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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澗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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幅員遼闊的冥界分為八荒十六洲,各地都有管事的領主,這些領主唯一服從的君王,便是位居王城的冥君殿下。愛玩愛看就來冥洲王城坐落在整個冥界的正中央,不同於一年到頭暖陽明媚的天界,這裏寒來暑往四季分明。

三月十八正是開春的日子,桃李芳菲初盛,階前碧草成茵,王城內外霞雲漫天,隨處可見翩遷飛舞的流嵐彩蝶。

寧瑟抵達冥洲王城的第一日,興沖沖地跳下馬車轉了一圈,在心中感嘆王城宮殿巍峨宏大,絲毫不遜色於天宮帝闕。

“現任的冥君殿下,全名乃是夙恒,你還記得他嗎?”殊月忽而一笑,接著慢條斯理道:“夙恒的父親和我們的父王頗有一番交情,在你還小的時候,父王經常拿你和夙恒相提並論,還說你們從小念一樣的書,為何會相差那麽大。”

“怎麽會不記得他?”寧瑟搓了搓手,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小時候聽父王說,我比人家差得遠,一怒之下背了好多書。”

她嘆了一口氣,略帶惆悵道:“可惜沒什麽用。”

殊月攬過她的肩,適時安慰道:“可別垂頭喪氣,起碼你有了自知之明。”

寧瑟哈哈一笑,轉而開始誇讚自己,“對,我發現我至少還背了幾本書,證明我雖然沒有天賦異稟,但是勤勞刻苦踏實上進。”

奕和仙帝聽見他們的對話,立時輕咳一聲,隨即溫和道:“當年把你們放在一起比較,也是為了激勵阿寧,不過夙恒的年紀比我們阿寧大了不少,那些比較其實不太公平。”

他擡頭看著明紗宮燈,見其上錦紅緞帶飛揚,又禁不住感嘆道:“人們常說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這話著實不假,轉眼幾千年一晃而過,我們阿寧長大了,夙恒這小子也要娶妻成婚了。”

寧瑟深以為然,而後又充滿期待地道:“我聽哥哥說了,夙恒要娶的姑娘是一只九尾狐貍精,那可是一只活的九尾狐,想必長得非常漂亮。”

“婚典就在明日,你到時候便能看見她了。”

殊月說完這句話,像是想起來什麽,接著囑咐道:“這場婚典廣邀天界神仙,你瞧見狐貍精也要把持住,大庭廣眾之下,別喝醉了酒。”

寧瑟爽快應了一聲好。

當晚,他們下榻在冥洲王城的某一座宮殿裏,殿內幾間客房都擺放了梧桐木床,枕頭和被子相當柔軟舒適,寧瑟在自己的房間裏躺了一會,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是睡不著。

她披著衣服坐了起來,撩開床帳去看窗外的景色。

皎月初圓,暮雲飄散,庭中繁花如簇,端的是春意盎然。

兩只山雀從窗臺上跳了過來,挨在她身邊啼叫幾聲,她伸手摸了摸它們的頭,聽清它們說了什麽以後,手指倏然僵住了。

“留著明天再說。”寧瑟一手撐腮,出聲打斷道:“天色不早了,我們睡覺吧。”

山雀們瞪大雙眼盯著她,仿佛沒有絲毫困意,一定要把準備好的話講完。

寧瑟向後躺倒,還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過了好半晌,方才壓低了聲音道:“以後和清岑有關的事,都不用再告訴我了。”

