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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緋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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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城內雖然守軍不多,城墻上卻駐紮了上千魔怪,燈火在冷風中飄搖,霧色中隱隱透出劍刃的寒光。

“事不宜遲。”芷娟擡頭掃視一眾天兵,眸色比方才更凝重幾分,“這等妖術,恐怕還能侵蝕心智。”

話音落罷,近旁有幾十個魔怪攻了過來。

芷娟拔刀應戰,因著顧及那些頭腦混沌的天兵,出招時多少有些分神,恰在這個時候,一支流箭擦著她的肩膀飛過去,箭羽劃破她肩周的軟甲,隱有鏗然一響。

寧瑟從袖中取出乾坤袋,又將袋子裏的短笛刨了出來,那短笛長約七寸,周身通透碧綠,恰如雨後青竹,乍一眼看上去,仿佛是用仙靈翡翠雕成。

天色蒼茫如濃墨潑就,月光卻愈發寒涼,城下有不少舉劍的天兵,漸感雙手無力,魔族的玄術正在緩慢浮現,唯一的目標就是削弱天兵的法力。

好在天兵營的玄術師已經開始反攻,破解玄術的陣法憑空躍起,赫然懸吊在半空的位置,又因為陣法用了珍貴的龍血做引,沖破玄術的勢頭就格外猛烈。

寧瑟沒空看那陣法,握著手中的驅魔笛,略微思索了片刻。

她很早就下定決心,要隨清岑前往北漠,蠻荒北漠是個什麽地方,她大抵還是知道一點的。

遍地是魔城,四處有妖獸,樹底藏怨靈,地下埋亡魂。

因此在臨行之前,寧瑟從鳳凰宮寶庫裏刨了不少東西,分門別類裝進乾坤袋中,算是傍身的法器。

而今,被她握在手中的驅魔笛,正是鳳凰宮流傳千年的寶物之一,和世間所有怨靈生來相克。

寧瑟方才身中幻術時,不大能想起來自己還有這等寶物,但是現在她靈臺清明,便覺得這個寶物實在是不用白不用的好東西。

唯一讓她感到棘手的是,她並不會吹笛子。

越來越多的魔怪襲向芷娟,九環刀流影如練,然而城墻上瘴氣彌散,便是連芷娟都要招架不住。

當下形勢緊急,解開幻術已是刻不容緩,寧瑟把心一橫,手中驅魔笛也湊到了唇邊,眼角餘光瞥到城下混戰,耳畔猶有嘶吼怒號,她叼著那根短笛,像是小時候叼著梧桐樹枝一般,唯一的區別在於,她憋足了一口氣。

隨著一聲脆然長鳴,整個城墻上都回蕩著響亮的笛音。

一霎清明。

芷娟回頭一望,眼見不少天兵猛然一震,臉上表情都是如夢初醒。

寧瑟心想,對在場這些天兵而言,上一刻還是鴛鴦錦被紅羅帳,嫩柳艷月玉骨香,這一瞬卻變成了夜闌冷風,刀劍擊撞,他們大概需要回一下神,平定自己亂成一團的心境。

有一位天兵就站在寧瑟的跟前,他的位置離那笛音最近,也因此醒得最早,寧瑟見他恍然回神,卻沒有別的舉動,不禁反省道:“難道是笛子吹得不對?”

那天兵聽到她的自言自語,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停頓片刻以後,還是如實開口道:“我、我是第一次……”

寧瑟聞言楞了一楞,方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打著哈哈道:“你看到的美人是怨靈,其實可以不用當真。”

遠處有不少天兵早已恢覆如初,眼下正拔劍與魔怪對戰,神情舉止和先前沒有區別,一心想盡快攻下魔城。

也有一兩位天兵尚且神思混沌,身上穿著戎裝鎧甲,手中握著銀鉤長劍,卻沒有表現出半分戰意。

比如寧瑟面前這一位。

魔族的玄術即將被攻破,天邊的冷月色淡如雪,墻頭的燈盞摔落在地上,撞出類似於人骨崩裂的脆響。

寧瑟在心頭嘆了一口氣,暗想這位天兵弟兄,莫不是在幻術裏失了身?方才他說的那句“我是第一次”,正是說明他深陷幻境後,遭遇了曼妙婀娜的美人,即便嘴上推脫,心中抗拒,身體卻不聽使喚,於是花前月下兩廂情願,溫言軟語耳鬢廝磨,燒起一把幹柴烈火……

