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收攏手指，猛然擡頭，恍惚間，眼前的小女鬼不再是口歪眼斜，滿面青紫的模樣。清晨的陽光下，她重新變回二十歲的她，青春無敵，容貌妍麗。

周身的黑氣淡到分辨不出，明亮的光暈裏，她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瞇起，笑容溫暖：“謝謝你，學長。”

這笑容很眼熟，林佑心中猛地一揪，突然想起一事。

他認識她！

十多年前，作為研究生學長，他被安排迎新任務。認識小學妹的好事兒自然輪不上他一個gay，於是，他百無聊賴地呆在圖書館，預備著給學生講解館內機器的用法。

還未開學，館內空空蕩蕩。誰知，正來回溜達，林佑聽到借閱室內一陣驚呼。趕去一看，滿地狼藉。

女生想要取最高層的一本色彩構成，銅版紙彩印的大部頭太厚重，又太高。她一個沒抓穩，帶下了整整一排專業書，被砸了個暈頭轉向。

林佑忍著笑，把倒黴的小學妹搶救出來。兩人做賊似的，撿起散落了滿地的金貴紙頁，狀若無事，拍幹凈了塞回原處。

收拾完犯罪現場，林佑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學妹含羞帶怯地瞥他一眼，臉漲紅了，緊抱著那本大書，恨不得將腦袋垂到地板下。

林佑笑完，抹抹眼淚，大發善心地揮揮手：“放心，我不是圖書管理員，不會戳穿你的，去吧。”

小學妹飛快地擡頭，露了個笑臉：“謝謝你，學長。”

“你怎麽知道我是學長？”林佑奇了，轉念一想，“哦，你是新生？”

小學妹點點頭。他見對方一臉緊張，也不忍再逗弄，只撓頭道：“我是研院的，油畫系文教授的學生。專業上遇到困難，可以來找我。”

小學妹又是輕輕點頭，轉身飛也似的溜了，馬尾上的紅玉珠子鋥亮一閃。

當時，林佑並沒放在心上，轉頭將這茬忘了個幹凈。

如今回想起來，兩個人影重合起來，他微微瞪大眼，結巴了：“你，你……”

“是我呀。你想起來啦？”小姑娘笑容狡黠，伸手摸摸他的臉，“沒想到最後還能遇到你，我真高興。”

她只含笑看他，沒有多說什麽。烏雲敝白日，陰影裏，她漂亮的模樣很快消散，傷疤淤痕再次爬上周身，黑氣再度冒出來，卻淡了許多。

過幾天就到了她的忌日，白光晏會引她回地府。林佑不知道所謂選擇有哪些，但陸柏川說過，只要她不以怨報怨，行兇殺人，便都能落得來生圓滿。

那黑氣代表怨念，照這樣看來，倒是散得差不多了。

林佑摸摸她那張駭人的臉孔，嘆氣道：“下輩子遇到人渣一定要繞著走，知道嗎？”

小女鬼點頭，順勢滾到他膝蓋上，翻了兩翻，找個舒服的位置閉上了眼。

餘笑瀾恰巧進來，見兩人這副親親熱熱的模樣，心裏有些不爽快。可吃一只女兒輩小鬼的醋，未免又太說不過去。他思前想後，氣鼓鼓地擠在林佑另一邊坐下，把腦袋蹭到對方頸窩裏。

林佑被他蹭的脖子癢癢，心也癢癢。小心翼翼地將小雲的腦袋枕在靠背上，他含笑湊過去，親了親餘笑瀾挺直的鼻尖。

明明在一起許久，可餘笑瀾仍覺得被他吻過的地方一陣陣發燙，鼻尖到面頰再到身體，似燃起一場不熄的大火。他一個使力，把林佑整個懸空地抱起來，直直走近臥室。

胡天胡地鬧了一場，餘笑瀾抱著對方後背躺下，突然覺得林佑瘦了許多，忍不住親了又親。從肩頸一路到腰窩，結果又親出火氣，就勢想將人往被褥裏按。

林佑喘氣都有些不勻，笑著踹了他一腳，把人掀開，伸手去摸電腦：“別鬧，我今天要加班。”

餘笑瀾本想耍賴，心道工作哪兒有我重要，可見林佑疲憊的模樣，到底松開了手，躺到一邊去刷新聞。

外包工作是抽零碎時間做的，如今已快收尾，林佑靜下心來，左右添上幾筆，耐心地細化人物手腳。

兩人靜靜坐在床上，各看各的。過了約莫兩小時，餘笑瀾那邊突然傳來一聲笑。林佑很少見他大笑，不由多看一眼。

餘笑瀾爬起身，把手機湊到他面前，忍住笑意道：“太有才了，陸柏川那個妹子。”

林佑不以為然，接過來一看，才發現陸清流竟然上了熱搜。他大吃一驚，點開視頻。

原也沒什麽了不得。陸清流的樂隊打散出道，她被分進一個偶像女團，生活所迫，只得收斂起流氓做派，別別扭扭偽裝成一個青春偶像。女團一起上真人綜藝，偏就是這裏出了事兒。

節目錄到一半，不知誰提起文叫獸的光榮事跡。性｜侵問題在娛樂圈比高校更普遍，大家避重就輕地帶過也就算了，清流懶得搭話，卻硬是有人湊上去問她。

陸清流剛喝了兩杯薄酒，這下原形畢露，當即翻個白眼，罵罵咧咧一長串，最後總結：“還能咋地，這種衣冠禽獸，必須沒收作案工具啊！”

林佑笑得打跌，切出去一看，果然是一整樓的2333。

綜藝沒火，女團沒火，就火了陸清流這一串罵。

“行啊，”林佑把手機扔還給餘笑瀾：“這樣一造勢，只要清流的經紀公司不傻，離出名也就不遠了。”

經紀公司當然不傻。最開始節目播出，他們把被句句消音的陸清流罵了個狗血淋頭，可一看微博風向，甚至還見有抖M路人粉湊熱鬧求辱罵，整個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樣了——是看肥肉的眼神。

公司跟打了雞血似的，將這位罵出流量的奇葩小花推到前臺，順勢把她早年經歷和唱片鋪天蓋地一宣傳。

她的作品向來不賴，缺的就是這樣一股人氣東風。得，這回清流徹底火了。

人氣女愛豆，國罵少女，國民老婆（公），男女通吃的帥氣清流妹憑借一張心直口快的嘴，正式開啟她的出道之旅。

不過這都是後話，此刻，林佑忙活一天，剛給作品添上最後一筆，正滿意地上下打量。

心滿意足地合上電腦，他坐直身體，深吸一口氣，正色道：“餘笑瀾，我有事和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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