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痛苦法，丁寧看到那盆面上湧出許多泡泡，對方嗆水的聲音響在這小房間裏，聽著有那麽幾分滲人。

把王錦邦提起來，就見那人口鼻上滿是膿水，就跟流鼻血似的一茬接著一茬，丁寧急忙把之前準備好的符紙灰給那人吸進去，不多時，對方鼻腔內似有異物在動。

那異物把兩邊的鼻腔堵得嚴嚴實實，王錦邦根本呼吸不了，驚恐之下抓住趙逸胳膊，甕聲甕氣地叫救命，趙逸臉一沈，直接又把人按進水裏，那盆深琥珀色的藥水瞬間就被膿水染得渾濁！

又把人拎起來，丁寧就看到對方鼻腔內鉆出兩只手指長的肉色小蟲子，王錦邦想要去拉，又被制止了，趙逸說：“你一上手，你的手就爛了。”

唬得王錦邦硬是不敢動，又被按進盆裏涮了幾個來回，那兩只蟲子終於落在盆裏。

被折騰得去了半條命的人攀著盆沿瞪視裏邊的異物，就要拿什麽東西把肉蟲撈上來，沒想到對方瞬間就化掉了，連親自報仇的機會都不給他。

“大師，這個……”

趙逸說：“這只是雞芥子給你的報覆，要是再弄得晚一些，這兩條肉蟲就會進到你腦子裏搭窩繁殖，到時候你腦殼裏就全是這種東西，會從你七竅裏爬出來。”他說得輕巧，但內容實在滲人，王錦邦老實地問：“那我這樣算是成了？”

丁寧笑道：“不成，還有文小花的事沒有解決，你要是想活命，今晚上帶著香燭貢品跟我們去一趟她的墓前。”

王錦邦不敢耽擱，叫人去準備。

到了晚上，兩人帶著王錦邦進村，在村口就聽到裏邊咋咋呼呼的，可熱鬧了。

這不對年不對節的，除了出事沒什麽好說，三人進去，就看到文聚院子前聚了一群人，還拉了警戒線，不過看情況，裏邊的警察已經到到收尾階段了。

文陽陽站在路邊看熱鬧，果然把兩人等來，立刻興沖沖地跑過來告訴兩人，“你們可算來了，文聚那大老爺們居然吸毒，出現幻覺把他老娘給砍了！後來又自殺了！”聽路過的警察說，那人有兩三年的吸毒史，基本上是戒不掉。

“你高興個什麽？”丁寧納悶，這小姑娘膽子忒大，出事了還敢出來看。

“那人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混子，整天鬧事，這是老天爺為民除害啊。”文陽陽攥著小拳頭，長舒一口惡氣，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兩人便稍稍側著身子，看向提著竹籃跟在後邊的王錦邦。

丁寧有銅錢傍身，妖邪不可近，那文小花在村口時就跟在兩人後邊走了一路，在她身後，文聚和她婆婆渾身是血，形如僵屍傀儡，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走，三人連成一串，仔細看了就發現有一條黑線緊緊拴住兩人脖子，線的那一頭抓在文小花手裏。

王錦邦不知道在自己身後兩三米處有那麽些東西，接收到面前兩人意味深長的眼神，像是明白了什麽，低聲下氣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我之後要是能活命，一定痛改前非。”

旁邊圍觀的人都在議論這起殘害血親的兇案，看到丁寧與趙逸走近，自動讓開一條路讓兩人過去，一切私語指點在兩人經過時都消弭下去，那些人的目光閃爍又心虛根本不敢望向這邊。

丁寧終於明白為什麽李策走到哪兒身上總是帶著一股“氣”，光靠氣勢就能鎮住場子，讓人不由得相信他的說法。要是一個人一連說的話都會成為現實，那麽他的身份地位在無形中就會被旁人下意識地擡高，何況是有關生死的大事。