剛想到這裏,就聽那位天兵說了一句:“我是第一次見到白骨畫皮的姑娘,倘若她能從幻境中走出來,像普通人一樣過日子,死後也不會變成怨靈吧。”

講完這些,那天兵拔劍出鞘,覆又轉身攻向魔怪所在的地方。

寧瑟快步跟上,略感幾分訝然,接著開口問道:“你說的第一次,是第一次見到的意思?”

這位天兵聞言點頭,而後又說:“怨靈姑娘剛一出現,就對著我撕下了面皮,露出一張白骨森然的臉。”

這回答實在出人意料,寧瑟頗為詫異地“啊”了一聲,忽然記起方才聯想的那些畫面,禁不住深深地唾棄自己。

陰氣深重的地方,往往會滋生怨靈,比如蠻荒魔城,比如冥界修羅場,正如普通人一樣,不同的怨靈也會有不同的性格。

依那天兵的意思,在他所面對的幻境之中,那位怨靈姑娘顯然是不願意配合魔城老妖怪,擺出一副流連風月的模樣來,於是幹脆撕了面皮,現出一具枯發白骨。

然而無論什麽樣的怨靈,在聽到驅魔笛的笛音以後,都會不覆存在。

寧瑟靜默片刻,將那短笛收進了乾坤袋。

天際冷月消失不見,城下眾將呼聲震天,日光從雲縫中漏出,黑色的烏雲也在緩慢消散。

約莫半刻鐘後,城墻上的據點完全被天兵占領,寧瑟拎著長劍站在墻頭,有感而發道:“終於搞定城墻了,下一步就是城內。”

說完這句話,她躍躍欲試地看向墻內。

寧瑟清楚地記得,短短一刻鐘以前,魔城內只有高低不平的房屋,和空無一人的街道,然而此時此刻,竟有至少三個軍營的天兵湧進城內,一路擺開了若幹軍陣。

“他們是從哪裏進來的?”寧瑟詫然問道。

芷娟聽見這話,應聲提醒她:“你低頭看看,城墻已經被打穿了。”

“打穿了”這三個字,著實給了寧瑟不小的沖擊,她靠近墻邊向下張望,只見護城河宛如一灘死水,隨便怎麽踩都沒了脾氣。

墻根處有個狀若拱橋的窟窿,眾多天兵天將一湧而入,還有一半依然守在城外。

她還想再看,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

寧瑟猛地擡頭,深感眼下不合時宜,接著又極輕地咳嗽一聲,算是委婉的提醒。

清岑反而將她摟緊,仿佛察覺不到時機不對,寧瑟發現掙脫不得,幹脆一頭撞進他懷裏,他依然單手抱著她,冷靜自持地說了一句:“今晚要夜戰,你若是覺得困,不妨先回去休息。”

“這怎麽行?”寧瑟蹙緊眉頭,接著申辯道:“倘若我真的半途而退,白天的努力也相當於白費,除了這個原因外,如果所有士兵都跑回去睡覺,這個仗也打不下去了啊。”

清岑聽了這番話,仍然反問道:“一夜不睡,你能撐得住?”

寧瑟沈思片刻,忽然捧起他的手,很珍惜地搓了搓,而後心懷坦蕩地開口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不是經常一夜不睡嗎,我能不能撐得住,你應該最清楚。”

清岑默然片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寧瑟以為他害羞,心想既然如此,是不是要哄一哄,於是手扶城墻踮起腳尖,仰著下巴親了親他的臉。

那易。容面具實在影響她的發揮,寧瑟環視四周,確定周圍有隱身的結界,立刻拉開臉上面具,擡手將清岑抱住。

“就在剛才,我遇到了幻術和怨靈,那些怨靈都非常神奇,好比冥界的畫皮鬼,骨頭外面套張皮。”寧瑟話中一頓,同他推心置腹道:“實不相瞞,我在幻境裏遇到的怨靈姑娘,在我面前很豪爽地……脫光了。”

清岑聞言,重覆了兩個字:“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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