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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仙居的小廝領著上官寧一路行到易靖華所在的二樓雅間,在客房門口停了下來,敲門通報了一聲才退了下去。

裏面傳來一聲冰冷的“進來”,上官寧卻沒有動作,反倒是退開了幾步仔細打量起這雅間的布置,光從這房門就可以看出這臥仙居的別致風雅,這確實是第一酒樓所比擬不得的。

整扇房門是用紫木造的,門框的棱棱角角都十分的細致,中間部分鏤空出來雕了大片的蓮葉和幾朵蓮花,房門上掛著一小塊紫木牌子,用飄逸的字體寫著“采蓮堂”三個字。

藕田成片傍湖邊,隱約花紅點點連。三五小船撐槳去,歌聲嘹亮賦采蓮。好一個采蓮堂!

吩咐紅絡候在門外,上官寧推門進去,這間屋子的視野很好,桌子靠近欄桿處,從此處眺望,幾乎可以看見大半個乾都城。

不過,讓上官寧驚訝的不是這別致的雅間和外頭的風景,而是此刻面對面坐在桌子兩邊的兩人——靖王爺,和他的情人!

這姑娘生得倒是十分好看,眉眼彎彎唇紅齒白五官精致皮膚白嫩,瘦弱的身子更是顯得楚楚可憐,任是哪一個男人都免不了生了愛護之心。樸素的綠裙披散的長發,雖然看上去簡單樸素,還是可以看出精心打扮了一番。

王爺這回被她逮著了吧,這麽好心不光二話不說跑過來和她一起祈福吃齋還派了那麽多侍衛保護她,就是為了讓她沒法出來自己好跑到這裏會情人。

說起他的這個情人,成親當晚他提起過之後她就記下了,順帶著找人去查了一下。

能被她王爺夫君看上的女子想必是貌美的,但是大王一直不同意他們在一起,那必然就是身份的差距了。

本來以為他相上的是芝麻綠豆小官的小姐亦或是市井小商人的千金,如此一來身份是有些配不上,卻不曾想到原來如此配不上。

☆、夕月

喬夕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就沒有人知道了,不過,相比起她的身份,她年方幾何家住何處這些倒都不是那麽重要了。

但凡不是太腐朽古板的男人都知道兩年前信陽城新開了一家叫沈鳳閣的青樓,裏邊的頭牌叫夕月姑娘,賣藝不賣身。可是身在青樓想保持完好的身子是不可能的事情,頭半年裏男人們垂涎著夕月姑娘的美貌倒是願意拋出大把大把的銀子去聽一曲兒,到了後來也就不滿足了,紛紛開著高價讓夕月姑娘賣身。

青樓裏的媽媽見身價開得如此之高,便開始勸說夕月姑娘賣身,單單是一個□□之夜就值得上萬兩銀子,但是夕月姑娘不願意,媽媽便開始來硬的,逼得夕月姑娘逃跑了兩次。一年前,夕月姑娘第三次逃跑的時候又被媽媽抓住了在大街上就拿鞭子抽,就在這時傳聞中不近女色的靖王爺不知為何恰好路過這煙花之地把夕月姑娘救了下來並為她贖身從此帶在了身邊,也就是現在面前的這位嬌滴滴的姑娘,喬夕月。

說是說夕月姑娘尚是完璧之身,但她在青樓呆過卻是個不爭的事實,若是她的身份無人知曉倒也好,隨便安個什麽身份也就是了,但偏偏是在大街上這麽多人看著,這樣子傳出去就不好聽,更別說娶作王妃。

是以,當時靖王爺把她帶王府的時候大王雖然心裏不悅,但也沒有說什麽,畢竟這麽出色的兒子都二十六歲了還沒有一個侍妾,別人會怎麽想。然而等到王爺領著人到大王面前說要立她為妃的時候,大王當場就氣得昏了過去。

因為這件事,朝堂上和民間起了許多非議,大王和王爺之間也起了隔閡,是以近些日子王爺的境況並不是那麽好。前些日子,王爺又一次因為這件事情頂撞了大王之後大王派人抓起了喬夕月並且要賜死她來斷了那些流言蜚語,被王爺攔了下來。

