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深呼吸了好幾下，江離然才迫使自己不要忘記後面還有需要他的場合，臉上揚起淺笑，看見千翡的眼睛微顫了顫，迅速將頭低下去，江離然心裏化開笑意，側了身子讓喜娘繼續。

在新房裏又熱鬧了一陣，總算是能夠讓新娘子安靜一會兒了。

百靈才將門關上，忽然聽到門外有輕輕地敲門聲，打開來一看，是江離然身邊的侍從夜風。

“這是少爺讓我送來的。”

夜風面無表情，將一個小小的提籃舉到百靈的跟前，等她接過去二話不說快速走掉。

百靈莫名其妙，重新將門關上，走到桌邊將提籃打開，裏面是一盤還帶著熱氣的點心。

“小姐，都是你喜歡吃的，姑爺可真細心。”

百靈可高興了，這一看就是姑爺吩咐了的，小姐到這會兒鐵定餓了，沒想到姑爺居然心裏還惦記著。

千翡看著端到她面前的碟子，確實……，都是她喜歡的那幾樣，夜風是江離然身邊最得力的侍從，想必，當真是江離然讓送來的……

拈了一塊兒入口，淡淡的清甜慢慢融在口中，也確實撫慰了千翡心裏的緊張。

原來吧，千翡覺得嫁人這事兒她算是有經驗的，怎麽也能做到波瀾不驚，可她一直騙自己一直騙自己，知道手裏的紅綢被江離然牽住的那一刻，千翡才無可抑制地驚慌起來。

再有經驗，面對江離然也是白搭，想到往後她就要同江離然朝夕相處，千翡到這會兒還沒想出一個能讓自己鎮定下來的方法。

可能是當真餓了，千翡一氣吃了好幾塊才停手。讓紫黛服侍她將臉上的妝卸了，又換了輕便的喜服，千翡靠在床邊開始發呆……

百靈和紫黛放輕了動作，默默地陪著千翡，她們一直覺得小姐有些過於鎮定，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兒，怎麽到小姐這裏就同尋常的事情一樣輕描淡寫待之呢？

不過這會兒她們才發現。原來小姐心裏也是不安的。那她們就放心了……

……

外面的喜宴一直持續了很晚，等到終於有動靜了，千翡險些睡著。

趕緊坐坐好。房門很快被推開，江離然身上仍舊是那身紅色的喜袍，步履不穩，搖搖晃晃地被他身邊的兩個小廝架著送了進來。

這是……喝多了？

千翡趕緊站起來幫著將江離然扶坐下。然而她聞到江離然身上的酒氣並不大，這怎麽就喝多了？江離然不是千杯不醉來著？

“百靈。去取些水來，還有醒酒湯，你去看看，廚上應該是備著的。取一碗過來……”

千翡轉過頭吩咐著，還未說完，腰間忽然一緊。江離然的胳膊不知道什麽時候環上了她的腰肢。

“……”

百靈和紫黛對看一眼，這醒酒湯……。要不，再緩緩？

輕輕地退出去，門被關上，屋裏只剩下千翡和江離然兩人，千翡頓時不知道如何是好，這人不是還醉著嗎？

醉了酒，若是不多喝些水，很不容易清醒的，想著，千翡便要去拿水壺，可她才剛動，整個人便落入了江離然的懷裏，用力地被抱住。

頭頂是江離然有些不穩的呼吸聲，千翡臉頰燒紅，卻不知道怎麽辦，只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江離然滿足地嘆息出聲，懷裏的充盈感讓他忍了那麽久的壓抑，終於得到了舒緩。

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抱著千翡軟軟的身子，終於可以完完整整地擁有這個女子，終於不用再壓抑著自己的沖動，一次又一次用掌心的刺痛來喚醒他的理智。

這種感覺真好，江離然能嗅到千翡發絲上淡淡的香氣，她不愛熏香，明明那會兒宋家的香坊廣受追捧，她卻從來也不愛用。

每回她站在自己的身邊，總是清清爽爽的香氣，若有若無，讓自己又想放任沈醉，又怕抑制不住心底滋生出來的暴躁。

於是他居然想著，若是千翡身上沾染了他的氣味該多好？

三勻香香氣清奇純妙，然而有別於其餘熏香的一個最大的地方，就是易於沾染上，香氣長久縈繞。

江離然知道自己是瘋了，然而他卻克制不住開始用香，見到千翡的時候，三勻香的香氣將兩個人環繞其中，才能稍稍緩解他心裏的心魔。

這樣抱著也不是個事啊……，千翡等了半天，環住她的手臂也不見放松，不由地想擡眼看看江離然是不是睡著了。

然而她的頭才剛擡起來她就後悔了，兩人此刻的姿勢真的讓她無言以對，擡起臉來正對著的就是江離然的臉，他的氣息就在自己的面前，那雙眼睛裏深不見底，直直地望著自己。

千翡毫無征兆地漲紅了臉，天，江離然的眉眼離她如此的近，似乎只要再近一點，就能完全貼上，俊氣如畫的面容，離這麽近，臉上每一寸都能看得真真切切……

千翡覺得自己也是不能好了，她居然覺得口幹舌燥起來，美色這種東西，不管放在什麽時候，都是極為管用的啊！

“你……，你先松開……”

