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翡方才的話，深深地戳中了她的心，她一直以為，江家大房雖然別想從他們這裏討什麽好，可她也不希望撕破了臉，這樣誰都不好看。

可沒想到，她的一再縱容竟然讓已經過世的老爺都被拿出來說道！果然自己從前是太軟弱了，以至於一再被人觸及底線，江家大房是不是以為他們如今可以登堂入室，下面就可以將然兒積攢下來的統統吞吃掉？

“大嫂，阿翡是我的媳婦，成親那日你不是都看到了嗎？又何須再問？至於阿翡方才的話……”，江夫人停了一下，忽然露出淺淺的笑容，“她若是不站出去維護自己家老爺的名聲，那我才是該失望的。”

千翡偷偷側了下頭，忽然發現江夫人這會兒的笑容竟然同江離然的有些相似，淺淡卻讓人無法忽視。

“大嫂該是知道，老爺是如何病逝的，大嫂也應該不會忘了，老爺不在了之後，江家是如何待我們的，大嫂若是不記得了，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幫你回憶回憶。”

“我知道你心裏有怨氣，可那會兒不是，江家都一團亂了，哪兒能做到絕對公正不是？再說你也不是個小氣記仇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如今你們二房如此富貴，還提那些做什麽。”

江大夫人心裏有些發怵，忙帶著笑語氣軟和了下來，只可惜平常的時候有用，這會兒江夫人的表情卻是絲毫沒變。

“呵呵呵，大嫂說得可真輕巧，過去就過去了？那麽些年，那麽多艱難的日子，嘴皮子一碰就過去了？大嫂可真是豁達。”

“我那不是……”

“可惜，我心裏過不去”

江夫人笑意更甚，“我心裏過不去，我不能當做什麽也沒發生，我連我的兒子都護不住，然兒才那麽小。就要面對狡詐的成人，他本該單純地長大，卻因為我！因為他的娘親沒用！什麽都無法為他爭得，就要逼著自己提前長大。”

“大嫂。你知道這是個什麽滋味嗎？”

“……”

“心疼啊，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是我和老爺唯一的孩子，老爺性子淡薄，江家瞧不起。連帶得也從不將然兒當做嫡親的子嗣，可那是你們的損失，然兒那麽懂事出眾，與大房的幾個孩子比比如何？他們可能夠為了江家做點什麽？”

“……你這是，徹底要同江家劃清界限了？”

“不是江家早已舍棄了我們母子嗎？打發叫花子一樣地將我們趕出去，說實話，後來你們又找上門來時，我倒很是不相信了一陣呢，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也是開了眼了。”

“……”

江大夫人被氣得眼珠子瞪得幾乎要爆出來。兩腮漲紅，胸口劇烈起伏，一只手指著江夫人抖了半天楞是憋得沒說出一句話來。

最後實在是對著江夫人那張冷笑的臉不知道怎麽辦，嘴裏狠狠地罵了兩句，急匆匆地離開了。

千翡看到在大夫人走了之後，江夫人的脊背一點一點松癱下來，慢慢地靠在椅背上。

誰也不願意將自己逼成咄咄逼人的模樣，再優雅的人，冷笑發怒都會讓面容變得醜陋，江夫人的本性並非如此。能做到方才那樣，已是極限了吧。

“我一直，都愧對於然兒……”，江夫人輕聲開口。“我不是個好母親，沒能好好兒地保護他，反倒是被他保護了，這個家，若不是然兒，怕是早就不在了吧。”

江夫人只是想找個人說一說。這些藏在她心裏許久的話，屋子裏的下人早退了出去，只有千翡站在她身邊靜靜地聽著。

這些都是她從不知道的事情，她原本一直以為江離然是天縱奇才，是生下來就異於常人的聰明狡黠，然而原來還有這麽多往事。

一個小孩子，想要守護著唯一的母親，心裏該是有多麽的堅強，他在面對不該他那個年歲接觸到的那些困難時，究竟是怎麽熬過去了……？

……

江離然回府以後，明顯察覺到了千翡的不對勁。

她偶爾是會盯著自己發呆，可從來也不曾在眼神裏帶著“同情”“憐惜”這樣的情緒吧？江離然冷靜地暗暗審視了一遍，發現他也沒缺胳膊少腿呀。

千翡也不想表現得如此露骨，可她忍不住，一想到小小的江離然眼神執著堅定，瘦弱的肩膀上曾擔著那樣的重任，她就忍不住心裏一陣陣心疼，也好像在心疼曾經的自己一樣。

“今日……，可是有什麽事？”

