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了幾次嘴，千翡都沒有勇氣打斷江離然的自我介紹，他嗓音低沈，聲音抵達耳朵的時候總有一種撕磨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傾聽。

只是千翡這會兒不打斷真不是這個緣由，她是不敢，總覺得若是打斷了，江離然能魔化起來，實在是這樣的場面太可怕了……

於是千翡就楞楞地聽著江離然將他的生平說了一遍，平日裏的喜好習性也不曾疏漏，千翡惶恐不已，只覺得自己下一刻是不是就要被滅口了？

“夏姑娘賢淑得體，溫婉端莊，若是能夠求娶到姑娘，是我江某的榮幸。”

“……”

說完了？千翡慘白著臉，之前泛起的紅暈這會兒都褪去了，哪怕是江離然的讚美也無法拯救她。

“江某一直覺得，夏姑娘……，是不是有些怕我？”

千翡猛然擡起頭，正好瞧見江離然臉上一閃而過的受傷神色，心裏震動不已。

江離然的口氣有些小心翼翼，不敢相信卻又有些難過，千翡從沒想過能在他的臉上見到這樣的情緒。

“並……，並不是……”

下意識的，千翡總算發出了聲音，她心裏的震動太過強烈，她怎麽能做到讓江離然露出受傷的表情來的？

這一世的江離然，還並不是上一世叱咤風雲的樣子，在他的眼裏，自己也只是晉西富商夏家的千金小姐。

千翡一直覺得如今的江離然同前世的不一樣，若放在前世，打死千翡也不相信江離然會同自家哥哥關系不錯，會廣結好友，會因著一些傳言同旁人解釋。

所以。自己下意識的抗拒和害怕，讓江離然不明所以地難過了？

天吶！千翡簡直要在心裏抽自己兩下，她怎麽敢這麽做的？！

“江公子多慮了，小女子並沒有那樣的心思，不過是……，不過是夏家的家規嚴謹，小女子並不太會應對陌生男子罷了。”

“果真如此？那便好。在下還以為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妥。讓姑娘不喜，如此，在下便放心了。”

說著。江離然笑了起來，一瞬間，讓千翡看得楞住。

春花初綻，也不過如此了罷？陌上君子人如玉。春風一笑花千裏，眉眼帶著柔情。嘴角舒緩輕盈，眼中點點星光璀璨安心，似是一張無形的網，將人網在其中無法掙紮。

這是江離然的笑容？他怎麽可能。怎麽可以有這樣的笑容？

千翡怔怔地看著，需要一直吸氣才能維持短暫的清醒，她該挪開眼睛才對的。可她竟然挪不開！

就是知道了江離然其餘的模樣，就是因為看過了江離然談笑間殺人於無形的狠厲做法。此刻的笑容對千翡的沖擊是旁人不可料想的。

好不容易勉強能夠垂下眼睛，千翡的雙頰火辣辣的燒，她一直知道江離然長得太好看了，可她沒想到居然能好看到這樣的程度，平日裏輕抿唇角的微笑已是容易讓人失神，方才那種笑法，像是要將人三魂六魄勾出來，只要他所願，什麽都能統統雙手奉上一樣！

“夏姑娘這麽說，我就安心了”，江離然笑容不減，彎著眉眼，“我一早便覺得夏家的人都有種想要令人親近的氣質，夏家，也確實讓人頻頻另眼相看，晉西能有夏家這樣的商者坐鎮，是晉西的福氣，在下，定當全力支持。”

“嗯？”

千翡擡起頭，江離然的笑容仍舊令人炫目，可她居然抗住了，江離然的意思，他看好夏家？也願意做夏家的助力？

這個誘惑是方才的笑容絲毫及不上的，千翡的心前所未有的動搖，若是能有江離然的支持，那場浩劫夏家是不是就更容易避開了？

江離然的能耐沒人比自己更加了解，千翡甚至覺得只要是他想做到事情，就沒有做不到的，她就是如此的相信，如果江離然肯站在夏家這邊……

千翡忽覺有些口幹舌燥起來。

後宅雜亂又如何？便是她只擔一個江夫人的名聲，在後宅中平淡度日，只要夏家能安好，其餘的都算得上什麽？

可是，江離然說的可是真的？他真的會全力支持夏家？若是他反悔了呢？自己該怎麽辦？

“只是，在下今日來另有一件事情想說與姑娘知曉，在下過陣子便會去皖南，這一走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加之我母親曾請人給我算了命數，近兩年不適宜成親，故若是兩家親事定下了，恐怕……，完婚之日也是要推個兩三年。”

江離然有些為難地開口，忙又立刻解釋，“我知道姑娘興許會惱怒，只是……，只是在下也並不想，三年，只要三年便能履行婚約，若是夏姑娘不能理解，在下心裏，也是明白的……”

“我能理解。”