大王明言,不殺喬夕月必須答應兩個條件,一是將她送走,永遠不許她踏進信陽城;二是和親,娶了衛國馥臻公主當王妃。

其結果十分顯然,為了喬夕月的性命,王爺答應了。

當時上官寧知道這些的時候,心裏直想掐死這兩父子,為了另一個女人拿她來做交易!不過後來想想要不是王爺心裏有了另一個人而被迫娶她的話,那自己的那筆交易還真是不好做啊。

人,看上去雖然比那些牲畜高級許多,但其實都只是互相利用的可憐蟲罷了,有時候還真是不如那些畜生活得自在快樂。

“王妃怎麽會在這兒?”靖王爺先開口了。

也許是心上人在這兒不好意思發飆,所以語氣是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都是夫妻了,雖然是掛名的,也不應該這麽見外的,既然他不請她坐下,那就自己入座好了,她也是個隨意性子的,這樣子掬著多尷尬呀。

“瞧王爺這話問的,來這種地方自然是來吃飯的,難不成還是來如廁的嗎?”上官寧笑意盈盈,滿意地看著對方在他心上人的面前冷下臉來。

“本王是問你怎麽會跑這兒來?”他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上官寧看了他一眼,表情也認真了起來,道:“都說乾都城是游玩的名地,其中有兩處必去的地方,一處是城郊百花園,還有一處就是這臥仙居。臥仙居的黃金蟹唇齒留香,八寶海鮮煲入口即化,還有那數十年的陳釀美酒……”

“本王問的是你為什麽會跑出來!”靖王爺憤憤地拍了一下桌子,世界仿佛都抖了三抖,對面的美人兒驚了一下,楞楞的扭頭看向上官寧。

桌上的主菜顯然還沒有上來,只有幾碟用來墊肚子的花生米,饒是這樣,上官寧也吃得很歡快,聽見這問話,嘴角不著痕跡地又上揚了一點。

“原來王爺要問的是這個啊,那你應該問清楚一點嘛,我是衛國人,哪知道你那句話是這麽深的意思。”嬉皮笑臉接住他一記白眼的上官寧稍稍收斂了一點笑容,在還沒有吃完之前絕對不能被趕出去。“王爺你都能偷溜出來了,作為你王妃的我不能不夫唱婦隨啊,所以就一並溜了出來了,想不到王爺的眼光和我一樣好,也來了這裏。”

易靖華難得地抖了抖眉毛,過了好一會兒,道:“本王是光明正大地走出來的。”

什麽?上官寧憋了憋嘴角,光明正大?他這麽光明正大出來把她一個人留在和尚堆裏是幾個意思?!

房中的空氣瞬間凝結,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喬夕月小心翼翼地看著兩個人,為易靖華滿上了一杯酒,眉眼染上微不可見的笑意。

房門被敲響,臥仙居的小廝一個接一個端著菜上來,滿滿擺了一桌子全都是臥仙居的招牌菜,這兩個人點了這麽一大桌子真是浪費國家糧食,好在她來了,實在不行還可以把紅絡叫進來,反正那丫頭特能吃。

罷了罷了,咱無風谷的人都是素質很高的,不跟你一般見識!上官寧挑挑眉毛,一筷子夾過一 只黃金蟹放到了碗裏,自顧自吃了起來。

一旁的人臉色再次黑沈下來。

上官寧以十分優雅的姿態神情自若地耗了半個時辰替他們解決了桌上大半的食物之後,順手端了一碟出去給還沒吃飯的紅絡,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回眸一笑道了聲謝,要不是關門關得早,一定 會被靖王爺那冷冰冰的眼神給凍死。

