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戰士胳膊挽著胳膊擋在兩棟樓之間，死死堵住眾人的去路。

強雷堵在那群人的正前方，用力地揮舞他的胳膊，一聲聲咆哮隱隱傳來。

何駿下巴差點掉地上，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啊？

他擡腿就往前跑，很快就聽清了強雷的咆哮：“上哪兒去？你們能上哪兒去？留下還有希望，離開就是死路一條……”

強雷的聲音暴怒異常，何駿腦海中立即浮現出強雷腦門青筋暴跳，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只會幸災樂禍笑強雷的表情滑稽，可是眼前這一幕卻令他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一群人拖家帶口還拿著行李，再沒腦子的人也看得出他們想做什麽。

雖然早就預料到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可事到臨頭，何駿的胸口還是一陣陣地煩悶。

按說這事兒是強雷的責任，跟他沒什麽關系，可他就是沒法眼睜睜看著這些無知的人走上絕路。

強雷的吼聲停了，何駿遠遠地看到有個人站在強雷面前，似乎說了些什麽，但是由於距離的關系，他一個字也聽不到。

等快跑到事發點附近時，何駿有意放慢腳步，即沒有加入阻攔的隊伍，也沒靠近紮堆的幸存者，而是一個人游離於“兩大集團”之外，挑了個合適的角度偷眼打量了與強雷對峙的那個人。

那人的長相只能算一般，可身上穿著一套不知道什麽牌子的冬裝，看起來即帥氣又有型，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便宜貨。

人靠衣服馬靠鞍，這話一點都沒錯。

不僅如此，那人身後還跟著個身材高挑的女人，雖然在何駿的角度看不到女人的相貌，但從穿著來看，跟那個中年人十分地搭調，仿佛是情侶裝。

與這兩個人比起來，強雷就顯得寒酸多了，身上穿的還是何駿勻給他的地攤貨，沒什麽版型不說，搭配也不怎麽樣，除了保暖之外一無是處。

強雷和那人面對面站在一起，就像王子面對乞丐，令人不忍直視。

何駿打量那人的時候，那人已經說完了最後一個字，看著強雷一臉淡漠地微笑，絲毫也不掩飾眼底的輕蔑。

不知道那人到底說了什麽，強雷一陣猛搖頭：“不行，絕對不行，誰也不準離開！”

“你以為你是誰？”那人撇著嘴角扭開視線，“我們想上哪兒就上哪兒，這是我們的自由，用不著你來多事。”

“想上哪就上哪？”強雷的表情幾乎扭曲，“你想上哪兒，你能上哪兒？離開這兒就是死路一條……”

“死路一條？誰說的？”那人歪著頭，輕蔑瞬間變成不屑。

“我說的。”強雷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沈，“這裏是寒武紀……”

“我管你什麽狗屁紀，我只知道再等下去就得餓死在這兒！”那人面目猙獰，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指著地面，“今天我一定要離開，誰擋著我，我就跟誰不客氣，大夥說說，是不是？”

“對，我們要離開……”人群人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誰願意留誰留，反正我們不留……”

混亂的局面令強雷十分背動，他一語不發地擋在眾人面前一步不退，面色陰郁至極，任誰都能看出他眼底醞釀的風暴。

也許是強雷的表情太可怕，人群中此起彼伏的聲音漸漸平息，直到所有人都閉緊了嘴巴，強雷沈重而沙啞的聲音才重新響起：“都說完了嗎？說完了……”

“沒說完，你能把我怎麽樣？”中年男人一臉張狂，食指直接戳到了強雷鼻子上，用力地點下去，再點下去，又點下去，點得強雷腦袋晃了一下，兩下，三下，一次又一次，一點沒有停手的意思。

“點夠了嗎？”強雷的語氣如同萬載寒冰。

強雷身後的戰士們義憤填膺，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立馬沖上去狠狠地揍那個中年人一頓。