江離然的眼光閃了閃，千翡的眼睛裏的驚喜能不能稍稍收斂一些？他即便知道會有這樣的反應，心裏仍舊有些挫敗，往後拖個三年這丫頭就這麽高興？

“果真如此？在下也知道這個要求太不近人情……”

“不不不不，男子以事業為重，小女子如何會不理解，況且既然是大師所算命數，那當然是要遵循的，呵呵呵，小女子一點兒都不覺得不近人情。”

千翡心裏那個樂啊，三年時間，正好可以確定夏家的安危與否，同江家訂了親，江離然便會助力夏家，若是他並未履行諾言，也不過耽誤了三年時間，反正她也沒想過嫁人，沒什麽耽誤不耽誤的？而如果他做到了，夏家平安無事，只要夏家平安，千翡做什麽都願意！

千翡從沒覺得江離然如此可愛過，一切順水推舟恰到好處，壓在她心頭的陰霾居然有要消散的趨勢。

再沒有比江離然站在夏家這邊更讓人安心的事了，前世的幾番動蕩，江家巍然不動。千翡從不曾懷疑過江離然的能力。

“夏姑娘能理解便好。”

江離然默默地看著千翡壓抑不住的喜悅，眼睛裏亮閃閃的分外漂亮，知道她高興的原因，江離然一點兒也不覺得失望。

這個女子便是如此，骨子裏的堅韌執著能嚇死人，相對的，她心裏的死結也比尋常人更難解得開。

可江離然不著急。他敢說。包括夏家的那些人，沒人能比自己更知道夏千翡這個人，他有的是耐心。都執念了那麽些年，也不差這兩三年。

這算是達成了一致，千翡開心了半天才反映過來，自己方才的表現是不是不太矜持？就好像很高興能嫁給江離然一樣。

不是的啊！江離然的笑容要不要那麽溫柔滿足？

千翡覺得自己的定力越來越差了。看到江離然這種笑法居然不能保持鎮定，不過也不怪她啊。江離然什麽時候對自己這麽笑過？那通常……，都是笑裏藏刀，陰陽怪氣的居多好不好。

面對江離然溫柔的表情，千翡有些不知所措。江離然後來說了什麽她也沒怎麽聽進去，只突然變回了矜持的大家閨秀，頭都沒怎麽敢擡。於是也沒能見到江離然眼睛裏令人動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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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一見，讓千翡整個人松快了許多。回到院子裏連腳步都輕盈了不少。

百靈和紫黛在她身後交換了一下眼光，小姐前兩日沒精打采郁郁寡歡，見了江少爺一面全好了？

那小姐之前還在夫人面前兒各種不樂意江家，合著是因著江少爺不曾親口許諾什麽？她們就說嘛，江少爺那樣風度翩翩舉世無雙的人，小姐怎麽會如此排斥，原來，不過是姑娘家的矜持罷了。

小姐的情緒輕快，做丫頭的自然心裏也高興，百靈和紫黛伺候起來臉上的笑容都漂亮了許多。

過了一會兒，夏千臻讓人請千翡去一趟，千翡知道哥哥是擔心自己有沒有受委屈，於是笑容更盛，沒做停留便去了夏千臻那裏。

夏千臻看見千翡的第一眼，略微楞了楞，千翡這丫頭自己興許沒在意，這陣子她漂亮的小臉上總隱隱籠著一層擔憂。

雖然她仍舊是笑著、鬧著，小女兒作態十足，可那層陰霾一直不曾消失。

只是這會兒，千翡的笑容變得明亮純粹，嬌美可人，彎彎的月牙兒一般的眼睛亮晶晶，讓人見了便忍不住想要跟著彎起嘴角。

“二哥哥你找我？”

“坐，鋪子裏剛采買了一批香料，前陣子你不是挺感興趣的，我拿了一些讓你看看。”

夏千臻從侍從手裏取了一只香盒遞送到千翡的面前。

千翡將之打開，鼻尖嗅到了淡淡的清香。

香盒中，放了些狀似雲母，色如冰雪的晶體，“龍腦香？如此片大整齊、香氣濃郁的成色倒是不多見呢。”

“嗯，只是粗略看了看，剩下的一些除了狀如米粒的米腦，和混了一些木屑的蒼腦，還有一些雖也成片，色澤卻不如這些潔白。”

“那些氣味怕也及不上這些明凈優雅，細細分辯該是有些焦味的。”

“正是呢，阿翡倒是懂得不少。”

“我也只是對這些有些興趣罷了”，千翡笑了笑，“那些成片卻色澤焦褐的，是用取剩的龍腦木碎片、鋸屑火逼成片出來的，用它們制香，香味總會差一些，倒是可以送去入藥。”

夏千臻點了點頭，心裏雖然詫異，卻也隱隱讚嘆，又取了一只香盒遞過去，這回，裏面放到是一些做好了的香餅。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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