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面色一變，猛然站起。

許克賢好整以暇地看他，少頃，從背後扶住他軟倒的身體，耳語：“怎麽喝得這樣醉？”

他似乎很著迷，在對方頸側輕輕磨蹭，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林佑被他熾熱的唇激得一顫，掙紮著轉過臉，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氣音。

“什麽？”許克賢湊近去聽，微微笑起來，低聲道，“對，還加了點小玩意兒。‘氟|硝西|泮’用過嗎？”

他單手捏住林佑的下巴，不管不顧地吻下去。林佑瞬間瞪大雙眼，眼睫震顫，深黑的瞳孔映出刻骨的恨意。

臉側和唇齒的鈍痛，刺激他的神經，令他神智驟然一清，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下，血腥味頓時在口中彌漫開來。

許克賢用力推開他，一手捂住下唇的傷口，橫眉怒目 ，像只被激怒的獅子。

林佑撞上毛玻璃，發出一聲巨響，順著門板癱軟下去。他似乎覺不出疼，微微冷笑，看也不看許克賢，痙攣的手指轉開把手，掙紮著往外爬。

許克賢揪著他的衣領用力一扯，旋即用皮鞋跟碾上蒼白的手指。林佑硬生生把痛呼憋回喉嚨，臉上虛汗涔涔而下。

冰冷徹骨的眼神刺得許克賢後退一步，旋即他皺眉，一腳將對方踢了個翻滾。

“養不熟的玩意兒。”許克賢語氣譏誚，彎腰抓起林佑的短發，拇指摩挲對方充血艷紅的唇，冷笑道，“吻？你就不配。”

林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張嘴就去咬他。

此時藥物起了作用，肌肉松弛，許克賢幹脆任由他含著手指，一把將人從地上拽起，半拖半抱地往外走。

洗手間外，保安上前一步，正要開口。

許克賢面色不變，隨手將幾張大鈔塞進對方口袋，和藹微笑道：“我朋友喝醉想吐。”

保安皺眉，看了眼面色慘白的林佑，到底還是讓開了門。

許克賢一把將人摔進隔間，幹凈利索地落了鎖。

林佑縮在角落裏，無意識地打冷顫，瞳孔無法聚焦，茫然地擡頭看他。

許克賢見他弱質堪憐的小模樣，心底似燒起一團火，跨過去湊近他，語氣稱得上溫柔繾綣：“知道嗎？我和小敏做的時候，腦子裏全是你。一想到高中四樓的隔間，我就興奮得無法克制自己。”

他低頭去吻他的嘴角，卻被林佑拼死一掙，別過臉，叫他吻了個空。

許克賢松開他，退開一步，陰陰地笑起來：“我都忘了，你只配這個。”

林佑被他拽出角落，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許克賢眼神熾熱，單手去扯褲鏈，一面死死按著對方的腦袋。林佑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聲不吭，只是掙紮。

許克賢興奮得手抖，竟將拉鏈卡在布料裏，幹脆松開獵物，去解皮帶扣。

林佑逮著機會往外爬，右手剛扣上門鎖，就被一把拉扯回來。

那人心頭火起，揪著林佑頭發，隨手往水箱上一撞。松開癱軟的林佑，他才發現指縫間落下大把黑發，不由一楞。

林佑仰頭喘息一陣，眼神渙散。突然，他的身體大幅顫抖起來，猛地翻身，抱住馬桶，吐了個昏天暗地。

縱使許克賢精蟲上腦，在刺鼻的惡臭下，也沒了興致，氣得他眉毛都皺起來：“真他媽掃興。”

林佑胃裏空空如也，吐到最後只剩清液。他腦中微微清醒，聞言挑起一個嘲諷的笑：“去你媽的……”

話音未落，胃袋一陣痙攣，他無法控制地張口，突然嘔了一口血。

許克賢剛打開門，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結巴道：“你，你……”

林佑沒精力回答他，血腥味刺激得他喉結滾動，額上冷汗滾滾，口中不斷溢出鮮血。

許克賢猶豫了一下，擡手撫上他顫抖的脊背，被林佑一把反手揮開。還沒等反應過來，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幹嘔，他竟吐出了黑色的血塊。

血腥味充斥了廁所，許克賢腿都軟了，顫抖著去摸手機，卻見林佑垂眸看了看馬桶，一臉淡定地按下沖水。

“你……”

清水打著旋兒，將血塊汙穢攪進下水管道，林佑隨手一挑，見卷筒紙見了底，很平靜地轉向他：“紙。”

“……”

林佑接過紙巾隨意一抹嘴，把頭伸到水龍頭下清洗一番，踉蹌著就往外走。許克賢見他面色緊繃，前襟還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跡，一時竟不敢動作。

而林佑只當他不存在，扶著狂浪舞池的邊緣，慢慢走遠了。

他面色平靜，指尖卻微微顫抖。

——許克賢是個不折不扣人渣，卻偏偏是這渣滓，拯救了他瀕臨窒息的少年時代。中學天臺上的攔腰一抱，叫他從此數十年，一刻不得安寧。

茫然站在陌生的街道上，林佑只感到疲憊。恍惚間，他突然覺得，二十年的苦海浮沈，多半是偷生的報應。

那日夕陽很好，風也自由，教學樓下紅葉繾綣，本是個最好不過的離別之日。他錯過了那一天，一路咬牙熬到今時今日，竟還是不得不走——仍是一無所有，只添了遍體鱗傷。

我這一生，究竟是為了什麽？

人潮洶湧，喧囂吵鬧，都與他無關。他一人站在夜風深處，形單影只，茫然無措。

林佑扶著冰冷的玻璃幕墻，擡眸迎向滿街刺目燈火。一片光怪陸離、燈紅酒綠間，他隱約撞進一汪清澈的目光。

林佑屏息望去，目不轉睛，似追逐著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人沒有離去，穿過車流，直直走向他。他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抹一把林佑濕透的額發，無奈道：“只一會兒工夫，怎麽弄成這樣？”

低沈動人的聲音如擂鼓，將心臟敲開一條縫，鮮血淙淙流動，溫暖了僵直的肢體。

林佑微微睜大眼，機械地開口：“餘笑瀾，我很難過。”

那人手足無措，胡亂拿袖子抹他的面孔，低聲道：“是我錯了，對不起。我，我不該那麽說，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找了你一夜……”

林佑沒說話，任由他擦得自己面色發紅。

餘笑瀾把他的腦袋用力按進懷裏，一疊聲地哄他：“我混帳，我說錯話，別生氣了，佑佑。乖啊，別哭了。生氣就揍我，別哭了，啊。”

神智逐漸回覆，林佑隱隱感到對方襯衫傳來濕意，才意識到是自己落了淚。

餘笑瀾聽他不言語，捉著他的手就想抽自己耳光。林佑眼珠子僵硬地一轉，下意識抽回手。餘笑瀾急得臉都漲紅了，整個人軟綿綿的，恨不得讓對方踩上兩腳才能心安。

林佑眨眨眼，輕聲開口：“別，我舍不得。”

舍不得，半生苦楚等來的一個懷抱，他舍不得。

餘笑瀾還扯著他，聞言慢慢收攏手指，很堅定地十指相扣，在滿街人潮中，旁若無人地牽著他往光明處走去。

“走吧，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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