今日陽光明媚春光正好,這麽好的心情可不能毀在了那倆人身上。

上官寧早就吩咐了紅絡雇好一輛馬車,現在已經候在了臥仙居門外,見兩位美人雇主來了,車夫趕緊起身掀開車簾迎了她們進去。

此時的乾都城已經是車水馬龍,大街上的行人絡繹不絕,沒有人會去過多留意進出的馬車和行人,一輛不甚起眼的出租馬車緩緩駛出了城門,朝著城郊百花園方向而去。

百花園修在了半山坡上,也許是因著這個原因,此時一些已經過了時季的花,在百花園裏倒是還能見著。

小路環山而上,一路上種滿了花花草草,光是這麽慢悠悠走上去都是一段賞心悅目的路程,木柵欄修了一路,應該是為了不讓游客因賞花而忘了這裏是山坡上一腳踩滑摔下去。

在山腳下看著明明不是很遠的百花園,經了山路這麽一圈又一圈的環繞,竟然已經不知不覺走了近兩個時辰,午後的陽光甚是毒辣,偏偏她們還忘了帶傘。

一進園門,就見不遠處的大花壇裏芍藥花燦爛地開著,小家碧玉的姑娘,玉樹臨風的公子,或是成群結伴交談芍藥的絢爛,或是一人自在地細細欣賞花兒的美艷。

今日階前紅芍藥,幾花欲老幾花新。

引路的人說往左邊的拱門進去轉過一個長廊就可以看見滿園的五色梅,雖然上官寧一直想不通這種同樣叫“梅”的物種為什麽會在這個時節開放,但是看那麽多游人往那邊走去,可以相見這花兒必定有著吸引人的地方。

另一邊的園子倒沒什麽人進去,上官寧匆匆瞥了一眼,卻改變了主意,往右邊走去。

那是滿園的桃花,或許因為時節已過,所以開得並不是十分茂盛,卻還是很燦爛;或許也是這個原因,人們已經在山下欣賞過了一季的桃花,上了山來自然就去欣賞更為時鮮的五色梅了。

古有詩句:□□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而今這滿園的桃花偶有一兩枝伸出了園外,倒也是頗有這個韻味。

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年,青春年少的日子更是少得可憐,所以有兩樣東西千萬不能錯過,一是身邊的風景,二是身邊的人。

既然身邊除了紅絡已經沒有什麽人了,那身邊的風景自然是要好好欣賞的。

身處在這樣舒愜的風景之中,仿佛時間都過得慢了一些,白駒過隙,不過爾爾。

☆、對鼎

“王妃……”一直跟在她身後默不作聲的紅絡快步跟了上來,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上官寧一副“不可能”的表情,秀眉微微皺起,緩緩轉過身去,視線之內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此時正冷著一張臉看著這邊,身邊依偎著嬌滴滴的美人兒。

真是冤家路窄,她可以裝作沒看到嗎?

對方牽了情人的小手昂首闊步朝著這邊走來,好巧不巧偌大的園子除了他們就剩她和紅絡了, 靖王爺不可能要去和她身後的桃樹說話,那就只能是她了,看來想無視掉都不行了。

“你為何跟著本王?”跟這個女人說話,靖王爺認為還是劈頭蓋臉地直接問比較好,省得一會兒氣得自己吃不下晚飯。

上官寧擺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這位王爺到底哪裏來的自信認為自己有足夠的魅力讓她跟蹤啊……

“本王問你話呢!”聲音擡高了些許。

“王爺你這樣在這種工作場合大聲嚷嚷又沒有指名道姓地喚我,我怎麽知道你是在和我說話?說不定你還真有那個癖好和一棵樹說話呢。再說了,什麽叫我跟著你?今天上午我不是說過了嘛,乾都城有兩處必去的地方,城郊百花園和臥仙居,臥仙居上午去了,下午自然是來百花園了。說到這個,上午我才說過了我回來百花園,而下午就在這裏遇到王爺您,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為,王爺您在跟蹤本王妃啊?”

靖王爺的臉色再再次冷了下來,明知道對方是個不管是非黑白統統都能掰得無法還原成原樣的人,剛才到底是搭錯了哪根筋才會過來質問。

喬夕月也是個會看人臉色的人,今天一連遇見兩回王妃王爺都變了臉色,自然也就知道了他們並不像傳聞中的那麽恩愛,嘴角微不可見的揚了揚,她上前挽住王爺的胳膊。

易靖華低頭看了身邊的美人一眼,臉色舒緩了幾分,道了一句“罷了”,便伸手攬過喬夕月的香肩,轉身朝著另一園中行去,那裏,五色梅開得正盛。

“王妃,這就是那狐貍精啊?今天上午急匆匆的也沒有瞧真切,現在這麽看來,還真是有幾分姿色……”

“那又怎樣?你瞧上她了?”上官寧轉過頭來,饒有興趣地問。

“王妃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啊,我怎麽可能瞧上她……哎呀,不對……”紅絡有些著急了,就怕自家主子誤會了什麽。“我的意思是你看她長得貌美如花的,你就不怕她把王爺搶走了啊……”

