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班長！”強雷又喊。

“到！”

“帶上你的人，馬上把老百姓送回家，送不回去的馬上找地方安置，越快越好！”

“二班，跟我來！”二班長大吼著沖向空地。

二班的幾個戰士以最快的速度行動起來，安排驚魂未定的居民離開。

何駿按著腰側，低聲問道：“看清是什麽人了嗎？”

“屎黃軍裝，可能是小鬼子。”強雷話說得飛快。

“還有多遠，來得及嗎？”何駿又問。

“你哪來這麽多問題。”強雷低沈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堅毅，“趕緊滾。”

也許是因為沒遭到任何反抗，南邊的槍聲越來越稀疏，強雷已經可以聽到敵人腳踩在雪上的咯吱聲。

何駿心往下沈：“你呢？”

強雷回頭看了一眼混亂的人群，眼底掠過一絲苦澀：“必須給大夥爭取一點時間。”說罷胡亂地把腰帶系回去，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你幹什麽！”何駿一把將強雷扯回來，“不想活了？”

強雷默默地回過頭，扯著嘴角勉強笑笑：“我是個軍人。”

“軍人也是人。”何駿一把拽出腰上的手槍塞到強雷手裏。

沈甸甸的熟悉手感令強雷一楞，難以置信的看清了手裏的東西，他的瞳孔幾乎縮成了針尖。

強雷很想問清楚這東西是哪兒來的，可是時間緊迫，他來不及多想，飛快地拉動套筒為槍上膛，胳膊一甩探出墻外，“砰砰砰”地飛快開了幾槍之後迅速收回胳膊：“快走吧，我拖不了多久。”手槍的槍聲與敵人的槍聲涇渭分明。

墻後的槍聲突然間密集起來，強雷身側的墻後被子彈打得直掉墻皮。

何駿拽出備用彈匣塞給強雷：“只有二十六發，省著點用，槍記得還我。”彈匣裏明明能裝下十五發子彈，可是雷宇只在彈匣裏裝了十三發。

每一個男孩子都有一個英雄夢，何駿也不例外，他很認真地考慮過一把將強雷拉過來，光輝萬丈地說一句“你先撤，我掩護”，然後自己留下來打阻擊。

但他只在軍訓時打過一次步槍，手槍從來沒打過，壓根兒就談不上什麽槍法，二十多發子彈在他手裏，怕是一個敵人也打不上。

這絕不是妄自菲薄，雖說他只是偽軍迷，但很清楚手槍的射程一般只有五十米。

從數據上看，若是在五十米內射擊，一顆子彈能打中一個敵人的話，消滅不斷逼近的敵人壓根兒用不完這麽多子彈，可賬不是這麽算的。

能在訓練中發發命中三十米甚至五十米的靶子，在實戰中卻很難命中十米二十米外的人，就算是再怎麽訓練有素，也只能提高命中幾率而不能保證槍槍命中。

據統計，大多數情況下，手槍的實戰距離在十五米之內，且命中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十五米是什麽概念？哪怕一個普通人沖刺，跑完這段距離也只需要三秒鐘出頭。

換句話說，若是被人在十五米外用手槍指住，那麽扭頭快跑不會中槍的幾率是九成九。

電影裏經常看到指揮員趴在戰壕裏用手槍向敵人射擊的畫面，可實際上，這樣做的作用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何駿曾經玩過一款號稱真實射擊精度的游戲，游戲中面對面的打光一個三十發彈匣，也未必能擊中敵人一發子彈。

後來他曾經專門到網上找過資料，發現二戰時平均兩萬發子彈才能消滅一個敵人，在實戰狀態下，用一個步槍彈匣三十發子彈擊中運動敵人的幾率，幾乎和買彩票中大獎差不多少。

把這二十多發子彈交給他？自殺倒是綽綽有餘，用來戰鬥？還是洗洗睡吧。

就算是強雷，也未必能拿到什麽戰果，但身為一名少校軍官，哪怕是防化兵的軍官，也要比何駿更熟悉槍械，命中率肯定要高出一大截。

強雷說罷又打了幾槍，回頭一看何駿還沒離開，登時大怒：“還不走！”

何駿心裏被什麽東西漲得幾乎要溢出來，一掌拍在強雷的肩膀上，扭頭就往後面跑。

理智告訴他，留在這裏只會拖累強雷。

強雷又是幾槍打空了一個彈匣，飛快地換上另一個。

只剩下十三發子彈了，他在心裏默數三秒，探手連開四槍。

他每一次開槍都會換一個高度。

扭頭看，二班的戰士們已經把大部分居民引入了十二號樓的一個單元，再拖個十幾二十秒，剩下的人就能全部撤進去。

強雷微微一笑，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能堅持到所有人都撤進十二號樓，到那時，就算他被小鬼子打死，撤進樓裏的居民也能堅持到戰士們回來。

想到這兒他退後幾步，不再緊貼墻角，撤到距離墻角只有三米左右的地方，依托車庫門前那一點點墻體掩護身體，蹲在地上舉著槍瞄準兩棟樓間的空檔。

強雷不知道敵人推進到什麽位置，根本來不及逃走，他現在要做的就耐心等待，槍裏還剩九發子彈，只要小日本冒頭，他就有把握把槍裏剩下的子彈全打在一個人身上。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打死第二個，到那時，說不定還能多爭取一點時間。

身後傳來單元門關閉的聲音，強雷提在半空的心猛地落回去，可是他馬上又緊張起來。

居民是安全了，可小鬼子隨時能把他送進地獄！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平端的胳膊劇烈地顫抖，呼吸像破損的風箱一樣難聽。

強雷很清楚，自己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平靜，從小鬼子出現開始，他就緊張得心都快跳碎了，每一次子彈掠過身邊，他都會嚇得冒出一身冷汗。

強雷是個軍人，他可以去戰鬥，也可以去死，但軍人不是機器，也有感情會恐懼會害怕，能活著誰願意死？

問題是小鬼子隨時可能出現，留給強雷的時間根本不夠逃跑，他不敢動彈，只能像個釘子一樣釘在這裏，等待死亡的降臨。

等在這裏還能活的長一點，轉身逃跑只會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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