“切，呦，你可嚇死我了，我好害怕啊！”中年男人嘴角一咧，語氣和表情都誇張到了極點，突然又換上一臉的陰狠，手指再點，“我就是沒點夠，你能把我怎麽樣？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強雷陰沈的表情猛地一變，壓抑到極點的怒火猛然間如同火山一樣暴發，一記右擺拳毫無預兆地砸在中年男人臉上，一聲悶響，剛剛還囂張至極的中年男人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我管你是貓是狗！”強雷厲聲怒吼，同樣用食指點著地面，“在我眼裏，你什麽也不是！”

人群一片嘩然，中年男人似乎想要說話，可嘴巴動了動，只發出了一串含糊不清的聲音，看那不自然的模樣，顎骨八成是脫臼了。

那個挽著中年男人的女人趕緊蹲下扶人，怒氣沖沖地擡頭斥道：“你憑什麽打人！”

何駿瞳孔微微一縮，突然發現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陌生女人有些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我打他還是輕的。”強雷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深吸一口氣吼道，“各們，離開或者留下，確實是你們的自由，但是請你們在做出選擇之前聽我說一句，這裏是寒武紀，寒武紀知道嗎？”

人群中沒人出聲，與其說他們是被強雷震住，還不如說是被強雷的暴力行徑驚呆。

“我相信，你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寒武紀是什麽地方，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們，至少一億年之後，陸地上才會出現動植物，兩億年後，才到你們第一次穿越的時代，五億多年後才到現代！”強雷把從何駿那兒聽來的情況準確無誤地覆述一遍。

“你們想離開？我也想，但是我不敢，為什麽呢？”強雷聲嘶力竭地大吼，“因為這個時代的生物全部生活在海裏。”

說著強雷的口風一轉：“我知道，大家剩下的給養都不多了，小區一直到現在都沒回穿，不想辦法，用不了幾天我們就得挨餓，但是找不到大海就沒有活路，你們連海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就憑你們手裏那點吃的，能從這兒一直走到海邊嗎？”

人群依舊沈默，強雷使盡全身的力氣大吼：“回答我，能嗎——嗎——”回聲在小區上空層層回蕩，許多人慚愧地低下了頭。

“還有，你們知道小區外面都有什麽嗎？”強雷的聲帶幾乎快要扯破，“是戈壁，到處都是裂縫的戈壁，戈壁懂不懂？地上的裂縫一眼看不到底，外面這麽大的雪，不知道多少地縫被雪遮住，掉進去是什麽下場，你們知道嗎？啊！”

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越聽越氣，一著急，托著下巴的手往上一使勁，竟然奇跡般地將脫臼的顎骨托回原位，他顧不上腮邊的陣陣劇痛，大聲反駁道：“少他娘的胡說八道，你說有什麽就有什麽，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你當你是誰？”

他的臉上腫了一大塊，身上也沾滿了雪花，瞪著兩只憤怒的眼睛。

強雷理都不理他，繼續喊道：“留下，很可能會死，但是小區已經穿越了三次，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回現代；離開，這一點點希望都要失去。”

“想留你自己留，好狗不擋道！”中年男人恨不得揍強雷一頓，可強雷身後還有十來個戰士呢，一個個年輕力壯，隨便出來一個，他都不是對手。

強雷想也不想地擡拳頭就要打，中年男人下意識地退開一步，滿臉張狂忽然間被驚懼取代。

強雷不屑地放下胳膊：“各位，你們以為我想困守在這兒直到餓死嗎？錯了，大錯特錯，我已經做了安排，今天或者明天，就要開始探測附近的情況，就算找不到大海也要找一條河，一定想辦法活下去！”

“說的好聽。”中年男人陰陽怪氣地說。

強雷眼底殺機一閃，目光越過中年男人：“我的話說完了，如果各位還是想離開，那麽悉聽尊便。”說著他沖身後打了個手勢。

組成人墻的戰士們毫不猶豫地放開胳膊撤向兩邊，讓出了離開的道路。

何駿暗地裏一個勁地搖頭，穿越線內就那麽幾棟樓，說句不好聽的，整個小區就是一個大篩子，不管哪個方向都能離開，強雷手下那點人除非學會分身術，否則打死也堵不住八面透風的小區。