千翡回了回神，從百靈手裏接過溫熱的巾子遞過去給江離然擦臉，“江家大夫人來做客，被娘氣走了。”

江離然的動作一停，擡起了頭，“被娘？”

“……”，千翡有些不自在，本來就是啊，難不成還是自己？

“呵呵呵”，江離然忽然笑起來，將臉上的疲倦擦幹凈，“娘的性子我是知道的，總喜歡萬事大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對大房雖不假以辭色，卻也不會惡語相向，沒想到今日倒是想明白了。”

“……”千翡撇撇嘴，將巾子接過來，“……我也稍稍提了一句。”

江離然嘴邊的笑意更甚，然而很快，千翡又用同情的眼光掃向他，江離然無奈了，這到底是怎麽了？

“我聽娘說了些……，你幼年時的事情……”

江離然眼神閃了閃，“哦？都是些什麽事？”

千翡低下頭，輕輕晃了晃，覺得還是不說比較好，她也不願意別人提起自己難過的歲月，只是，今日倒是讓千翡對江離然又多了些了解，他原來，也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見千翡不想說，江離然自然也不會勉強，不過這倒是他沒想到的，不得不說，千翡如今越來越愛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了，雖然這同情讓他有點難以接受，但總的來說他居然還蠻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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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燕爾，千翡嫁入江家也有幾個月了，每日除了打理江家的事務，也開始出府慢慢地走動。

江家大房的事情，也不知道江離然做了什麽，居然無聲無息了。

千翡本以為會再大鬧一場，卻並沒有出現，江家的生意在逐步回升，卻始終不溫不火。

不少人都為此可惜，說是如果沒有先前那場鬧劇破了運勢，興許這會兒江家就要取代胡家了。

不過雖然如此，江家仍舊被人看好，千翡去外面參見宴請，受到最多的便是恭維。

“江家少奶奶這通身的氣派，嘖嘖嘖，那可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那可不，江少奶奶同江少爺可是天生一對，哎喲我可聽說了，江少爺對您可疼寵著呢，讓多少姑娘都紅了眼。”

千翡抿著嘴“含羞帶怯”地笑，她如今是新媳婦，就該被眾人拿來打趣呢，這些她懂，不過這麽一面倒的稱讚她可是頭一次經歷，除了笑，也想不到什麽應對的法子。

等應付完了這些，千翡總算是能出去稍稍透口氣，沒想到才走沒多久，就又見到了老熟人。

“顧家姐姐這架勢，可是特意等我的？”

“正是。”

千翡挑了挑眉，一段日子沒見，顧雪瑩的氣勢見長啊。

既然人家誠心誠意等自己，那不說兩句也不好，千翡隨著她走到一邊，離著幾步遠等著她說點什麽。

“我從來就很討厭你，可我沒想到，你居然是如此卑劣之人！”

“顧姐姐只打算說這些？那我便不奉陪了。”

千翡聳了聳肩，她本來還以為顧雪瑩會說什麽不一樣的，沒想到仍舊是這些。

“你別得意！你以為破壞了我的姻緣你就能有好下場了？人在做天在看！你會遭報應的！”

“顧姐姐可是弄錯了，你的姻緣如何又與我相幹？”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宋公子和謝姝澄是怎麽認識的，如果不是你暗中指使江離然撮合他們，他們怎麽會認識！你不過是見不得我能順心，你好惡毒的心腸！”

千翡莫名其妙地笑出來，“我指使夫君？顧姐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閉著眼睛胡亂栽贓，我何德何能可以指使我的夫君？這種事情你想想覺得可能？”

“不是你又是誰？”

“我怎麽知道。”

千翡實在是聊不下去了，翻了個白眼走開，顧雪瑩她是一點兒都不想見了，也太死心眼，宋文軒就這麽好？再說這事兒怎麽也該去跟謝姝澄較勁吧，同她有什麽關系？

不過，宋文軒和謝姝澄……，同江離然有關系？

千翡低著腦袋慢慢走著，眉頭輕輕皺了皺，江離然，不會做撮合別人這麽無聊的事情吧……

“喲，這不是夏家妹妹嗎？哦不，該是叫你江家少夫人了呢。”

千翡擡眼，迎面走過來幾個姑娘家，方才出聲的，是站在中間的胡鳳玲。

有段日子沒見過胡家姑娘了，這會兒猛一看，似乎……憔悴了些許？

如常見禮，千翡察覺到不少姑娘的眼裏都閃著幸災樂禍的光芒，也不知道她們是覺得自己會倒黴，還是希望胡鳳玲會倒黴。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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