班才會被如此追捧。

如今這個戲班在江家的手裏，必然會有人不少人肯花重金來請，往後等有些名氣了會更多。

千翡不圖錢，她卻是想借著這樣的走動拉近同這些人家的關系，興許看著並不算什麽事情，可人與人的接觸不就是這麽一點點形成的？

至於這個戲班會不會別人以更高的報酬給挖走……，千翡又要鄙視自己了，她前世的優勢估計都突顯在這些方面，這戲班的班主是個十分重情重義的人，她對此並不擔心。

……

送走了來江家做客的眾人，千翡將這些夫人們的打賞一分不留地統統給戲班送了過去。

班主看著滿滿一托盤的銀子、飾品，驚得臉都白了。

“這、這使不得，少夫人還是……”

“班主無需推辭，這些，都是打賞給你們的，若不是你們的表演令眾人滿意，也不能獲得如此的肯定。”

千翡打斷班主的話，“我江家從來都喜歡有真材實料的人，說實在的，今日戲班的表現實在精彩，說明我的眼光並沒有看錯，這是你們應得的。”

“可若是沒有少夫人的慧眼賞識，哪兒能有我等今日的表現？”

“那也是你們有這個能力，機會，只給那些有真才實學和有準備的人，今日已是有不少夫人同我提了，想要請你們過府唱戲，這正是你們好好展現的機會，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你們自己的了。”

班主此刻的眼睛比剛剛瞧見銀子睜得更大，他們這就可以好似那些有名的戲班一樣被人請回去了？

一個戲班能受到這樣的待遇，那得要經歷多少磨練和屈辱，誰會在意一個剛興起的小戲班？光是那些有名氣的班子也會各種欺負打壓，沒個數年的蟄伏根本不可能有出頭的機會！

班主還記得自己師父過世，他和師兄各自另立門戶，師兄冷笑著對他說的那些話，那會兒他便發過誓，定然要讓師父的精神在自己這裏傳承下去，哪怕要受盡屈辱，哪怕要等很多很多年以後。

可這樣的機會突然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班主擡頭去看面前的少夫人，溫柔的笑容裏帶著挑釁的意味，瞬間，就讓他心裏湧出無盡的堅定。

“小的，定然不會辜負少夫人的期望！”

……

江家出了個受歡迎的戲班，雖然目前會唱的戲只有那麽一兩出，但貴精不貴多，不少人家在別處偶然聽了之後，都要再次請回去細細地再聽上一遍，連一些官家夫人都忍不住讓人過來請。

千翡也不是毫無脾氣地誰請都會應下，畢竟唱戲也是個辛苦活兒，這麽連軸轉，很容易傷了身子，便總會給戲班一些時間來休養，對此班主十分感激。

這麽一來二去，千翡倒是聽到了不少她在府裏聽不到的消息。

比如，胡家近來，似是有些莫名其妙。

這體現在胡家的女眷越發張揚出挑，可她們的穿著打扮卻分明不如從前，那樣的架勢，誰也看不明白。

“我聽說呀，胡家還一度想將府上的戲班給挖過去，開口就是怕人的價格，班主拒絕之後仍舊滿臉不在乎地加價，一副想要多少都沒問題的樣子，那豪氣的喲……”

來人拍了拍胸口，“好在府上的戲班都是有骨氣的，那班主說了多少他也不會動心，胡家姑娘便當眾給他難堪，說什麽賤民不知好歹，目光短淺什麽的，真是讓人看不過眼。”

千翡的眼神沈了沈，讓人賞了來說話的嬤嬤，將人客客氣氣地送出府。

胡家氣焰高漲啊，可是三哥哥來人送來的信裏，胡家似乎在大筆地拋售貨品，此番舉動只有一個目的，想要用貨品快速地換成現銀，他們該是有什麽地方需要用到大量的銀子。

這樣一個急劇的消耗下，還能如此囂張，只能說明他們心裏是有思量的。

說不準是攀上了什麽高枝，知道他們往後定然能更高高在上，因此才會有恃無恐。

可千翡又聽說胡家和謝家之前有一陣子走得挺近，這會兒卻又沒了聯系，心裏對胡家的往後，並沒有過多的看好。

這個謝家，千翡一直想要好好兒接觸接觸，只是夏家開始低調之後，謝家便不屑同她們接近，連見面也不過是點個頭而已，有時候甚至裝作瞧不見，因此千翡也沒那個機會。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心裏念叨得久了，機會卻又悄然而至。

謝家老夫人過壽，江府的戲班剛巧排了一出祝壽的戲，千翡收到了帖子，便將這戲當做是賀禮給謝老夫人獻上了。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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