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回頭的白莽看到林雲的速度，悚然一驚，來不及細想，立即加快了腳步。可即便如此，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在迅速拉近著。此時白莽已經感覺到不對，明明林雲剛剛連站都站不穩，如何又能爆發出這樣的速度。白莽不是易於之輩，更不會魯莽沖動，他主動要求引開林雲，一來是看他一人前來，而且似乎還受了不輕的傷，二來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以他二十多年出入山林的身手，想來也不會太難對付，三來若是萬一賈真暴露了，遠比他暴露了影響要大，他可不想到手了靈藥卻沒了換取獎賞的途徑，反之如果自己暴露了，得了延年丹換個地方頤養天年就是。

白莽一邊利用地形勉強穩住兩人之間的距離，一邊心裏不停的在想著辦法，開始有意識的選擇方向，而不是跑的直線。可他發現身後的小夥子還在不斷靠近，心中淩然。他哪裏知道林雲是山林之子，在叢林間的速度怎會慢於他這個垂垂老矣的家夥。白莽當機立斷，眼看林雲就要追上，鼓動全身的肌肉，將手中包裹著石頭的夜行衣用力擲出，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就如林雲在山林用竹槍一般。

林雲看到這一幕，睚眥欲裂，顧不得近在眼前的賊人，他直奔“子靈”而去。

白莽眼見林雲離自己而去，總算呼了一口氣，那一擲匯聚了他全身的力氣。此時天色雖然有些光亮，但要在林間找一個黑色包裹，總要費些時間，這就是他逃脫的機會。他稍稍繞開一些距離，開始向原路返回。

當白莽回到最先遇到賈真的那塊空地時，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到底這把年紀了，雖然有些底子但也經不起這樣折騰，好在那年輕人的馬還在。通過剛剛的觀察，白莽發現林雲懂得追蹤之法，在叢林間也頗為靈活，所以他果斷放棄了之前的逃跑計劃。此刻老頭一躍跳上馬背，直覺得勝利在望，心中難免還有些得意。

只是好景不長，還沒跑出去幾步，白莽就感覺到身下有些飄忽，還沒來得及反應，他便被甩下了馬背。摔得七葷八素的白莽擡眼看去，卻發現那老馬腳步踉蹌，四條腿一陣亂竄，最後竟然轟然倒地。白莽顧不得自己有沒有受傷，連忙上前查看。

“迷藥！”只看了兩眼，白莽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這老馬的狀態就和他迷倒的田園中的和尚一樣。

“賈真！”白莽一聲低喝：“你倒是好算計，真當我白莽是好相與的！你不仁，就休怪我無義，大不了魚死網破！”

白莽強壓下心中的怒火，開始快速的思考後手。跑肯定是跑不了，那小子要不了多久就會發現包裹裏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孩子，沒了馬匹，自己絕對跑不過這個年輕人。萬幸剛剛跌下馬背沒摔斷骨頭，只是有些擦傷，白莽席地坐下，試圖回覆些體力。

果不其然，還沒到一盞茶的功夫，林雲就回到了空地。此刻林雲衣衫襤褸，手握黑劍，怒目圓睜。

“說！子靈在哪兒！”林雲的聲音低沈而沙啞，仿佛野獸般嘶吼，壓抑著極大的怒火。

不遠處的白莽剛想開口，看到林雲的眼睛，突然打了個寒顫。那種眼神他太熟悉了，與他在山林中遇到極度危險的兇獸時所感覺到的一樣，暴虐，伺機而動，擇人而噬！白莽的身子一下子繃緊，右手不離刀柄，左手緩緩摘下面巾。

“小兄弟，不要沖動，是我。那個孩子……”

“說！子靈在哪兒！”林雲突然爆起，直沖向白莽。

白莽一下子懵了，直到林雲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斷放大才勉強回過神來，來不及抽刀，連刀帶鞘擋在自己身前。

砰！

木制的刀鞘差點被砸爛，白莽退了七八步才緩過氣來。可林雲的第二劍已經劈來。

“子靈在哪裏！”

第三劍，第四劍，第五劍！

林雲不斷揮舞著手中的黑劍，每一擊都勢大力沈。白莽只能疲於應付，雙手緊握長刀，一次次的擋格，一次次的退後，連抽刀的機會都沒有。

白莽終於意識到自己錯了，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面對的不是老謀深算的賈真，也不是任何一個精於謀略的人，他面對的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失去了心愛之物的孩子。而孩子是不會跟你談判的，這讓他準備的說辭毫無用武之地。

連著擋了十幾劍，白莽的刀鞘已經爛得不成樣子，披頭散發，虎口冒血，肩膀上還被劍鋒擦過，鮮血直流。白莽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氣，還是被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逼的，直氣得是渾身顫抖。

反觀林雲，也不好受，本來就靈力運轉過度經脈受損，加上一陣不顧傷勢的騎馬奔跑，更何況現在每砍出一劍都是拼盡全力，牽動著體內的傷勢，每一下都痛徹骨髓，此刻身子已經疼得不受控制的打起擺子，揮劍的速度也有些慢了下來。

