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又出了一件事。

泰洛特帝國的一個大型新聞網站的首頁完全變了樣, 現在呈現在主頁的只有一篇文章, 黑底白字，看起來有些刺眼。顯而易見，這是網站被黑客攻擊了。

這篇文章吸引了趙繁的註意力, 因為他看到文章的題目是《神之旨意真的是正確的嗎：Beta和Omega的血淚史》。

這篇文章中痛斥了現在帝國的黑暗統治，並且細數了Beta和Omega在帝國統治下的種種不平等待遇，還將矛頭直接指向了帝國人民普遍信奉的神之旨意, 宣稱終有一日這一切都將會被推翻，泰洛特星球會迎來美好的新時代，在文章的末尾，甚至對新時代的面貌進行了一些簡單的描述。文章筆鋒尖銳, 感情濃烈, 很能讓人產生共鳴。

趙繁徹底震驚了，然而過了一會兒，他再刷新一次，那篇文章卻消失了，界面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大概是網站的人員終於修覆好了網頁。

文章雖然消失了，趙繁卻無法當它沒存在過。實際上他很認同文章中一些觀點，或者說, 他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比如現在這個社會的畸形，再比如神之旨意，也就是劇情系統的荒謬……可是這一切卻有一個他無法認真對待的前提, 那就是這個世界根本不是真的，這只是一本書裏的世界。如果要同這樣有著自己一套邏輯，一切都以作者的意志為轉移的世界講道理，仿佛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

所以現在他無法當這篇文章沒存在過的主要原因並不是上面提到的那個，真正的主要原因是：他意識到造反活動是真的開始了。

因為攻擊網絡的事情在原文中是被當做過造反活動來進行過描述的，但是文中沒有將它當做什麽很重要的部分來寫，只是隨便帶過了。而今晚出現的卻正是一次網絡攻擊事件，這就說明現在的造反活動果然比原文中寫的提前了一段時間開始了。

這個世界，實在是變換莫測，讓人抓不住主線了。

他愈發急切地希望快點見到劇情系統了，因為現在這樣脫離劇情的情況讓他有種前路未定的迷茫感，和剛來泰洛特帝國那會兒的感覺一樣，他並不想一直帶著這種感覺，他需要劇情系統告訴他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如果劇情系統又搞不出來的那一套，他不介意再幹一些脫離劇情的事情來將它引出。

但是這一回，也不知道是劇情系統能感應到他的想法還是怎麽的，沒等他做出什麽過激行為，劇情系統就來到了他的面前——當晚，他才剛進入夢鄉沒多久，就去到了那片白色的世界中。

不等他說話，劇情系統就先說道：“因為你的行為，劇情已經有些失控了。你要負全部的責任。”

它的口氣很嚴肅。它多半時候是沒有什麽感情的，因此這樣的語氣讓趙繁不禁一怔：“我的行為？”他說完腦中便忽地若有光芒一現，想起了什麽，他立刻又說：“難道……你是說我放走方子青的事？”

“不錯。”

“難道他是現在這些造反活動的制造者？”

“那倒不能這麽說，但是因為他，才會這麽快就出現這些事情。”

“那是怎麽回事？”

“他在逃跑的時候順便影響到了一些造反分子，使得那些造反分子現在提前聚集了一批，就進行了這些恐怖活動。”

“他逃出去才幾天！？這也太快了吧？”

“具體情況系統也不能知道，因為他已經徹底擺脫了系統的監控。而且他身上也展現出了從現實世界帶來的金手指，他將不再受到任何束縛，並且很有可能和這個世界試圖反抗系統的NPC聯合起來……所以之前叫你不要把他放走，就是這個道理，因為他一旦逃走了，就很難再被抓回來了，而且還會造成不可預知的嚴重後果！”

趙繁聽得有點糊塗，似乎有很多問題都需要更詳細的解釋才能徹底變得清晰，只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現在蝴蝶效應已經產生了，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對原來放走方子青這件事感到有什麽後悔的。

“所以現在的造反劇情是提前開始了嗎？”

“可以說是。”

“那麽也就說一切的進程都會加快？後面的什麽星際戰爭也會快點出現？”如果是這樣的話豈不是能快點到達結局，也就能更快回去了？這倒是不錯啊。

“不，”系統的情緒似乎有點激動了起來，“現在，一切都是未知！”

趙繁訝然：“什麽？”

“是時候告訴你真相了，”劇情系統說道，“方子青也是意外穿越進這本書的。”

