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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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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在跟小廝去了外書房。

進門後,他朝坐在書案後奮筆疾書的中年人打了一躬,說道:“晚生見過曹大人。”

“請坐。”衛國公世子曹鵬指了指前面的椅子,繼續寫字。

秦在依言坐下,默默打量曹鵬一眼。

曹鵬不到四十歲,外形儒雅,眼神和煦清亮,看起來不難相處。

秦在心裏有了底。

小廝上了茶。

秦在怕茶無好茶,沒敢喝,便嗅著茶香,枯坐了將近一刻鐘。

曹鵬終於放下筆,笑著說道:“不要拘束,喝茶,這是極品烏龍,看看喝不喝得慣?”

“好。”秦在從善如流,略沾了沾唇,說道:“香氣濃郁,入口甘甜,好茶。”

曹鵬笑著頷首,問道:“昨晚的事後來怎麽說的?”

沒有鋪墊,沒有暗示,就這麽直直地問了出來。

這就是絕對權威者的氣場。

秦在道:“晚生停妻再娶的事已經清楚了,但小桃紅的死還需要調查。”

曹鵬頷了頷首,“知不知道得罪什麽人了?”

秦在搖頭:“晚生不知。”

“嗯。”曹鵬喝了口茶水,皺著眉頭思慮好一會兒,才重新開了口,“你才學不錯,只是缺少根基,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引薦一名座師。”

……

秦在與曹鵬聊了很久,回來時臉上笑意仍在。

一進門,他先朝衛顏點點頭,然後對曹老夫人說道:“老夫人,晚輩還有些私事要理,今日就不打擾了,告辭。”

曹老夫人感覺事情有些不妙,但也不好說什麽,她保持了一貫的修養,慈和地囑咐幾句,也沒讓曹家姐妹與他道別,就讓衛藍姐妹送他們出去了。

曹家的小姐妹面面相覷,想要問,又不知如何開口。

曹七冷冷清清地說道:“祖母,孫女回去了。”

曹老夫人意興闌珊地擺擺手,“去吧去吧,你們都回去吧,祖母躺一會兒,乏了。”

幾個姑娘走後,她讓張媽媽去找曹鵬。

不大會兒功夫,曹鵬邁著四方步進來,在曹老夫人對面坐下,說道:“娘,您找我有事?”

“你少裝糊塗,不許跟娘打馬虎眼。”曹老夫人急吼吼地說道。

曹鵬收斂了笑容,說道:“娘,他不成。”

“為何?”曹老夫人不滿地在桌子上一拍,“給娘說實話。”

曹鵬作了個揖,無奈地說道:“娘誒,兒子自然要實話,不然您老人家再弄出點什麽事,將來只怕連拐彎的親戚都做不成。”

“娘,那小子不是池中之物,就算他不靠咱們老曹家也會有出息。而且他有未婚妻,此刻感情正濃,就算咱家用了權勢壓得他低頭屈就,咱家老七也不會幸福的。”

曹老夫人出離憤怒了,指著曹鵬的鼻子罵道:“一派胡言!他越聰明,就越該知道朝廷有人的好處,是不是你根本沒提親事?”

曹鵬為人耿直,向來不喜歡以權勢壓人,曹老夫人作為母親再了解不過。

曹鵬也覺得委屈。秦在的確出色,而他也願意自家女兒能有個好歸宿,但用權勢逼迫得來的歸宿還能是好歸宿嗎?

如果秦在攀附權勢,那他今日能背叛衛家,明日就能背叛曹家。

所以,秦在拒絕時,他其實也是矛盾的,一方面歡喜秦在人品真的不錯,另一方面,又遺憾這麽好的孩子與曹家無緣。

但無論如何,威逼利誘這樣的事他做不出來,也不允許他的老母親去做。

“娘,是這樣的……”曹鵬好脾氣地給曹老夫人解釋起來。

曹六、曹八和曹九在門外聽完壁角,躡手躡腳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嘖嘖,我就說了,秦公子看不上她。”

“可不是?人家又不傻!”

“什麽不傻?那衛顏有什麽好的?為個鄉下姑娘拒絕咱們國公府,我看他是傻透了。”

“若是換個人嘛……”

“九妹你閉嘴,這樣的話又豈是咱們能說的,走啦走啦。”

幾個姑娘走遠了。

藏在一簇灌木後的丫鬟走出來,遙遙地跟在曹六等人身後,進跨院,回了曹七的小院子。

“怎麽樣?”曹七捧著一本書,擡眼問道。

丫鬟在距離曹七還有半丈遠的地方站下,戰戰兢兢地說道:“奴婢聽說秦公子以定親為由拒絕了,世子爺沒有勉強。”

“衛顏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野丫頭罷了,他是看不上我這雙腿呀。”曹七直視著丫鬟,目光空洞寂寥,她把書輕輕放到一旁的小幾上,拿起放在上面的一根繡花針,說道:“你,站過來一些。”

丫鬟頓時眼中含淚,顫巍巍走過去兩步。

曹七嘴角露出一抹殘忍地笑意,狠狠往丫鬟的大腿上一戳,一戳,又一戳……

……

秦在和衛顏來的時候是坐曹家的車來的,走的時候就不能再坐曹家的車了。

秦在先拒絕曹家的車,又拒絕了護衛老四的車。

去掉衛國公府這塊心病,他心情很好,想跟衛顏溜達溜達。

這條街的秋景不錯,街道寬闊,兩旁的梧桐高大筆直,落葉滿地,秋風一吹,空中就有葉子飄飄蕩蕩地落下來……

衛顏背著手,一邊走一邊踩落葉玩,問道:“怎麽樣,他有沒有為難你?”