山雀們有點難過,撲著翅膀叫了一聲。

寧瑟充耳不聞,躺在床榻上翻了個身。

她表面上不甚在意,這一夜卻幾乎沒有合眼。

次日辰時未到,天光已然大亮,仙靈白鶴從天外飛來,箜篌和古琴奏響了祝禱的喜樂。

寧瑟乃是生平第一次參加婚典,因此興致格外高昂,她雖然一夜沒睡,仍然起了個大早。

這場婚典選在金碧輝煌的廣坤殿舉行,參宴的神仙和領主數不勝數,甚至包括當今天帝,以及一眾德高望重的老神尊。

寧瑟端著酒杯正襟危坐,無意識地看向對面賓客,殿內燈輝流離,觥籌交錯,她的目光剛好與清岑對上。

清岑分外平靜地將她看著,表面上似乎沒有半分波動 。

寧瑟驀地轉過臉,有意錯開他的凝視。

此刻辰時將至,天帝陛下緩慢站直了身子,開始宣讀繁冗的賀詞,寧瑟放下酒杯,擡頭看向主位,頓時心花怒放。

主位之上,夙恒冥君和他的冥後並排而坐,雖說冥君殿下身形修長高挺,外貌也是極其俊美,寧瑟的註意力還是被坐在他身邊的狐貍精全部吸引過去了。

殊月見寧瑟對那只狐貍精如此感興趣,輕笑一聲開口道:“她叫慕挽,仰慕的慕,挽留的挽,三界內九尾狐族早就絕跡了,興許只剩下這一只,如今也成了慕挽冥後。”

大殿內紅紗輕揚,仙霧繚繞,慕挽冥後穿了一件深紅華衣,在她的位置上坐得很端正,不過夙恒低頭和她說了什麽以後,她那瑩白如雪的臉頰就泛起了微淺的嫣紅。

顯然是害羞了。

眼見那狐貍精不僅長得特別漂亮,還這麽容易害羞,寧瑟忍不住抹了一把口水。

殊月執起酒杯與她碰了碰,似笑非笑道:“你是第一次瞧見美人麽,都流口水了。”

寧瑟仔細思索了一番,發覺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這麽花癡。

想當初在妙音海和清岑初遇時,她何止流了一把口水,腦子也像是不會轉了,其中來回往覆描摹著清岑的身影。

思及此,她雙手捧起酒杯,沒再擡頭端詳慕挽冥後。

這日的禮典結束不久,寧瑟隨著她父王母後一同走出了正殿,因著冥君的婚典共有三十幾日,他們還要在冥洲王城待上一段時間。

日子過得飛快,寧瑟卻沒什麽感覺,晚上還是會失眠,但總歸比原來好一點。

在此期間,清岑從未找過她。

她心想他果然斷的幹凈,毫不拖泥帶水,也沒有藕斷絲連。

待到最後一天的晚宴,寧瑟本以為自己見慣了大場面,已經不會再對著狐貍精發呆,然而當晚華燈初上以後,她還是忍不住對著慕挽擦了一把口水。

收回目光時,又剛好偏過了臉,剛好與清岑兩相對視。

寧瑟心頭一顫,仍然躲開了他的凝望。

這夜月影離落,當空星輝疏淡,天邊薄雲聚合離散,似乎正在醞釀雨意,寧瑟蹲在房間裏收拾東西時,忽然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門外人影被燈光拉得很長,又或許是他的身形本就挺拔頎長,那一陣敲門的聲音低緩沈重,像是意志格外堅定,非要敲到她開門為止。

寧瑟打開門的那一瞬,迎面而來的卻是濃烈的酒氣。

清岑獨自一人站在她的門口,身上的黑色衣袍似乎有些松垮,寬松的領口將露不露,仿佛在故意引人作惡。

天空下起了迷蒙細雨,好似淩空而落的萬頃煙波,點點澆灌在庭中草木上,正應了那句春雨貴如油。

寧瑟並不知道清岑喝了多少酒,但他此刻看來仍是一副沈著冷靜的模樣,雖然身上的衣衫有些不整,但和“醉後鬧事”四個字絕對沒有半點聯系。

長廊靜夜,月光微透薄雲,寧瑟不聲不響地站在門框邊,不曾開口同清岑說話,他伸手摟上她的腰,卻被她側身避開。

屋外雨水淅淅瀝瀝,風中參雜著雨絲和霧氣,在這樣一個清冷的寒夜裏,他攬了滿袖涼風。

寧瑟後退一步,定了定神打算關門,然而門扉合上的那一刻,清岑瞬移著過門而入,並且擡手扔出一個反鎖的結界。

那反鎖結界固若金湯,幾乎將整個房間變成了密室,寧瑟見狀先是一楞,而後咽了一下唾沫道:“你喝醉了。”

“沒有。”清岑矢口否認,手指撫上她臉頰,她渾身一僵,又聽他傾身靠在她耳邊,酒氣漫天道:“即便喝醉了,想的也是你,醉不醉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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