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2章 孑然一身

關燈
今日並非十五, 但月光卻格外明亮。晚風拂過,吹得樹影斑駁。樹葉婆娑作響,月光灑在枯草上的清輝如若為其鍍上了一層薄銀。一切都顯得寂靜而美好。

青之川坐在青石臺階上, 指尖仍在顫抖著,縱然她握緊雙拳也無濟於事——顫抖無法停止。玉藻前從泥土中刨出的鈴鐺靜靜在她的身旁躺著,因為月光的緣故泛出黯淡的光澤。

玉藻前仍是站立著,但卻背對著青之川。月光照著他, 投下一絲斜影,恰好朧在青之川的眼前。她藏身在玉藻前的影子下, 心緒翻滾不止, 怎麽也無法再歸平靜。

她的鼻子酸的很,雙目脹痛。她悄然環抱住雙膝, 以此來給予自己一點溫暖。

“羽衣和愛花殞命於陰陽師之手, 葛葉愛上了人類,但卻被迫遁隱山林,數十年都未曾與她的孩子相見。我變成了孤身一人。”

他的聲音消散在夜空中,名曰玉藻前的九尾狐妖的故事就此結束。

青之川再也無法壓抑情感了, 但又害怕露出過於悲傷的表情會讓玉藻前更感難過, 忙飛快地抹去眼眶中的淚水,然而眼淚卻怎麽也停不下來。她緊咬下唇, 不讓抽泣聲逸出喉嚨。

悲傷猛然湧上心間,怎麽也沒有辦法壓制下去。她只好將臉埋在掌心, 但微微顫抖的肩頭洩露了她的所有心思。

所幸此刻玉藻前仍然背對著她——他也不想讓他人看出自己在想些什麽。

“如果能夠如同誕生時那樣,化作萬物四散於此世間, 也不失為一件壞事。”他嘆息道。

他其實有些艷羨神明四十九院青之川的結局。雖說他們所面對的神罰都毫無緣由,但四十九院卻沒有傷害到任何無關緊要的人——這是生理上的結局。至於心傷,就暫且忽略吧。

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死的那個人是他,羽衣和愛花的是否能夠安然長大呢?一定會吧。她是一個好母親,絕對會庇佑他們一生,而他只是個拙劣的父親,甚至都沒能保護他們的性命,害得他們早早離世。

他大概是世間最罪大莫及的父親了。

他又不自覺嘆息起來,但每一聲沈重的長嘆卻無法疏解心中的苦悶。

單是看著玉藻前月光下孤寂的背影,青之川就多少猜出他在想些什麽了。

“你沒有錯。”青之川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終於止住了淚水。大概是哭了太久,她的喉嚨腫脹沙啞得厲害,每說出一個字喉嚨就痛的厲害,她只好壓低聲音,慢慢說道,“反正不能怪你……只能說神明太不近人情了些。嗯……也不能責怪命運……”

她的話將玉藻前從自怨自艾的苦水中拯救了出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極難看的笑容,很勉強地點了點頭。

道理他都懂,但他真的無法原諒自己。負罪感紮根無心,他覺得或許再過去千百年都不可能消除這份自責。

“你要坐會兒嗎?站在風裏很冷的。”

青之川拍了拍青石臺階,示意他可以坐在這兒。玉藻前難得沒有推辭,在她身旁坐下了。

說了這麽多,他也確實累了。不過就算坐下也沒有辦法抵禦夜裏的寒涼,反倒是有些更冷了。

青之川哭得鼻尖發紅,看上去有些滑稽,玉藻前忍不住出聲調笑起了她的這幅模樣。

換做是平時,被玉藻前這麽說,青之川大概會不好意思地直接嚷嚷起來了吧。不過這會兒聽到這番話,青之川卻是格外開心,甚至還很慶幸。

她知道,這意味著玉藻前的心情已經大有改善了。就算只是偽裝出來的假象,也足矣讓青之川覺得安心了。

她拾起一旁的鈴鐺,上面還殘餘著玉藻前掌心的溫度。她輕搖了一下,發現鈴鐺仍能發出清脆的響聲。

“家裏剛好有一根編好的紅繩,可以用來掛這個鈴鐺。”說著說著,她突然有些不安了起來,“但一目看到會難過嗎?畢竟是……”

畢竟是四十九院的遺物。

“不會的。”玉藻前輕笑道,“他會很開心吧。”

“那就好。”

青之川松了口氣,把鈴鐺收入懷中。

一只兔子不知從何竄了出來,然而一見到玉藻前就溜了,大概是被他身上的妖氣嚇到了。青之川雙手托腮,與玉藻前並排坐在一起,看著兔子竄得到不知何處。

話題似乎中斷了。不過那樣悲傷的話題,暫告一段落也好,青之川可不想再觸傷他人的心情了。

她換了個姿勢,單手托著下巴,有些口齒不清道:“既然你對我坦誠了你的過往,那麽我也和你說說我的過去吧——單單讓你剖白自己也太不公平了些。”

玉藻前本來起身想走,聽到青之川這句話,忙坐回到了原處,點頭應道:“嗯,說的也是。”

青之川清了清嗓子,可惜聲音依舊沙啞難聽,不過沒有什麽大礙。她沒有玉藻前那樣說話簡練的本事,只得絮絮叨叨道:“我應該說過的,我是一個孤兒,被一個老僧人養大。”

開頭就讓玉藻前驚訝到了。他不著痕跡地驚呼了一下,挑眉問道:“那你在寺廟裏長大嗎?”