秦在把她的手牽起來,用袖子擋住,說道:“沒有,曹大人學識廣博,為人正直,聽說我已定親,便只談學問了。”

“哦,這樣,那……做岳丈也不錯吧。”衛顏酸溜溜地說道。

“你覺得呢?”秦在捏了捏衛顏的手指,停住腳,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他,“你看著我的眼睛說,真的不錯嗎?”

少年似乎生真氣了,桃花眼裏沒有情愫,只有控訴。

衛顏有點心虛,用力回握他的手,笑道:“真生氣啦,我還不能喝點兒幹醋嗎?”

吃醋了!

秦在的眼珠轉了轉,然後“噗嗤”一聲笑了,撓了撓衛顏的手心,他得意洋洋地說道:“好像偶爾吃點兒也成?”

衛顏失笑,“傻樣兒吧。”她牽著他往前走,“下回再讓我吃醋,我就休了你。”

“我這麽優秀,你舍得嗎?”秦在摟住她的肩頭,笑得像只小狐貍,“喝喝醋挺好的,至少證明你心裏有我,不然我總感覺沒著沒落的。”

……

溜達出胡同,上了車,確認過無人跟蹤,兩人去了新院子。

張家人都在,見衛顏帶了未婚夫來,都有些緊張,一家子列成一橫排,跟等待檢閱的士兵似的。

衛顏兩輩子都沒用人伺候過,還覺得有點兒不適應,交代兩句,就把人打發了,自己陪著秦在到處走了走。

垃圾已經清了,雜草拔了,庫房裏面能用的破舊家具被修理了,不能用的被劈了柴禾,規規整整地堆到了柴房裏。

張家人住的小跨院該有的也都有了,院子裏還多了幾個小板凳,一看就是新釘的。

茶水間被收拾得幹幹凈凈,茶壺、茶杯、凳子、坐墊,爐子等,一應物品準備得面面俱到。

秦在在椅子上坐下,點評道:“院子不錯,人更不錯。”

衛顏點點頭,她也覺得自己撿到寶了——能把生活打理好的人,通常笨不到哪兒去,找人的事完全可以試試。

她直接切入正題,“張媽媽,你們認識小桃紅?”(賀氏隨夫姓,所以衛顏叫她張媽媽。)

賀氏點點頭,“原來的主家宴請時,叫過瑞霞班,奴婢見過小桃紅。”

張廣一家原是肅寧伯府的,去辦賣身契時,牙人跟她交代過。

肅寧伯是睿王的人,睿王奪嫡失敗,肅寧伯府被抄家,張廣一家就被重新發賣了。

“那為何不出來作證?”秦在問道。

賀氏有些驚慌,趕忙打了一躬,“公子明鑒,奴婢是憑聲音認出太太的,當時太太穿著男裝,奴婢又有奴籍在身,所以不敢出來作證。”

奴籍上衛顏的名字被記錄在冊,奴婢給主家作證,可信度低,幫不到衛顏。

這女人謹慎,也有腦子。

秦在點點頭,給衛顏使了個眼色,表示他認可賀氏。

衛顏收到信號,取出一張十兩的銀票,說道:“昨兒的事辦的不錯,除非我主動,否則咱們見了也不認識。這是賞銀,拿去用吧。”

賀氏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這是奴婢的本分。”

“拿著。”衛顏不想跟她推搡,直接把銀票塞給張小靈,“不單是昨兒的事,還有這張畫像,此人在衛國公府出入過,你若不識,就想辦法幫我打聽打聽。”

衛顏取出兩張折疊的宣紙,把薄的那張鋪在舊的小幾上。

賀氏和張小靈一起圍了過來。

賀氏仔細看過,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她在肅寧伯府主要負責花園子,來客中,夫人小姐們的婢女她能見到些,這樣的婆子通常很少見到。

張小靈在廚房幫廚,很少在客人面前露面,就更不知道了。

衛顏也沒指望過她們認識,“那就去查查看。我只是好奇此人的來歷,無冤無仇,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無所謂,不被人發現就行。另外,這件事只能在我們二人面前提起,你明白嗎?”

賀氏猶豫片刻,說道:“保密的事奴婢明白,但奴婢不認識衛國公府的人,只怕……”

“娘,衛國公府的人也買花吧,說不定在花圃能打聽打聽。”張小靈說道。

賀氏想了想,說道:“采買的婆子大多嘴嚴,不然主家不會放出來,太太,奴婢只能說盡力,但不敢打包票。”

衛顏笑了起來,很好,是個實誠人。她就怕遇到大包大攬,到最後啥都幹不好的人。

秦在從懷裏取出一張銀票,說道:“衛國公為人正直,常說‘平生所為,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者’,如此,家裏下人在這方面定不會太嚴苛。打聽婆子的事微不足道,這是一百兩銀子,拿著它去問看大門的家人,必能讓你馬到功成。”

“高,實在是高。”衛顏豎起大拇指,她以為事情會很覆雜,甚至在腦海裏腦補了一出間諜大戲,卻沒想到居然可以這麽簡單。

看大門的油水最多,他們拿慣了好處,不會不敢收。再說了,打聽的是別人家的婆子,與衛國公府無關,他出賣起來毫無顧忌。

賀氏垂著頭思謀片刻,臉上帶了笑意,說道:“這樣此事就好辦了,讓奴婢當家的走一趟就成。”

衛顏點點頭,拆開厚的那張宣紙,“還有一件事,裝修的事我不方便露面,交給張叔張羅了。這是圖紙,上面有尺寸,讓木匠照圖做便是。”

這可是大好事,就算不撈主家的錢,也能從木匠那邊得些好處。

賀氏爽快地應了,讓張小靈把張廣叫來,把圖好好研究一番才放衛顏二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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