“這我已經知道了。”趙繁截道。

“我知道你知道，但你需要繼續聽下去，”劇情系統說，“他比你更不該穿進來，因為你好歹還是主角，他卻穿成了一個炮灰，一個炮灰能有什麽用呢？”

……“當然是被炮灰，”趙繁覺得這劇情系統這回說話怎麽如此的啰嗦，他忍不住說，“你能不能直接說重點？”

“重點就是，他穿成了一個炮灰，但是他又不願意被炮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一些行為勢必會和原來的設定有所不同，那麽就可能會導致整個劇情進展偏離原來的道路。不過在末世的那一世，他在系統強大引導力的引導下，沒有做出什麽擾亂劇情的行為。他成功地過完了他一個炮灰的一生。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又重生成了一個新的炮灰，在現在的這一世，他已經開始不聽從系統的安排，加上他身上似乎是原本就存在著一些從現實世界帶來的金手指的，所以系統也不能直接拿他怎麽樣，只能通過影響其他的角色來限制他的行動。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證劇情能夠順利發展下去。”

趙繁基本上明白了劇情系統的話，但是這話中卻還有一些讓他感到疑惑的地方，他於是決定直接發問：“可是我以為你是掌控著一切的，那麽要限制他的行動難道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麽？即使你不能影響他的行動，但是……”他說到此處，突然住了口。

“但是什麽？”

“沒有什麽，沒想到。”其實趙繁本來想接著說“你可以影響其他人，比如告訴警察局的人他的具體位置，讓他們去抓他”，但是直到此刻，他對方子青此人還有著一種奇妙的階級友誼感，所以他話說到一半就噎了回去，因為他覺得以劇情系統的智商，沒準根本沒想到這個方法呢，如果自己說了，豈不是又成了助紂為虐？

“你是不是想說，但是我可以影響其他人，為什麽這樣還抓不到他？”

“……”居然被一語戳破了心中所想，趙繁真是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幹脆保持沈默。

“這就是他的金手指所在了。”系統說。

趙繁問：“他的金手指是什麽？”

“就是他在完全擺脫了系統之後，系統就無法再直接監控到他的一切了。”

“什麽意思？直接監控？難道還有間接的麽？”

“是的，直接監控就是說，無論他在哪裏系統都能知道他正在幹什麽。而間接就是當其他角色看到他了之後，反饋給系統，系統才能知道他在幹什麽。”

“難道實際上你並不能監控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不可能同步監控每一個角落，這即便是真正的神也無法做到。”

趙繁真想吐槽說你知道神是什麽樣的麽，但是他沒有說出口，只問：“那麽你的運作方式到底是什麽樣的？”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

也是，這也許是系統的秘密。

趙繁想了想，換了個問題：“你現在已經監控不到方子青了嗎？”

“是的。”

有點厲害啊，簡直更加覺得他才該是主角啊！

但這句話趙繁也沒說出口來，因為萬一系統真的決定換個主角，那他可就要遭殃了。這時候他又想起一事，問道：“所以之前他跑到我這裏的時候，是通過我監控到他的？”

“不錯。”

趙繁頓時覺得有點渾身發冷，這個意思聽起來簡直像是系統是存在於每個人的大腦中，通過每個人的眼睛看到這個世界的一樣。但如果不是這樣，而換做系統其實是以一種天神的姿態俯視眾生，好像也好不到哪裏去……

趙繁第一次清晰地察覺到了這個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事實：這個世界中一切的事情，根本就一直都在系統的監視之下進行，在系統的眼睛中，所有人都沒有任何隱私可言。雖然現在根本不能知道這個系統到底是個什麽玩意，但是趙繁一想到自己所有行為，包括和艾普羅進行過的增進感情的活動，都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了系統眼前的這件事，就有種仿佛在大街上裸奔了好久而完全不自知的感覺……

趙繁壓抑住了內心洶湧起伏的波濤，繼續他的問題：“方子青的金手指是怎麽產生的？聽起來好不可思議啊？”

“不知道，所以他是本書中一個最大的變數。不過現在會出現這種局面，你要負主要責任。”

趙繁知道這是劇情系統說他不該放走方子青，但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是真的不大做得出直接把他送到警察局的事……

“現在的局面……是不是主要問題就是由於他改變了一些劇情的進程，所以未來的事情都變得不確定了，有可能不按照你給我的書裏的劇情來？”

“沒錯，是已經開始不按照書裏的劇情來了。”

趙繁想了想，有些遲疑地問道：“所以，實際上你現在根本無法控制方子青所改變的事情，對不對？”不然完全可以將最近的一些造反活動扼殺在搖籃中。

“對。”

系統出乎意料地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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