“易靖華的心都在她那兒,她還要搶嗎?再說了,他們怎麽樣關我什麽事……”這丫頭什麽時候把她和易靖華拴在一塊兒了的。

雖然說代替瑤安和親的事和她解釋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她和易靖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什除了有那一紙契約和這個夫妻的名分在可是什麽都沒有的,看來她是越長這腦袋就越不好使了,成天的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

“可是你現在怎麽說也是靖王妃啊……王妃……”紅絡小聲嘀咕著,就見自家主子自顧自走開,往園子的更深處走去。

哎……紅絡暗暗嘆了一口氣,都說寧國靖王爺不近女色,其實也就是因為一般的女子如不了眼罷了,實質上也是一個花心大蘿蔔,娶了她家王妃這麽美的王妃又對舊情人念念不忘。看來,果 然還是瑾公子最配得上王妃了。

這麽想著,再擡頭看去,上官寧已經走出了老遠,紅絡一副無奈的表情跟了上去。

雖然說王妃您心底只有瑾公子的位置,但是現在作為靖王妃相公帶著別的女子跑了您怎麽就這麽閑得住還賞花兒呢……

那日之後,她們再也沒有遇到易靖華和喬夕月,連帶著一路游玩下來心情都好了不少。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幾天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一轉眼就到了要回去的日子。

天亮之前,上官寧帶著紅絡怎麽回來的怎麽回去,門外值守的侍衛警惕地守衛著四周,卻依舊沒有註意到她們,這不禁又讓上官寧陷入了深深的擔憂——萬一真就有那麽一個武功高強的人進來了要劫持她那門外這些侍衛還不是跟擺設一樣啊……

王府的馬車很準時地停在了山門外,主持攜著福緣寺的師父們送他們下山,上官寧裝作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又和主持嘮嗑了一會兒才和靖王爺夫妻情深地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主持目送著馬車行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兩尊大佛可算是走了。

他天天在佛祖面前參禪論道,雖然早已脫離了凡塵俗世,但是這些小心思他還是看得透的,他們兩個貌合神離,恩愛的樣子只露於人前,但是偏偏兩個都是折磨人的主兒。

前有靖王爺把侍衛調了一半守在靜王妃門外然後大搖大擺地帶著易管家出了福緣寺,後有靜王妃閉門謝客虔心禮佛實則半夜三更翻墻出了山門。

他這福緣寺可是有了百年的歷史了,也是王家時常出入的地方,萬一來個什麽王公貴族非要見他們鬧出了什麽動靜,這可如何是好?

好在無驚無險,他們也走了,可算是可以清凈了。

遠處的馬車拐了個彎消失在視野裏,主持心中害怕他們會折回來的大石悄然落下,吩咐了一聲,轉身領著弟子回去了。

聽聞寧國還有一個婚俗,成親了之後夫妻必須對鼎而食,以表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上官寧和易靖華的相敬如賓是敬給別人看的,從成親到現在除了一起喝了交杯酒和臥仙居那次之外就沒有面對面進過食,更別說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可是,偏偏就不知道是誰這麽好管閑事把這件事告到了大王那裏,結果舟車勞頓茶水都還沒有喝上一口的兩人一進門就接了一道聖旨,說是從明兒個開始必須對鼎而食。

上官寧本以為他會提出異議,畢竟每天對著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吃飯胃口也會消去大半。可是沒想到易靖華只是默然了片刻,結果了聖旨。

本來還以為他是不是轉性了,可是第二天清早上官寧被下人叫起來的時候,她總算是明白了,這個人真是城府頗深吶!

靖王府離王宮遠,是以靖王爺每日都需起早上朝,早飯自然也是吃得比較早。而上官寧雖然才進門幾天,但是早上好賴一下床大家也是知道了的,所有讓她早起是一間極度令她不爽快的事 情,既然不爽快了,那會發生什麽可就是她的事情了。

這個人真是陰險吶,如果公然提出抗議大王必定會發怒會責罰,可他如果接了旨,然後王妃因為無法睡好覺而發怒不遵從旨意,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好小子!

古語有雲: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雖然……這把梯子暫時還沒有搬過來,不過她堅信如果她持之以恒每天以一副半死不活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對著他吃早飯,總有一天他會先受不了然後抗旨的!

