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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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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汐顏不緊不慢地洗完澡,吹幹頭發,又坐在桌前把那袋甑糕當做宵夜解決掉一半,這才換好衣服出門,循著夏珩發給她的房間號,按響了他的門鈴。

時間顯示是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距離十二點只差一分鐘。

房門打開,夏珩的神色中流露出驚訝:“安寧?我以為你……”

不會來了。

盛汐顏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莞爾一笑:“夏總的命令,我豈敢不從?畢竟您現在是我的金主,我能否維持生計全在您的一念之間。”

夏珩嘆息一聲,這麽多年來,也只有她敢這樣和自己說話了。

至於夏安遠……不是他不敢,而是他連這種故意嗆聲都不屑去做。他這個當父親的,在夏安遠眼裏完全就是一個形同虛設的擺件。

如是想著,他竟然覺得盛汐顏這樣也不錯,哪怕是恨,至少他在她心裏還占據著一席之地。

夏珩全然不顧自己這種想法看起來像個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患者,他側身讓盛汐顏進屋,引她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還親自為她斟了一杯茶。

盛汐顏禮貌地謝過,卻沒有碰那杯茶。

她看向夏珩:“夏總,找我什麽事?”

雖然知道一定會被她冷嘲熱諷,但夏珩還是如實道:“就是想看看你。”

然而盛汐顏聽了這話,只是淡漠地點了點頭:“行,那我坐這,您隨便看。”

夏珩沈默了片刻,突然道:“安寧,今天和你走在一起的那個男孩,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嗎?我看見你們……”

肩並肩手挽手地走在一起。他回想那一幕,心情覆雜,最終沒能說出來。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道:“安寧,我不反對你談戀愛,可是我希望你能找一個和我們家世相當,以後可以帶給你幸福的男孩。那個男孩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退一萬步講,如果他能像家人一樣去做學術,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安寧,你可能還不知道,他十四歲就考進全市最好的高中,高一就拿到了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可他卻放棄大好前程,去做那種不著邊際的事,這種極度不負責任的行為……”

“夏總,您暗中調查別人?”盛汐顏驟然打斷他,旋即,她掐了一下手心,強行按捺住想翻臉的沖動,迫使自己的心緒穩定下來。

“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他親自告訴過我。”她說道,“但我不想討論別人的隱私,我只想糾正您三點。第一,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您以後不必再去特意調查人家,第二,我覺得家世和幸福之間不存在必然聯系,夏總您的家世倒是無可挑剔,可是嫁給您的人,您捫心自問,她幸福嗎?最後,不存在‘我們’,我和您才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一個給人打工的後勤小妹,何德何能與夏總相提並論?”

夏珩眉頭一皺,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夏安寧,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盛汐顏點點頭:“我知道。”

她怎會不知夏珩在想什麽,他以為她留在Eternal只是鬧著玩,就算與母親決裂,以後再也不學鋼琴,至少還會回到夏家,走上他給她安排的路。

可她卻告訴他,他所反對的那些,卻是她打定主意要過的一種生活。

那句話是說給夏珩聽,但又何嘗不是說給她自己。

她仿佛終於逐漸堅定了自己內心,那些心無旁騖地沈浸在一樣事物中的日子,被老板、其他工作人員、還有正式隊那群隊員們當做朋友的日子,跟著他們天南海北地轉戰,看他們在賽場上發光發熱,她在臺下獻上掌聲的日子……

讓她在夏安遠去世之後,非常難得地,再度找到了些許快樂。

一個多月來經歷的一切,此刻像是電影場景般依次在她腦海中回放,最終停留在感官中的,竟是方才那袋軟糯又香甜的甑糕。

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弧度,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再度看向夏珩,語氣也變得溫和了幾分:“夏總,有件事情您可能不知道。您說的這個‘極度不負責任’的男孩,是我哥最好的朋友。過去幾年裏,當您沈浸在成立新家庭的喜悅中,所有心思都花費在您心愛的小兒子身上時,是這個男孩陪我哥度過那些孤單寂寞的時光,是他陪我哥一起實現了夢想,就連我哥去世的消息,都是他想辦法通知給您的。若不然,您恐怕至今都不知道我哥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吧?畢竟現在離過年還早得很,那是你們唯一可以見面的機會。”

夏珩的臉色不覺變了變。

盛汐顏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我也不打擾夏總休息了。不過您可記得答應過我的事,不要因為遷怒於我,就讓自己背上一個言而無信的罵名。”

事到如今,她唯一擔心的,竟然是他會在一氣之下撤資。

夏珩又氣又好笑,同時卻也感到些許意外。

方才那一瞬,他看到盛汐顏驟然變冷的目光,以為她會當場和自己翻臉,甚至做好了看她大鬧一場的準備。

可是她最終什麽都沒有做,甚至還心平氣和地與他講道理。

雖然話中仍舊帶刺,但比起上次見面時她那副滿身戾氣的樣子,已經是大不相同。

她方才在想什麽?又或者,她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麽?