這些人倒好，非得從十二號樓這兒離開，死活也不走其它的方向，不然怎麽可能被強雷帶著人堵住？

從這些人聚集起來到強雷趕到，中間少說有個十分八分的，這麽長時間還沒走出小區，這些人是真的想離開嗎？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果然不出所料，看戰士們讓開，人群並沒有挪動，只有領頭的中年男人騎虎難下，一扯女人的胳膊：“留下就是等死，咱們走！”說罷兩人一人扯著一個拉桿皮箱，邁步就往外走。

兩人經過強雷的身側，強雷就當他們倆是空氣一樣半點變化都欠奉。

越過強雷之後，那個女人似乎有些反悔，拉住中年男人小聲說了些什麽，中年男人堅決地搖頭，拉著女人就往外走。

女人怎麽也不挪步，兩個人站在那兒拉拉扯扯地誰也說服不了誰。

很顯然，那個女人不想離開。

人群中一陣交頭接耳，絕大多數人都站在原地沒動彈，只有兩個人走出來，準備和中年男人一起離開。

中年男人一看有了同伴，頓時大喜過望，大聲招呼他們倆過來幫忙，看那意思，是想強行帶著女人一起離開。

冷眼旁觀了好一會兒的強雷看不下去了，沖手下的戰士一招手：“去把他們分開，腿都長在自己身上，想走的都自己走，少拉著別人墊背。”

強雷一點也沒壓低聲音，中年男人聞言臉色一變，沒等他反抗，幾個戰士就撲上來，掰開了他的手，將他和女人分開。

中年男人敢怒不敢言，惡狠狠地瞪著女人。

女人表情尷尬，扭頭回避中年男人的視線。

“請吧。”一個戰士對三個要離開的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中年男人怒吼：“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她是我老婆，我老婆，你們憑什麽拆散我們！”

強雷分開戰士走到中年男人面前，目光四下裏看了看說：“我不管你們是什麽關系，我只知道她不想離開。還有，你這麽大歲數，少說五十好幾了吧？原配怎麽也有四十多吧？人家才二十出頭，當你女兒都嫌小，你怎麽好意思說人家是你老婆？不是你趁亂把人家騙到手的吧？”

“你，你胡說！”中年男人氣得直跳腳。

“我就胡說了，你能把我怎麽樣？”強雷不講理的模樣比中年男人還要張狂，“有本事你告我去。”

何駿差點沒笑出聲來，又沒回現代，中年男人上哪兒告去？

強雷不再理會中年男人，回身走到人群前面，大聲喊道：“都散了吧，請大家相信我，最多再等兩天！”

強雷做出了承諾，聚集在一起的幸存者卻沒一個挪步，強雷以為是大家心裏還有疑慮，又一次吼道：“大家都知道十三號樓天臺上有什麽吧？我打算用直升機查看小區周邊的情況，有了結果，就想辦法帶著大家遷到水邊去！”

一個切實的計劃比紅口白牙地信口胡言更有說服力，眾人總算相信了強雷的話，可是突然有人說道：“我，我們沒吃的了，堅持不了兩天。”

“就是啊就是啊，我們沒多少吃的了……”

人群中一片讚同聲，所有人一齊看著強雷。

何駿心頭一緊，心說壞了。

給養是強雷的軟肋，也是所有幸存者的軟肋。

這些人擺出一副要抱團離開的模樣，難道就是為了從強雷手裏要給養？

強雷只拿到了遇難者留下的給養，經過這麽多天的消耗，恐怕早已吃得七七八八，他手裏還能剩下多少吃的？

強雷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皺著眉頭說：“吃的我還有一些，但是不能交給你們，必須由我統一分配，同意的話，把你們剩下的食品全部交出來，每天按時開飯。”

“這怎麽行！”這些人馬上不幹了，人群瞬間炸鍋。

強雷眉弓一跳，張嘴說了些什麽，可距離他不遠的何駿，卻一個字也沒聽見。

第四卷 塞北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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