果然,三天後,靖王爺對她一副死魚樣直接無視了自己但是對紅絡依舊可以說笑的樣子頗為惱怒,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的靖王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先開口了,但是說出來的內容倒是和她想的有那麽一些出入。

他說,“卓馥臻!我們沒有一起對鼎而食的事,是不是你告訴了父王?”

“嗯?”上官寧放下碗筷,看著他的神情有一些莫名其妙,最後竟然笑出聲來。“王爺您是不是高估了自己?你以為全天下的女子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一起吃飯啊?你看我像是那種沒事跑去跟大王說我要和你一起對鼎而食從而浪費掉我大好的睡眠時光的人嗎?”

“不是你,那會是誰?”他的目光看向了紅絡。

紅絡打了個寒顫,往上官寧的身後縮了縮。

“你不用看紅絡,不會是她的,誰知道你府裏被誰安插了眼線,就等著揪你的小辮子呢。所以王爺啊,以後出去尋花問柳的時候,留心些。”

“卓馥臻!”靖王爺陰沈著臉色,低吼她的名字。驀地,臉上的陰沈又散去了幾分,他放緩了語氣,道:“新婚之夜,你說過什麽,可還記得?”

“我說過什麽?我一天說那麽多話,我怎麽記得自己說過……”頓了頓,她擡眼看向易靖華,難怪臉色突然和緩了,原來又是想到了某人。

“看來王妃是想起來了。”

新婚之夜,她說過,會想辦法幫他把喬夕月娶進來,平妃。

“當時我們剛成親,王妃說不合適,現在總該是可以了吧。”

“我們成親半月不到,王爺就急著把夕月姑娘迎娶進門,不知道是王爺等不及了,還是夕月姑娘等不及了?”

易靖華的臉色稍稍又沈了一點,顯然是已經沒有了什麽耐性,擡頭看看外面的天色,是時候該去上朝了。

站起身來,他繞到她身後,俯下身子湊到她耳邊,地語道:“這可是王妃親口答應的,如果這等小事都做不到,本王憑什麽相信你能成大事?”

上官寧心中冷笑,這等打臉的事,算是小事?

站起身來,上官寧斂去嘴角的笑意,神色認真。

“王爺想要娶夕月姑娘,辦法不是沒有,兩天後的宮宴就是一次機會,就是不知道王爺舍不舍得讓夕月姑娘受點兒傷?”

易靖華接過易安遞來的袍子,手上穿衣的動作沒有停下,嘴裏應著她的話。“只要能讓她進門,要怎麽做你做主。”

“既是這樣,那這件事王爺就不必操心了。”

上官寧款款上前,攔下易安,親自為王爺整理衣袍,在下人看來確實是一副相敬如賓的和諧畫面。

她學著他的樣子,在為他整理衣領的時候,可以踮起腳尖湊到他的耳畔,低聲說道:“還有,我的名字,叫卓、瑤、安。”

☆、宮宴

這一次的宮宴,原本是為靖王妃擺下的,因著要去福緣寺還原,是以推到了今日,也就是靖王和王妃成親半個月的日子,宴請群臣百官,帶上家眷一同到王宮的禦花園賞花吃食。

這樣大的宮宴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有的,向來都是盛大節日或者是大王王後亦或是哪位受寵夫人的生辰才會如此,連榮王妃入門的時候都沒有這等殊榮,而今大王為了靖王妃設下了宮宴,其中原因,怕是大家都猜得到。

果然,很多時候,有一個尊貴的身份真的是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的。榮王妃是戶部尚書的女兒,論身份也算得上是尊貴和榮王很登對的,但是上官寧現在頂著的是馥臻公主的身份,僅憑身後一個衛國,就不是她所能比的。

一般情況下,這等重要的宴會,到得越晚越能彰顯身份的高貴,而靖王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每次都踩著點兒到達,只要不比大王晚,誰也不好說什麽。

這不,今天明明靖王兩夫婦才是主角兒,但是放眼看去,群臣差不多都到齊了,榮王和玉王都已經坐下了,那兩位主兒竟然還沒有到,這讓那些已經想好了恭維的話語的大人們有些許的無奈。

這等熱鬧的宮宴本應該大家放松下來談天論地互相玩笑,可是現在確實一片鴉雀無聲,原因無他爾,只因為前頭對坐在兩邊的兩位王爺和所帶家眷此時互相冷嘲熱諷起來,在場的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這種時候當然是不要出聲站遠一點兒比較好。

