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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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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明時, 迫於生計不得不出海的漁夫戰戰兢兢出了門。

鬧事的街頭剩下一片狼藉, 昔日高聳的鬥拱雕甍被火燒壞了大半,留下大團黧黑破敗的痕跡。

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了幾十具屍體,斷胳膊少腿的, 全是水匪的。滿地崩壞的燒焦的木屑, 還冒著縷縷白煙, 長刀的刃上沾滿了已經幹涸的鮮血。

這裏經過一場惡戰, 而且人才去後不久。

在這之前, 水匪雖然也囂張, 但還從未到陸面上來撒野過。漁夫震驚得眼珠幾乎掉出了眼眶,他望著臥倒的已經死絕的悍匪,想到平日裏他們的兇神惡煞, 咽了口唾沫, 喉結不停地滾動著。

遠處又傳來了馬蹄聲,漁夫嚇了一跳,扔了手裏的漁具落荒而逃。

霍珩經歷了一場以一敵百的鏖戰,才終於感到氣力不足,掌中的寶劍握不住掉落於地,雷岐勸他早些去歇息,養足精神商議餘下的事宜, 但霍珩想到花眠沒有尋到,堅決不肯離去,瘋了一樣於城中奔尋,雷岐無奈, 劈手擊中了霍珩的後頸,將人打暈在地拖回了衙署。

霍珩一醒來,衣冠不整,飯也來不及用,剜了雷岐一眼,套上衣履便往外走去。

找了半夜,無功而返,反倒讓他愈發心亂。

這時杜鈺派去的人終於回來,於衙署後堂的甬道之中尋到了霍珩,面色大喜,“霍將軍,夫人有消息了!”

霍珩聽聞花眠無事之後立時眉眼舒展了起來,“在哪?”

杜鈺身邊的一個部下,名喚何六順的,立馬回報說道:“夫人眼下住在游家。”

見霍珩面露困惑,知這位爺是長安響當當的人物,不可能認識什麽滄州游氏,解釋道:“這游家是方圓百裏的大戶,家纏萬貫。”說著說著,霍珩的鼻中發出了不屑一顧的冷哼。何六順無比汗顏,他如此形容,恐怕在眼前這位爺眼中,金銀玉帛就算堆滿了游家整座倉庫,在他這裏也都是完全不夠看的,何六順又道:“小的從游家下人嘴裏打聽出來的。多年前,太師帶著孫女回鄉丁憂,來滄州住了一年的,兩個小娘子因為貌美可愛,頗得人喜愛,當時游氏為了和太師攀親,提出要聯姻,讓夫人的姊姊嫁過去。”

霍珩頓時側目,眉眼更郁,“聯的哪門子姻?癩蛤.蟆癡心妄想罷了。”

何六順忙道:“是是,不過太師不肯答應,當時夫人還小,也嫌游家多事,嘴臉難看,提著刀就上游家理論去了,不曾想,這不打不相識,反倒讓游氏的小公子和夫人打出了交情來了。”

結果讓霍珩微訝。事情的發展並不如預料,但更令人氣悶的是,如此說來,花眠和那個什麽游氏小公子,竟然是青梅竹馬的交情?繼而他微微扁了唇。說什麽當初在他出征時一見鐘情,果然又是假的吧。她這麽個婦人,自幼時起,身邊怎麽會缺了同齡的兒郎?

何六順偷覷著霍珩的神情,一時也不敢再多說,“將軍,小的還碰著了夫人身邊的小婢女,她傳了口信來,夫人安然無恙,說這會兒還睡呢。”

霍珩心煩意亂地點了點頭,但橫亙心頭久久揮之不散的擔憂和惴惴之感,至此完全煙消雲散了,他擡起衣袖,聞了一口這沖鼻的腥臭,血黏在衣袖上已凝成了塊,不覺皺眉,淡聲道:“半個時辰之後,讓雷岐來見我。”

他回屋中,沐浴凈身,換上了幹凈的淺白雲紋軟袍,如煙雲一般輕盈,將霍珩緊致而不顯羸弱的腰身勾勒出形狀,襯得人如皎月玉樹,一步一動衣袂飄動起來。

退去戎裝的將軍,竟無比地俊逸脫俗,他走入議事正堂之時,令雷岐等人眼前一亮,霍將軍小字符玉,不是沒有道理的。

雷岐咳嗽了一聲,轉過了面,吩咐幾個看傻的部下們的一個個都把眼珠子收回去藏好。

“將軍。”雷岐稟道,“昨夜裏百姓已全部疏散,傷敵八十,但跑走了一半。卑職想昨夜是水匪第一次上岸,撞得鼻青臉腫之後,短期內是不會再來的了。只是有些打草驚蛇,那個翻江龍王這回知道將軍來了,以後行事必定有所顧忌,輕易不再出海了,海面上風平浪靜之時,是絕難捕捉到他們的行蹤的。”

霍珩笑了聲,手掌摁在了一面塗滿紅泥的壁上,“怕我?我有什麽好怕,西厥人兇悍,說到底只是擅陸戰罷了,我也沒打過水戰,難道他就會怕得不敢來了?”

若是如此,那也不值他上心。

雷岐等人面面相覷,他硬著頭皮說道:“其實若真要戰,朝廷豈會打不贏,河間王兩度點兵,可沒想到在海上巡邏了幾個月均無敵蹤,想是那什麽龍王,知道不可以卵擊石,便跑得無影無蹤了,可等將士一走,他們立馬又開始猖獗……”

“河間王。”霍珩一笑,“不就是奪嫡之戰裏被廢黜遠調的?他手裏能有多少人?”