“不是的。玄青——這是養大我的僧人的名字——他並非是住在寺廟裏的那種僧人。他自己有一間小茅屋,平日吃齋念佛,還整日整日地在佛像前打坐,虔誠到了極點——毫不誇張地說,他是我見過的最虔誠的人了。”她頓了頓,“唔……其實他這個人挺奇怪的,但具體說他身上的詭異之處又很難捋清,所以最好還是別用世俗的觀念去評價他的作為。”

青之川甩了甩手,滿臉嫌棄,不過嘴角的淺淺笑意卻透露出她其實並不討厭這位撫育她長大的老僧人。

“十二歲的時候,他把我送到了四十九院家,因為他說我足夠大了,不應當跟著他這樣一個僧人繼續生活。我聽四十九院家的人說,玄青原本也是四十九院家的子嗣,還是相當有天賦的陰陽師呢。”

“然而他卻遁入空門,逃離了俗世……”玉藻前喃喃道。

“他明明有天賦,就連下人們都為他惋惜,但他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抉擇。倒也不是說他的抉擇一定是錯的,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吧……總覺得他還是做個陰陽師比較好——他一定會是個明辨是非的好陰陽師,我確信!”青之川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好像她真的見過玄青尚且還是個陰陽師時的模樣。

玉藻前忍不住想要戳破她這份自信,便反問道:“為什麽如此斷言呢?”

“因為他是個好長輩。”青之川答道,沒有絲毫猶豫。

好長輩就一定是好陰陽師了嗎?顯然這兩者之間沒有必然的關系,但玉藻前卻不再繼續挑錯了。對於玄青的評價本就是青之川自己的主觀想法,玉藻前即不能左右,也難以得知此等評價的由來。

況且他人的故事,還是悉心傾聽為好。

青之川頓了頓,意識到玉藻前不再提問以後,便繼續道:“我其實不喜歡四十九院家。雖說四十九院家的人都沒有苛責我,但總覺得我與他們之間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們總是以客氣且疏離的態度對待我,我絲毫感覺不到自己融入到了那個家中,所以生活了幾年就借著靠陰陽師資歷證書的由頭離開了。於是,就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她聳了聳肩,滿臉不在意,但玉藻前只要她不可能不在意。

數年如一日的疏離態度,天知道她是如何撐下來的。在今日之前,玉藻前一直以為青之川這種有些過分自來熟的性格是因為她成長的家庭氛圍過於溫暖,所以她才會對一切都不抱戒心——就算是面對他這麽一個亦正亦邪,看上去就不太像是正派人士狐妖,也會下意識地想要去拉近距離。

看來現實與他的猜測完全反過來了,他不由得輕笑起來,笑聲中多少有些自嘲的意味。

玉藻前雙手撐在青石臺階上,昂頭看著懸在空中近乎渾圓的滿月,喃喃道:“看來我們都孑然一身,真可憐啊……”

“其實也沒有那麽悲慘!”青之川急忙反駁道,“至少我們都還能遇到生活中無處不在的美好,這就是最值得慶幸的事了,不是嗎?

“譬如現在,我們還能坐在這樣的月光下一起交換心事,不就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嗎?”她輕快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樣的經歷喲。”

玉藻前暢然大笑了起來,肩膀隨著笑聲不斷聳動。好一會兒,他才止住笑意。

誠然,不是什麽時候都能有兩個同樣悲慘的人相互交換充滿苦難的過往。

他本想說出這話,但深思熟慮了一番,他還是選擇不語。他總覺得要是把這番話說與青之川聽,大概會被她念叨上好一會兒。

玉藻前正這麽想著,一旁衣料摩擦的聲音突然讓他的思想中斷了。轉頭,他發現青之川已站了起來。月光斜照在她的側臉上,將她的五官修飾得格外柔和。

“回去吧,那群小崽子在等我們一起吃晚飯。”她眨了眨右眼,眼底透出笑意,“茨木告訴我今天有鱸魚吃,可不能讓他搶先吃光了。”

青之川的真誠笑容讓玉藻前略微有些晃神。恍惚間,他好像知道為什麽那麽多強大的妖怪都甘心成為這麽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女的式神了。

她並非是靠什麽心機或是狡猾的招數降服那些妖怪的,而是憑一顆真心。

以真心待人,自能收獲他人的真心。善用假面偽裝自己的玉藻前,花了很久很久才意識到這個簡單的道理。

他“嗯”了一聲,也站了起來,將雙手攏於袖中,走在青之川的身後。

假面再完美,也敵不過一顆真心。

歸途中,玉藻前如是想。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爆肝刷超鬼王拿椒圖皮的,結果fgo把本能寺活動提前了。剛好和超鬼王撞上……

再見,我的秀發!

接下來我要抓個式神黑化,哪個小孩會這麽幸運呢[滑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