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落落是個有心事不容耽擱的性子，原本，她還不對拜入半月、玄海二宗抱有什麽希望。

不過，自從在長隊後面聽見九重霄中有那麽個“十方齋”，她的心思便活絡了起來。

只是，現在苗頭是有了，還欠缺一個必要的因素。她倒是可以去那個“十方齋”打探一下虛實，可她到底要拿什麽東西賣來換錢呢？這是個難題。

與奚夢破走在回碧娑門的路上，尹落落因為“十方齋”的事無從下手感到心癢癢，所以有些漫不經心。

“姑娘！姑娘，你在聽我說話麽？”

“啊？”

“我說，你剛才去半月宗後面聽消息的事，別對其他的師兄提起，特別是師父。”

“……”

雖然不知道奚夢破為什麽這麽囑咐她，但看他正兒八經的樣子，她不由得順其意地點了點頭。見她如此，奚夢破似乎瞧出了不走心，也有些急了。

“哎？姑娘，我可不是和你開玩笑的。你說你明明是師父撿回來的，照理說，他老人家是會收你入門的。對於一般像咱們這樣的人來說，已經是莫大的造化。所以，你千萬別在師父面前這個樣子，師父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不認真。萬一他不收你，你該怎麽辦……”

“停！誰和你說，我要拜靈魄道長為師了？”

面對奚夢破的喋喋不休，尹落落聽出了暖融融的關懷。即便她很喜歡沒什麽芥蒂的提醒，也不得不說，這並不能成為她停滯不前、安於現狀的理由。

若是全無希望，尚且罷了，現在這希望不是還沒全都堵死麽？

“你…不想做師父的…弟子？”

“嗯，我的命格，和碧娑門中的都不大相似。”

“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

命格之說，只是尹落落拿來堵住奚夢破喋喋不休話頭的說辭。都說“醫者難自醫”，別人的命格，她或多或少都看得見，唯獨自己的，是看不清的。否則，她也不必人海茫茫中尋找自己的良人，尋自己的來處。

但是她沒有想到，自己說出這話會觸及到奚夢破的傷心事。在她見到他的臉色不太好的時候，些許體悟到自己是說錯話了。

“其實，命格雖是天定，但有的時候，有的人，有的命，也是可以微微改動的。”

這話是她胡謅的，她只是覺得人家對自己那麽關心，自己卻用冷水潑人家，實在不太地道。所以，信口便說了些自己都不信的話。

說完，她見到奚夢破用滿含希冀的目光看著自己才心道：尹落落你真是夠了，要是命數真改得了，星嵐一家也不會沒得救……

想到華府一家四口，她的心還是會不舒服，不過同時，一件東西忽然在她的腦海裏閃現。下意識地摸摸自己懷裏，隔著衣料，一顆顆圓潤的觸感尚能感覺得到，她不由得揚起唇角。

“姑娘說的可是真的？”奚夢破見她“對自己”笑，便以為她此話不假。

“啊？對…對呀！我的命格，就是以前的師父幫著改了一些。不然你說，我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女子在那方宅，是怎麽捱到靈魄道長來救的？”

將那改命數的事都退給根本沒有的人，對她好的人，她至少要還給人家一個活下去的好念頭，否則，為人一世，太辛苦了。

二人說話之間，已經看見“碧娑門”門庭上的牌匾。

尹落落忽然頓住腳步，心道：事情宜早不宜遲，趁著天沒黑透，我去十方齋，拿那幾顆大珍珠換些錢回來也好。要是回了碧娑門，見到沙寒川和靈魄道長，再想找借口出來，未免就有些欲蓋彌彰了。

“姑娘怎麽不走了？”奚夢破見她停步，也停下來等她。

“啊呀！我有件重要的東西好像丟在路上了。不行，我得回去街上找找。”胡亂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假作丟了東西一般，她的理由張口即來。

“哎？姑娘，這天都要黑了，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麽能一個人再上街去呢？你等等，我把東西給小師妹送去，陪你回去找吧！”奚夢破思慮倒是周全。

“哎呀，不行。那個東西對我很重要的，要是再耽擱下去，被人撿了去怎麽辦？你且去送東西，我順著路找，你一會兒追上來不就行了？那，就這樣，我先去找了。”拍拍奚夢破的肩頭，她轉身奔著來路小跑而去。

“哎？姑娘你……”奚夢破想要喊住她已經來不及了，難免按她說的，先送東西回門中，比起尹落落，安歲歲才是個不好討饒的主兒。

二人分頭行事，尹落落疾奔出二十來步，才回頭偷偷瞄了一眼奚夢破有沒有跟來。見人家果然先回了門中，她便向街邊一個在收攤的大娘走去。

“大娘，請問你知不知道十方齋在什麽位置？”她淺笑問話，極盡禮貌。

誰知道，那個大娘卻看怪物一樣擡頭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擡手指了指自己這邊街道的另一頭。

順著大娘的指引，她看了過去，並沒看見任何雕刻著“十方齋”字樣的牌匾，不由得自討沒趣地繼續沿街奔出去。

約是一炷香的工夫，她又來到一個餛飩攤前面，“這位小哥，你知道十方齋在哪兒麽？”

這一次，她又換來了人家的異樣目光。

不過，在那個年輕人看了她一下以後，總算是給她指了條明路。

年輕人頭也沒擡，話音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姑娘沿著街這邊一直走，走到城西門，出去。然後再向西走，直待見到一片鬼氣森森的林子。如果姑娘能安然無恙地穿過那片林子，到達林子最深處，就能找到十方齋。”

“額…謝謝這位小哥……”她道謝的話還沒說完，人家就轉身收拾別桌碗筷去了。

尹落落不明所以地看了這個人一下，想著奚夢破可能隨時都會追來，不由得加快腳步直奔著年輕人指點的方向疾步而去。

她走後，那賣餛飩的年輕人幽幽轉身過來望著她的背影。

註意到角落裏的一個食客看他，年輕人尷尬地瞥了瞥人家手邊的兵刃解釋道：

“客官休怪我多事，只是這九重霄中，每個月找那十方齋的人著實不少。可是他們都不清楚，這十方齋雖沒長腿，但那鬼修林可不好過。像他們這樣的人，要不是真的去碰碰壁，是不會死心的。”

只聞那人輕道：“不去不死心。去了以後還有命回來否，你可曾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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