竟能讓她甘願在他面前,將心裏的怨憤收斂得一幹二凈。

那些人,那群不務正業的打游戲的,他們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沒由來的,夏珩心中湧上一絲惶恐,仿佛有什麽東西像是流沙一樣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他下意識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對著女兒離去的背影伸出手。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房門合上的聲音,她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夏珩終於明白了那股惶恐來源於何。

就像夏安遠當初所做的一樣,從這一刻起,在盛汐顏的心裏,也將他這個做父親的劃歸在了名為“無關緊要”的區域。

從今往後,他於她而言只是一個“金主”,與她所在意的俱樂部息息相關,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是,在她心中的重要性甚至不如Eternal。

她再也不會讓他影響自己情緒,因為他不值得。

夏珩頹然落座在沙發上,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果然,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不可能找回來了。

第二天清晨,盛汐顏混在工作人員中,跟隨眾人一起悄悄離開酒店,搭乘專車去往飛機場。

時間還早,車廂裏難得有些安靜,大家或是靠在座位上打盹,或是戴著耳機安靜地聽音樂,盛汐顏閑來無事,便從口袋掏出手機。

“小盛,坐車的時候別看手機,小心近視。”梅哥坐在副駕駛,通過後視鏡看到她的動作,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他自己卻完全不懂什麽叫做“以身作則”,正玩手機玩得不亦樂乎。

盛汐顏笑了一下,明知故問道:“老板,那你在幹什麽呢?”

被抓包的梅哥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沒有,我就隨手刷個微……臥槽。”

盛汐顏被他突然轉折的語氣嚇了一跳,緊接著,就聽他的聲音陡然擡高八度,把全車人的註意力都吸引了過來:“Reputation是不是有病?”

原澤一把扯掉耳機:“怎麽了怎麽了?”

溫東銘也道:“梅哥,你別急,慢慢說。”

梅哥深吸一口氣,盡量使語氣平靜下來:“你們還記得之前那事嗎?就咱們預備隊員和他們打架的事。”

眾人不約而同陷入沈默,顯然不願回憶那段丟人現眼的黑歷史。

“本來說的好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們出點錢,事情和平解決……這不是我拿錢壓人,是他們自己答應的。東銘,阿澤,你們兩個當時幫著善後,是不是聽得清清楚楚?”梅哥一字一句道,“他們現在把事情曝光了,說這次輸了比賽完全是因為之前我們預備隊員打了他們的人。”

聞言,大家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這其中存在什麽邏輯關系。

打架事件都過去一個月了,十月份Reputation輸的那幾場,也沒見他們用這個借口。

梅哥忍著氣憤為眾人答疑解惑:“國慶線下賽的時候,他們不是有個正式隊員退役了嗎?現在他們說,原本是要從預備隊補上的,但最合適的人選被打進了醫院,至今沒有痊愈,這才導致他們這一個月來比賽成績不理想……呸,當我沒跟著去醫院啊?病例我也看了,根本不是他們現在曬出來的這份。”

“鐵了心栽贓嫁禍,為他們那不忍直視的戰績找借口。”慕江辰輕描淡寫地點評道,“體諒一下吧,畢竟他們十月份四連敗,加上這次五連敗了,總要給自己找個臺階下。”

話雖如此,他的語氣裏卻聽不出半分體諒。

眾人一時間啼笑皆非。

“真是無稽之談,”溫東銘搖搖頭,打開手機,“還好我當時拍了病例,梅哥我發給你,拿去打臉就是了。”

“我也拍了。”梅哥說道,思及此,不由得寬心了幾分。

但隨著他開始翻閱評論區,臉色又重新變得難看起來。

他靠在座位上,掐了掐眉心,嘆氣道:“我跟你們講,他們這次是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鬧大了。有人問起打架的原因,他們預備隊員用自己的賬號在底下回覆,說他們就是問了一句,我們預備隊員是不是真的被……被一個粉絲打敗了,然後我們預備隊員就惱羞成怒,不由分說把他們打了一頓。”

“現在大家的關註點已經跑偏了,都在問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說罷,他又強調了一句:“我說的是,我們預備隊員被粉絲打敗的事。”

盛汐顏感覺數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深刻體驗了一把什麽叫做悔不當初。

如果能穿越回去重來一次,別說和那群預備隊員切磋,但凡碰一下Eternal俱樂部裏的任何一臺電腦,她就把自己的手剁掉。

她從來都不喜歡惹麻煩,更不用說是給別人惹麻煩。

可是事到如今,麻煩已經釀成,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嘆息道:“老板,不如我自己出來說明一下情況,就說是……”

“沒事,和你沒關系。”梅哥說著,還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我能處理這件事。說出來就是想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麽叫做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見狀,盛汐顏也沒有再堅持,但她卻默默拿出手機,打開了微博。

她之前註冊了賬號,但只是為了聯系徐歡,以及瀏覽夏安遠的微博。後來她和徐歡添加了QQ好友,登微博的次數變得更少。

現如今她覺得,這個賬號發微博數量為零的局面,是時候該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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