“喲,這位妹妹沒有見過啊,玉王這侍妾換得可真快,上次那個還挺漂亮的。”榮王妃掃了一眼玉王身邊的女人,一臉不屑。

玉王風流成性這個大家都是知道的,至今尚未立妃,但是府裏姬妾一群,就連端茶遞水的丫頭都比別人家的好看些。

聽了這話,玉王也不惱怒,笑得一臉春光燦爛,道:“王嫂若是喜歡她,我回去就遣人把她送到你的府中,王兄見了想必也喜歡。”

“不必了!”榮王妃拒絕得果斷,臉上笑容不減,繼續把話題圍著玉王身邊的女人。“這位妹妹怎麽稱呼?這皮膚真是好,小臉兒水嫩嫩的,用的是哪家的胭脂啊?”

“賤妾名喚碧茵,這用的也不是什麽名貴的胭脂水粉,就是城北那家水秀坊的胭脂,王妃如果也喜歡的話可以去那兒買,不過千萬要記得提前一些預定,那兒的胭脂向來很難買到的,或者,下次賤妾再去替王妃也買上一盒?”那嬌艷女子笑靨如花,一臉好笑容。

“不用,那家的胭脂難買又沒有什麽效用,本王妃有個姐妹用了之後長了滿臉的印子,妹妹可是要好好註意了。還有,看妹妹這身衣服,想必是在替王爺節儉吧?你看看這邊上的絲兒,妹妹以後就去千裳閣,那兒的衣服雖然貴,但都是很好的上品。啊,不過,妹妹只是一個侍妾,依照玉王換侍妾的速度,或許買了也用不著。”

“你……”碧茵還想著要反駁什麽,聽見宮人一聲“靖王爺、靖王妃到”,只好作罷,尋著聲音的來處看去。

逆著陽光,兩個人影相互攙扶著走來,十足一副恩愛的模樣。

等到近了一些,才看出了兩人的裝扮,不得不感嘆一番:說到裝體面這種事,榮王和玉王都比不上這位靖王爺。

靖王爺今日著了一身紫色衣袍,鑒於他以往出席宴會時都是一身勢必吸引全場女子的目光但是對誰也沒有興趣的壞行跡,今日這一身華服雖然也好看得緊,但是若少了身側之人的陪襯,他們也就不會當回事。

華美高貴的紫色穿在靖王妃身上,一身華貴氣息顯露無疑。袖口處和裙袂處都是銀線滾邊,繡出大片大片的祥雲圖案,大開大合的裙擺上繡著兩朵並蒂蓮,每走一步都會帶動花朵搖曳,仿若塘中蓮花隨風搖動,銀色腰封上用黑色繡著上古吉祥的紋案,深紫色的流蘇打了個結自然垂下,紅色繡花鞋隱在裙底,隨著走動的步子若隱若現,頭上的紅蓮步搖也在款款的身影中輕輕搖動。

此時再看靖王爺,銀色滾邊雲紋、銀色黑紋腰封、紫色流蘇、衣擺處的並蒂蓮,以及頭上那頂白玉蓮花發冠,這儼然就是夫唱婦隨的情侶裝。

這下倒好了,以往他都是一個人裝扮得煞是體面,這會兒有了王妃之後,兩個人一起體面,一上來就艷壓群芳。

無視掉那些在他們身上打轉的目光,易靖華帶著上官寧走向他們二人的位置,坐下。

旁邊一桌傳來聲音,卻是榮王在笑,那一臉燦爛的笑容要多虛偽有多虛偽。

“六弟啊,來得這麽晚,看來父王很喜歡他這兒媳啊。”

靖王爺每每來遲,除了真的有什麽要緊事耽擱了,就是閑著無事在大王那邊打轉閑聊,今日從門 衛那裏探聽到靖王的車駕很早就入宮了,那必定就是帶著王妃去了大王那裏了。

大王是寧國最尊貴的人,即便是好體面的靖王,也不能礙了大王的面子,如今靖王都過來了,想必大王也快要到了,此時再觀周圍,眾大臣可都規矩了許多。

易靖華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放下杯盞,才不疾不徐地接了榮王的話頭,道:“父王喜不喜歡這個兒媳,和王兄你好像沒有什麽關系。倒是王兄剛剛笑得有些許不太正常,臣弟差點兒就以為王兄莫不是染了什麽病要發作了呢。”

