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早晨的第一縷晨光搭在他們頭上的帳布頂上。

“霍雲蕭！霍雲蕭……”

起初，她被嚇到了，她以為方才霍雲蕭的那些話是他在與自己做最後的道別。只是，當她驚呼著伸手拍在他臉頰上一瞬，第二聲緊接著喚出的聲音已經尾音不強。

霍雲蕭沒死，他沒有死？好像只是…睡著了！

尹落落不解地眨了眨眼經，覆在霍雲蕭臉上的手收回，在自己的臉上掐了一把。哎呀，沒掌握好力道，真的挺疼的。

不過，她還是有些不死心，因為之前在鐘神秀給她的夢中，掐自己也是會疼的。所以，她把手伸向霍雲蕭的小臂內裏，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掐了一把！

“哎…呦……”

她沒料到自己的手勁兒會那麽大，大到讓霍雲蕭也覺得疼，眼睛沒睜開，就直接伸手一推，她將推離自己身邊。只是，她的驚呼沒完整出口，屁股還沒著地，就被他再次揪上榻，回到她的身邊。

此刻，她滿心都是尷尬。

她以為，霍雲蕭那個樣子閉上眼睛，就算不至於是昏過去了，最少也應該是睡得很死吧？誰知道，人家不但將自己推了出去，還眼疾手快地拽了回來？

現在，正用覆雜的眼神望著她；不，凝視著；也不對，死盯著她。嗯，這次對了。

“你能不能…用正常一點的目光看我，你這樣…讓我心裏覺得瘆得慌……”

“你連鬼都不怕，怎麽會怕我看你。”

尹落落可沒說假話，致死沒想到到卻招來霍雲蕭比眼神更加陰陽怪氣的話。聽了他的話，尹落落有點慌。

什麽叫她連鬼都不怕，怎麽會怕他看她？哎呦！他現在難道是在質問她麽？猖狂呀！不就是萬夫難當地救了她一次麽？有什麽了不起的？她不也救了他好幾次麽？好幾次呢！

她一心覺得自己理直氣壯，不由得把臉一黑，脫開他的手就立時起身，只腳已然伸下榻去。

“呀——”

“哪去？這次不趕我走了？打算自己離開？”

她的雙腳剛剛沾地，還沒邁出一步，就驚呼著被霍雲蕭逮回榻上。此時，他和她都坐著，而她就倚坐在他的懷裏，聽他的訓斥。

“將軍，發生什麽……”

“滾——”

“是！”

尹落落本來滿心羞赧，不知道這家夥到底為什麽對她興師問罪。可此時，她覺得戚子星比她還要尷尬。大約是習慣了霍雲蕭有個什麽風吹草動他就直接沖入帳中。

這一回，她才聽見戚子星腳步飛快地從遠處半身進帳，就見到他因為霍雲蕭的一個字消失在帳內。

只是戚子星剛剛出帳，聽著腳步聲還沒有走遠，霍雲蕭就又開口了。

“且慢。”

“是，將軍。”

“落落的事，不要讓其他人知曉。”

“晚了將軍。”

“你說什麽？”

“您別借著卑職犯錯戲耍卑職行麽？尹姑娘千裏迢迢跟著破寒回來救您的事，整個運營都知道。卑職卻不知，您說的這個‘其他人’還囊括誰？”

“你可以滾了。”

“是！卑職這就滾！”

霍雲蕭聽見戚子星給自己的詳盡解釋，攬在尹落落腰間的手臂都差點松開。他似乎又有一些記憶是自己該記得而又記不起來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就這樣，霍雲蕭不再出聲，她也沒敢再動，就這麽做了一回靜若處子的美人老老實實地呆在他的身前。

良久，她覺得自己的腿都坐得有些麻了，才忍不住發問。

“那個…霍…雲蕭。你要發呆的話，可不可以讓我下去活動一下？”她的話問了一半，就見霍雲蕭垂首看自己，不由得繼續流利地問下去。

可她沒有料到，她的話一出口，腰際的手臂反而變得更緊。

“餵！你這個家夥找茬兒是不是？”

“閉嘴。”

“閉嘴？霍雲蕭你居然讓我閉嘴？你在軍中訓練有素，我可是個手無縛雞…縛巨石之力的弱女子，你憑什麽讓我閉嘴？”

霍雲蕭忽來的命令，讓她很是難以接受，她為人一世，就沒想過要聽誰的命令來求活命。更何況，她現在的“委曲求全”不過就是為了照顧他的“失憶”。

只有她知道“失憶”是多麽嚴重的一件事，雖然她現在也在疑惑霍雲蕭為何會變成和自己相類的處境，但是這並不等於她要縱容霍雲蕭對自己大呼小叫。

她很生氣，甚至不嫌棄扭過去和他辨清道理是件很麻煩的事。

“你……”

“現在可以安靜地呆一會兒麽？”

一片柔軟輕觸到她的唇上，尹落落驚異，不，驚呆地忘記自己剛才要說什麽話質問霍雲蕭。只聞霍雲蕭語氣稍稍緩和地問她一句。

尹落落只能說，她心裏是不想給予霍雲蕭肯定答案的，但不知是不是鬼使神差，她的頭，居然不受控制地點了…好幾下。

又過了不知多久。

總而言之，她和霍雲蕭走在兩軍對陣的戰場上時候，還不到日上三竿。

“落落，你幫我看看，這些人的魂魄，可還在此地徘徊？”

“……”

尹落落有些百思不解，要知道在往昔，霍雲蕭可是巴不得將她一直藏在身後，自己去承受所有的危險。

可這回，他不但令她來了這個屍橫遍野的地方，居然還要讓她去看看那些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骸邊有沒有陰魂？他是不是被人調包了？

“落落？”

“啊？”

“他們的……”

“沒有！這裏除了等待腐爛的屍首，什麽都沒有。”

尹落落忽然有點生氣，即便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生氣，可他不是才對她說過麽，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過著自己認為的日子。

即使她現在並不確定自己心裏的“日子”是什麽樣的，也曉得，不是現在這樣的。

所以，她一回答了霍雲蕭心中的疑惑，就轉身向著大營的方向返回。最初她和霍雲蕭出來的時候，就很奇怪他到底要什麽，奇怪他想知道什麽，居然連破寒都不許跟出來，偏偏只帶了她一個。

可是現在她有點寒心了，感情就是為了讓她來看死人，找陰魂。感情，她又成了“工具”。

“落落，你為什麽生氣？我不過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若不弄清楚，我回去之後怕是沒辦法和皇帝交代。”

“呵，原來是為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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