白莽敏銳的察覺到了林雲動作的停滯，抓住剛擋住一劍的空隙，果斷拔刀。

下一刻，金鐵相擊！

第一次，白莽沒有被逼退！山林之中，生死常常懸於一線之間，快一線也許就能活下來。白莽曾經苦練拔刀術，這不是什麽特殊的招式，只是他練了五年，拔刀十多萬次，整個賈家藥客之中，沒有比他出刀更快的。

白莽一刀接著一刀，沒有什麽招式，但刀刀狠辣，脖子腳踝****，簡單直接。本來他年輕時候就是個火爆脾氣，雖然在小林鎮休養了七年，性子閑散了不少，但被一個少年不管不顧的逼迫至此，已然打出了真火。此刻他也忘了想好的說辭，只求殺了眼前這個少年洩憤。

風水輪流轉，才一會兒的功夫，林雲已經變成捉襟見肘的那一個。其實他的體力早已耗盡，只憑著一股意志在支撐。雖然修煉了三年多，但他只練出了一絲靈力，也從沒有修煉過靈力運用的法門。所以他與尋常武夫沒有什麽區別，頂多身子強健一些，體力好一些，再就是運轉兕獸訣能加快恢覆體力。可這幾樣優勢在此時此刻，蕩然無存。

“當！”

白莽出刀時突然從單手變為雙手，奮力一擊！

林雲被拍倒在地，卻是一時爬不起來了。

“子靈……在……在哪兒……”

“小子，剛剛好好說話，老子還能跟你談談，現在……哼！”說著白莽提刀兩步就到了林雲身前，他可不是剛入江湖的雛兒，眼見要成功了還一大堆廢話。不顧剛剛爆發後所帶來的氣血翻湧，白莽舉起長刀，奮力斬下。

銀光掠影！

林雲癱軟在地上，動彈不得，擡頭望著無盡的昏暗天空，仿佛有一絲曙光想要掙脫牢籠，莫名的平靜，世界的一切仿佛都變得遙遠，因為遙不可及，所以分外緩慢。

“我要死了嗎……”

“就這樣……結束了嗎……”

“阿煌……對不起……我沒法照顧阿琳了……”

“父親……孩兒可以來找你了嗎……”

“已經不用再撐了……是嗎……”

頃刻間，淚如雨下。

林雲感覺過了很久很久，腥熱的鮮血灑滿了他的臉龐，混雜著淚水，模糊不清。可當他擡眼望去，看到的卻是被鮮血浸透的白莽，胸口插著一把飛刀，鮮血正順著他的胸口不斷湧現。然後，林雲看到了白莽的一雙眼睛，他讀不懂那樣的眼神，是憤怒，是不解，是不甘，是解脫，是恐懼，或者是什麽。

轟然倒地！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當林雲看到從黑暗中走出的賈真時，他突然明白了。藥客，賈真，靈涎，子靈。

沒有憤怒，沒有嘶吼，剛才短短的一瞬，卻仿佛走過了一生。

這一刻，心通無礙。林雲的兕獸訣自行運行轉了起來，心念一動，無數細小的靈力從身體的各個角落噴湧而出。

生死之間有大機緣！

走近林雲二十步的時候，賈真已經發現了不對，那少年的眼神越來越明亮。緊握短刀，一個沖刺，賈真不想節外生枝，速戰速決！

呼！一陣風吹來，林雲的身影消失在賈珍眼前。

輕靈步！

哧啦！賈真的衣服被劃開了一條口子，血線崩現。

醉靈劍！

賈真連忙蜷縮身子，用短刀擋住胸前，快速奔跑起來，可他身上的口子依然越來越多。他如何能想到，剛剛還奄奄一息的林雲，兇殘如斯！頃刻間，賈真已經被削成血人。

靈修！尋常武夫根本沒有這樣的速度，作為賈家的管家，他見識過靈修的恐怖。

林雲的步法越來越快，出劍也愈發飄渺，仿佛進入了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可眼神卻是愈發渙散，仿佛失去了焦點。

“叭！”“咪！”

一道金光從天際飛來，還未近身就傳來震天響的兩字佛家真言。

林雲在這兩聲傳來之時就定住了，渙散的眼神重新又有了焦點，下一刻，竟是直接倒下，暈厥了過去，生死不知。

賈真突遭如此變故，來不及細想，拔腿就跑，今天的事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期太多。他現在已經不想那場富貴，只求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天不遂人願，那道金光最終還是落在了賈真的身前。

“賈施主，欲前往何處？”金光散落，露出好大一顆光頭。

“禪師！原來，你也是靈修！”賈真吐出一口鮮血，神色萎靡。

“賈施主，你知道的太多了。還有，你也是堂堂體修，何必要如此作態……”

禪師話還沒說完，賈真的刀已經到了。沒錯，他就是一名體修，速度並非他的長項，面對林雲的攻擊只能被動挨打。但是他受的傷遠沒有看起來那麽重，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些皮外傷，剛剛那一口鮮血不過是為了迷惑禪師。

“當！”

禪師不閃不避，賈真的刀直接砍在了他的肉身之上，竟是金鐵相擊之聲。

金光再現！

禪師沐浴那漫天金光，有如佛門金剛，憐憫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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