上官寧轉頭看著什麽這個人,難得一次見他說這麽長的話,倒是吐不出什麽象牙。

“六弟這麽說可就不道德了,你王兄這也是關心你,雖然不是一個娘生的,但是畢竟還是有血肉之情的,你說是吧,妹妹?”榮王妃皮笑肉不笑地把話丟向了上官寧。

“嗯?”上官寧轉頭看去。你叫我啊?能別叫得這麽……怪別扭的。

王室權利的明爭暗鬥大都體現在了口舌上,你一句我一句勢要把對方壓得無話可說,上官寧雖然在衛國王宮的時候沒有在後宮的妃子堆裏親身體驗過,但是戲本子上都是這麽說的。

再說了,她剛剛,根本就沒有聽她說話。

正思忖著怎麽回答才好,宮人就高聲通報,大王一左一右攜著王後和麗妃慢慢來,行至至高的位置,一轉身一拂袖,滿是王者之氣,龍袍一揚,坐下,王後和麗妃在他的兩側也坐了下來。

眾人起身行過禮在位置上重新坐好,這一場宮宴才正式開始,王宮的禦花園向來是後宮妃嬪或是重臣女眷才能進出的地方,這樣大擺筵席吃食賞花的機會還是很少的,這個季節雖然過了百花爭艷的時候,禦花園裏的話還是很美的。

酒菜陸陸續續上來,照著規矩,大王是不會和他們一塊兒折騰的,所以等宴席結束之後他們便可以在禦花園裏賞花的賞花聊天的聊天。

今日這場宴席的角兒是靖王和靖王妃,被輪流敬酒是免不了的,可是上官寧萬萬想不到身邊這個衣冠禽獸非但不幫她擋酒,還拿她擋酒!

大王對這個兒媳挺喜歡的大家也是知道的,見上座的那位雖然美人在懷喝著酒吃著肉,但是每每來一個人敬酒目光就瞟過來一眼,也就知道再敬下去今天必定不能好好回府了,是以,這敬酒的攻勢才緩了下來。

上官寧臉色泛紅,小聲地嘀咕了幾句,身邊的人許是沒有聽清,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又不動聲色地轉了回去。

然後,他靠得再近一些,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將她帶到懷裏,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道:“夕月已經等了很久了。”

☆、計謀

酒過半巡,大王漸漸起了疲意,先行離開了,前腳一走,後腳在座的眾位都松了一口氣,雖然好一些都是老臣了,但是君主在和不在是兩種不同的心境。

酒席慢慢被撤了下去,然後就是大人們聚在一起談論朝綱,夫人們圍在一起閑聊八卦,小姐們三五成群拉著手去看園子裏的花。

上官寧也想拽著紅絡那丫頭就去賞花,可以一夕之間為人婦,這境遇就不一樣了,剛一散席,那些夫人們就趕緊迎上來拉著話家常,生怕晚了一點兒就吃了虧似的。

圍著一盆叫不出什麽名字據說是進貢的花兒,上官寧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們搭著話,不遠處一道目光緊緊地盯著她,不知情的夫人們打笑了好幾遍,說什麽“王爺王妃真是恩愛,分開一會兒目光都緊緊地留在王妃身上”

“王爺這目光如膠似漆,我們要不要把王妃還給王爺啊?”

“今晚回去一定要問問我家那位有沒有學著一些什麽。”

女人吶,看東西總是那麽膚淺。

那麽膚淺的東西還會看錯!

他那是如膠似漆的目光嗎?那是巴不得她快點消失把喬夕月變成正主的目光!

在靖王爺不知道第多少次把目光射到她身上的時候,她拉住了身旁站著的相國夫人,稍稍一側身,遮擋住了那道目光。

本來臉色好好的靖王爺忽然沈下了臉,這讓陪著說話的相國大人的心頓了一下,自己好像沒有說錯話,難不成是夫人那邊說了什麽惹得王妃不愉快了?但是她們聊得挺歡的啊……

一抹不起眼的身影走近了人群,站到了上官寧的身後便再沒有了動作,易靖華的臉色變了變,誠然,對比他的王妃,這個所謂的貼身宮女並不能引起他的註意,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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