千翡的聲音低不可聞，低著頭輕輕動了動，沒想到江離然當真松了力道，讓她如釋重負。

“嗯，合巹酒還沒喝呢。”

江離然松開手站起身，從容地往桌子邊走去。

還喝？千翡在他身後目瞪口呆，不是……剛剛醉了？

這會兒，江離然哪還有一絲醉意？動作優雅地從桌上的酒瓶裏將酒倒入巹中，朝著千翡擡了擡手，示意她過去。

合巹酒是不能不喝的，千翡慢吞吞地走過去，心說江離然果然仍舊是那個笑面狐貍，裝醉居然裝得如此出神入化。

以線連柄的巹瓜瓢，裏面的酒液甘甜可口，各拿一瓢同飲，從此以後兩人便結為夫妻，同甘共苦、患難與共。

千翡慢慢地喝完，放下手裏的小瓢，站在她對面的江離然也已經喝完，她卻不敢去正視。

只因為江離然眼中的光芒太盛，不是千翡所知道的任何一種，強烈得讓她心裏不禁發怵，這是江離然嗎？是那個她熟悉敬畏的江離然嗎？

“時辰也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千翡一震，江離然的嗓音較平日裏更為低沈，甚至有些沙啞，讓人透不過氣來。

不過既然已經成為江離然的妻子，千翡還是佯裝鎮定地走過去，幫著他將身上的喜袍脫下來。

“你且等我一等，我身上的酒氣太重，去洗一洗再來。”

江離然伸手握住千翡的手，閉著眼睛像是在克制什麽，很快重新睜開，去了後面洗漱。

酒氣太重？千翡紅著臉皺了皺眉，其實在她看來，已經算不得什麽了，不過……，千翡心裏居然有些高興，這是不是說江離然對自己還是有些尊重的？

……

這點高興，在江離然回來以後，蕩然無存。

千翡目瞪口呆，敢情這廝去洗漱了一遍，是打算用美色這個籌碼了？

半濕的頭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後，鬢旁垂落下一些散發，讓他的面容更顯得俊美無雙。

身上換了中衣，領口並未束好，發梢滴下來的水滴順著頸項一路滑經鎖骨，滑入胸口……，他是故意的吧？

千翡要崩潰了，她真覺得這門親事，不管怎麽看，都是她占便宜了啊！她都不用照鏡子，自己這會兒的表情應該特別符合登徒子之類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還不曾修煉到清心寡欲的境界啊！

江離然被千翡的樣子逗笑了，早知道這丫頭並不該是前世那樣刻板死倔的模樣，沒想到這一世一切如她所願，讓她放下了些許防備之後，竟然如此可愛，自己是不是，又賺到了？

“……”千翡強迫自己扭開頭，他還笑？他這副模樣竟然還敢笑？千翡鼻尖有些發酸，她簡直害怕自己忽然流鼻血，那她可以死了算了！

江離然走過去，同千翡一道坐在床邊，千翡覺得自己此刻心臟跳動聲音整個屋子興許都能聽見。

她緊張，緊張到一眼都不敢去看江離然，覺得有些喘不上氣，千翡不由地微微張嘴幫助呼吸。

千翡的模樣讓江離然心裏歡喜不已，不論前世如何，在她心底，自己到底是有些不一樣的，如今能如此，已是十分好了。

剩下的，他會慢慢來，前世即便他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心底的那一塊空缺卻一直都在慢慢變大，以至於他開始對一切都不再上心，漸漸讓江家淡出人們的視線。

不再戀紅塵，卻舍不下心裏的回憶，江離然後來發現，那些回憶，每一段，都有千翡出現的痕跡。

從年少時的初遇，到後面一點點關註，從一開始嗤之以鼻，到後來一日日被煎熬蠶食，等到他在站在一個眾人敬仰的高度時，江離然才覺得，原來他見過的最美的風景，是當初千翡在的時候，哪怕兩人並不愉快，卻再不能讓人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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