三人來到文小花墓前，那座墓基本上沒人給動過，早上用來試探土壤的木棍還插在上邊，流出來的血水早已經被凍得幹涸了。

丁寧識趣地站遠，剩下的祭祀過程全由趙逸口頭指點王錦邦完成。

等對方將祭品布置完畢，趙逸說：“不管怎麽樣，這件事你有錯在先，等會兒文小花要怎麽懲罰你，你要想活命，就不要拒絕。”

“她？她會出來？”王錦邦臉上血色褪凈，雙膝跪在墳前，一個支持不住，直接坐倒，酒杯一歪，小半瓶白酒就被弄到了地上，“她怎麽會出來呢？她不是死了嗎？”

“閉嘴，凝神！”趙逸燃起符箓請仙附身，說話的聲音頃刻間變成了少年，等到祭拜的步驟進行完畢，將早就準備好的煙晃過王錦邦眼前。

青煙遮眼，王錦邦的眼睛被熏出眼淚，視線模糊一剎，眼前突然冒出三條扭曲又縹緲的黑影。

等那陣煙氣散開，他再睜眼，就看到墳前赫然站著三人，其中一個和文小花長得一模一樣。他的視線下移，對方漸漸透明的腳踝根本就看不到腳掌鞋襪之類的支撐物，雙眼一翻，就要背過氣去，被趙逸打了一巴掌，捂著臉坐在雪上瑟瑟發抖。

文小花之前臉上被文聚的血給潑到，紅白斑駁，那張扭曲的臉看起來便更加可怖，見到王錦邦跪在自己墓前，口中發出尖利的笑聲，伸手抓向對方臉面！

這一動，在她身後的文聚母子就暴露出來，只見那兩人身上全是刀砍斧劈的傷口，沒一塊好肉，被黑線牽著脖子走，一左一右就往王錦邦身上倒。

王錦邦此時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轉身要跑，趙逸以一夫當關之勢擋在他身前，將厲鬼攔下。

文小花還想從別的角度進攻，立刻被治的服帖，半點都討不著好。丁寧遠遠看到趙逸口中念念有詞，文小花被逼退，受煙氣影響，收斂爪牙恢覆原本模樣。

“你問她原名叫什麽，家在哪裏。”

王錦邦結結巴巴地用外文問出來，文小花回答得很快。

“她是南洋那邊一個部落的人，到越南打工，後來被人賣到這邊，被文聚買來當老婆。”

南洋，隔山隔海。

自古有這麽個說法，死在外地的人歸鄉的路上橫著大山大河的，基本上就和落葉歸根無緣，這也是為什麽一些人還剩最後一口氣在時就被親人連夜從醫院帶回家鄉，不是怕死在醫院麻煩，而是這個說法。

“你問她要是用送她回家鄉的條件來交換你活命，可以嗎？”趙逸還是有些職業操守的，讓王錦邦自己去問。

原不原諒王錦邦是文小花的事，他的工作是讓王錦邦看見對方，要是談判破裂，他可以美言幾句，讓對方死得比較舒服一點。

王錦邦問出來時覺得自己全身都在冒冷汗，後背就沒幹過，他沒想到自己的性命最後還是交給文小花來定奪，滿腔懊悔驚懼幾乎要沖垮他的意志，連聽聲音都是模模糊糊如在雲裏霧裏，只看到那兩張嘴唇上下張合，說的什麽完全就不清不楚。

“她說可以……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回去。”

人死之後，會受山川大澤的靈氣的滋養，這些東西也會成為屏障，把那些游魂困守其中，和地縛靈有異曲同工之處，只不過視山水走勢而定，活動的範圍也不一樣。

這就從中衍生出趕屍人一類的活計，將死人魂魄封在軀殼裏帶回故鄉。

文小花的情況特殊，看來只能以骨灰為媒介了。

趙逸正在沈思，看到點在墓前的蠟燭畢波作響，冒出青色的火焰，頓時警醒起來，“不好，地府的陰差來了！”

他都忘記現在將近年節，陰差也是要看業績的，走動十分頻繁，沒想到居然現在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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