“不瞞霍將軍說,足有七八千人。”雷岐說來悵然一嘆,集結人馬,乘海船下水,動靜滄州人盡皆知,龍王不可能打聽不出,有了時機準備,當然可以避開。因此雷岐一直想,若是有一支擅水戰的精銳,誘敵而來,奇襲而上,說不定能將之一網打盡不留餘患。

只不過……雷岐望著霍珩如鐫刻的側臉輪廓,心中暗暗地想道,確如霍將軍所言,他亦不善水戰,龍王根本無需畏懼。

霍珩皺眉道:“有鬼。”

“呃?”

部將均疑惑不解,霍珩望著他們一個個堅毅而年輕的臉,不由得惋惜,“你們太年輕了,不知人心險惡,我來之時,聽你們講得繪聲繪色,可我問杜鈺要了多少人?五百。就這還是東拉西湊扯起來的草臺班子,試問你們若是要一窩端了龍王老巢,是輕裝簡行出奇制勝,還是大張旗鼓派出十艘大艦?河間王奪嫡失敗是因為他腦子蠢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嗎?不,因為他太貪心了,利欲熏心的人連腸子都是黑的。”

誠然霍將軍所言有理,可他們一個個望著眼前這張比自己還要年輕的面孔,一時都羞慚地說不出話來。

那麽,有鬼的便是河間王了。

霍珩還欲再說,先前派出去的何六順去而覆返,將一封燙金的大紅牡丹暗紋請柬送到了霍珩手中。請柬看得出主人低調地張揚著家中富貴,霍珩嘴角一抽,“游所思?”

“不瞞霍將軍,這正是夫人那位舊相識,游家的小郎君,他的小廝交給門房的。”何六順巴巴又瞅了眼,游家是真大富之家,金山銀山堆滿倉啊,出手豪闊,連請柬都如此奢雅。

霍珩伸掌拍上了墻壁,咬牙,“呵呵,真有人撒泡尿渾得連自己的臉都照不出來了。”

雷岐:“咳咳!”將軍,咱是儒將,斯文人啊斯文人。

至此方才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淡然自若的霍將軍,被一口老醋嗆得面孔扭曲了。

霍珩將燙金的紅箋一把摁進了何六順的胸口,哂笑起來:“不就是個飯局之約麽,我赴。”

霍珩本以為是游所思做的飯局,沒曾想去的時候竟發現那可惡的讓他尋了幾近一夜的婦人也在,她一身俏麗的胭脂紅衣裳,綠鬢如雲,倚欄回眸,一雙漆黑的眼珠明麗深幽,透著驚艷之色,和隱隱笑意。

花眠是頭一次見霍珩著白,長安城風流子弟之中最時興的玉白雲紋常服,他穿來不同於俗,別有一番疏闊滋味兒。

“表哥看起來似乎一夜未眠。”游所思忙著招待霍珩,起身親自替他斟酒。

霍珩卻是一楞,什麽表哥?他感到一陣納悶,目光不善地朝花眠詢問示意,她眨著眸,無辜地一笑。

游所思又道:“表哥遠道而來,是該讓在下來略盡地主之誼的。眠眠說她表哥好酒,這是上好的陳年花雕,來,表哥毋同我客氣,滿飲此杯!”

無論他如何熱情款待,霍珩都不為所動,偏不肯給面子,只走到了食案前,眼瞼微垂,朝著花眠那破損一角的暗紅的櫻唇盯著,一瞬不瞬,目中如有山雨雷霆,他忽然按住了案角,冷冷磨牙道:“表哥昨天晚上把你摁在門上親,嘴都咬破了,沒事麽?嗯?”

花眠摸了摸被他咬破的傷處,微笑道:“你喜歡,再咬一百遍都好。”

霍珩氣得要肺裂,俊臉可疑地露出微紅,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閉上了眼,許久後終於又睜開,“花眠,別和我鬧。我這是奉旨出的西京,滄州不太平,你事情辦完了就速速離去,不許耽擱。”

花眠早就知道,這個別扭到讓人又愛又恨的小混蛋,在她面前是不可能說什麽軟乎話兒的,並且一定會在一開口時,就讓她回長安。

她不想回去。他來了之後就更不想了。

滄州的風俗民情不及長安包容和開化,在這裏,女子出嫁從夫,且必須對丈夫言聽計從,否則視同不忠,因此當游所思呷醋要挾她之時,花眠果斷否認了這樁婚姻契約。

游所思伸臂拉住霍珩,勸道:“都是一家人,表哥莫氣,來來坐下喝酒。”

霍珩反掌將游所思的胳膊擒拿,郁郁說道:“表哥能把她壓在地上親嗎?你問問她,問清楚,小爺名霍珩,到底是她的誰?”

果然還是那熟悉的暴躁小獅子,一張口翩翩佳公子白衣少年的風度全無,白瞎了一身孝,花眠無奈,望著兩個男人齊刷刷投來求證的目光,她幽幽道:“大表哥,我知道昨夜裏是我說錯話了……”

霍珩要吐血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霍珩:我tm莫名其妙成了表哥?WTF

木有木有追妻火葬場哈,怕大家擔心我虐小霍,不會噠,我發xi,這是甜文Yeah~眠眠是腿傷覆發得比較嚴重,不想霍珩看出來,看起來占據主導和上風的她,其實是最自卑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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