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經過短暫的刺激之後立刻冷靜下來。面前的李策不是沒掉過鏈子，他得謹慎一些搭話。

“我能問為什麽選我嗎？”丁寧覺得以李策的交友圈，應該能找到不少身手了得的搭檔。

至於搭檔能不能容忍李策的脾氣，他覺得只要給夠了錢都不是問題。

李策瞇起眼睛，突然一歪頭，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因為我看你順眼。”

他沒對丁寧說，對方是他入行以來第一個沒有對他的行為指指點點的東家，電梯事故，他以為丁寧會把責任全部推到他頭上，但是對方沒有。

這樣愚蠢又有趣的人他很喜歡。

“其實我不住在這兒，只不過近段時間來回太忙了，就在這裏休息幾天。你要是我助手，這家店就全部交給你打理了。”李策拍拍面前的仿古書桌，上邊有電腦，還有筆架筆筒。

這裏原本是店裏唯一招待客人的地方，卻因為店主的憊懶，蒙上一層薄薄的灰塵，一邊紅木太師椅上留有個清晰的屁股印，李策的褲子倒是沒臟，想必是剛才那個被趕走的青年中招了。

“說實話，接觸過這些東西，你覺得你還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嗎？”李策發覺丁寧的猶豫，朝對方發自肺腑地詢問。

丁寧搖頭，自然不可能——他現在走個夜路都想唱好漢歌壯膽。

“我能考慮一下嗎？”但是他還不想妥協太快。

“可以，要是你答應太快，我反倒是覺得你不靠譜。”李策說，“你打算什麽時候搬過來？”

這麽問，是已經吃定他會答應了。“如果可以我想現在。”丁寧看看時間，準備到酒店退房的時候了，現在走能省一天房費，雖然現在他不差那些錢。

李策答應得很爽快，丁寧便去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回來。

他不是第一次進到對方的生活區域，但知道自己會在這裏住一段日子，再看這個地方，腦海中滿是對方在這裏生活的樣子。

“這個地方我的東西不多，你要是嫌占位置，全部扔掉也行。”李策向來懶得收拾這些零碎。

丁寧打開衣櫃，看到幾件狠貴的刺繡外套，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人比人氣死人。

簡單歸置好自己的東西，丁寧感覺肚子是真的餓了，問李策要不要去吃中午飯。

“我……”李策其實是想吃的。

“去吧，什麽時候減肥不行？我知道有一家自助餐廳的澳牛特別好吃，你肯定沒吃過。”

丁寧還記得李策說起自助餐廳時雙眼放光的樣子，他看不慣對方的八塊腹肌，暗地裏發誓要將對方一起拖入肥胖的深淵。

李策立刻反駁，“不可能，S市的哪家自助餐廳小爺沒去過，你說我一定知道。”老虎的食量很大，因此他出去就餐很多時候都會選擇自助餐廳，這樣不至於太過引人註目，還能將各種肉類吃到飽。

當然，一般的自助餐廳他才不會去，畢竟口感和質量也十分重要。

丁寧報了一家自助餐廳的名字，李策立刻就得意起來，“哦，那個我吃過，那家的澳牛的確特別好吃，但我最喜歡的還是另一家的翡翠生蠔，鵝肝和海膽還行……”實際上他只去S市的高檔自助餐廳，還以為丁寧推薦的那家是有多高級。

“這樣，我也是聽說而已。”丁寧知道看人臉色行事，“本來還打算中午去見見世面。”

“嘖，我帶你去一家更好的。”李策果斷去拿車鑰匙，要是丁寧沒聽錯，對方背過身去的時候還在咽口水，明顯就是饞得緊。

丁寧陡然湧上一股罪惡感。

他想對方幹這行，是不是像出家當和尚一樣有什麽忌口，否則就是壞了修為。“你是不是不能吃這些？我開玩笑的，不去了。”

“快走，我現在很想吃肉。”肚子裏的饞蟲被勾起，單憑意志力是壓不下去的。

李策心裏就像有爪子在撓，把丁寧按上車後車速一直徘徊在超速邊緣，原本幾十分鐘的路程硬是被他壓縮了三分之一，停好車便帶著丁寧上樓。

丁寧看到那家自助餐標價是888元一個人，還是中午打折之後的價格，乖乖付了款。

反正李策高興就行，至於他，努力吃回本吧。

等到真的落座開吃，丁寧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麽的見識短淺——李策是真的能吃回本的。

短短的半個小時，李策已經拆了十五只澳州龍蝦，拆殼的空檔，還順便吃了日本的生和牛，還有五塊澳洲牛仔牛排，旁邊刺身和生蠔也安排上了，他甚至還想去拿遠處的帝王蟹和限量供應的鵝肝醬。

要不是對方真的有腹肌，丁寧幾乎認為對方的身軀裏就只剩下胃這個器官。

他盡量讓自己不要露出震驚的表情，默默低頭咬著面前的三文魚腩。

外邊的工作人員已經添了好幾次肉食了。

“幫我去拿帝王蟹。”李策說。

野外成年老虎每一次能進食三十公斤左右的肉類，他的化身比一般的老虎還要高大，食量在三十五公斤以上，心情好的話能到四十公斤，這個還只是開胃。

丁寧點點頭，叫人清理兩人桌上的杯盤，繼續給李策拿東西，總有一種投餵野生食肉動物的錯覺。

“咱們現在是合作關系，看業務能力算提成，你能拉到生意的話，每一筆生意提成是百分之一，外勤生意的百分之五，另外說一句，低於十萬的外勤生意我不建議你接，有些雇主會有點難應對。”李策終於把饞蟲壓下一些，開始說正事。

“我這裏有時也會有老顧客推薦的人上門，所以倒是沒什麽要緊的。”

李策說得很細，丁寧聽得認真，他有一種預感，從這一頓飯開始，他便是正式入行了。

等兩人酒足飯飽，那家自助餐廳的服務員幾乎是淚流滿面地送他們離開。

李策轉過臉去優雅地打了個飽嗝，再回頭，又是那仙風道骨的人。

丁寧目光落在對方平坦的肚子上，努力思考那小山似的肉堆到底消失到哪裏去了。

“你能自己回去的話我就不送你了，吃飽了我有些困。”李策很不客氣地說。

丁寧也不要他送，兩人便在購物中心告別。丁寧拿著鑰匙回到李策的店鋪，開門時還有一股不真實的感覺。

他仔細檢查了一樓門窗安全，上樓鎖好門，把舊的床單換下鋪上新的。

舊床單上邊沾有一些白毛，看起來不像頭發，更像是寵物之類的掉毛，沒法直接收起來，丁寧打算湊合一晚，明天把樓裏都大掃除一遍。

另一邊，李策一進家門就把門鎖好，變回真身舒舒服服地趴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沒什麽能比飯後美美睡上一覺更舒服的事情了。

他掀掀眼皮，伸出爪子摁開電視。碩大的爪子看起來遲鈍，卻能靈活按到遙控器上的小按鍵。

調到電影頻道，李策把聲音調低，半瞇著眼看著，不知不覺就睡過去，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李策的床實在是太軟，丁寧第二天睡到正午才起來。原本還想打掃一樓的計劃被耽擱，只能將二樓打掃一遍，又去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回來補充，這個充滿仙氣的地方才多了一些人間煙火氣。

在下午四點的時候，常年不營業的字畫店開了門。

李策說過裏邊的字畫都是他從一些美術生手裏收過來的，有的只是練筆，有的是看著古拙有趣就買了，不值什麽錢，讓丁寧自己定價，要是能賣出去，交了水電物業費，剩下的能自己拿著。

丁寧之前還有些忐忑，後來將一副“天道酬勤”的題字以三百塊賣出去後，頓悟了情懷風雅果然才是最值錢的東西。

再後來，他誤打誤撞找到一本賬簿，才發現那一幅字是前一任夥計以四百元收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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