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遙遙，風蕭蕭。日渺渺，星寥寥。落魂引，靈不負。徒染秋，離別路。生死別，非鬼府。影落魂，無歸處。世人皆道鬼可怖。上天入地阡陌渡。尋而未得魂殤鑄。

淺紫包裹著一襲淺藍，懸身在半空的。尹落落沒有啟唇，空中有天絲紫綾的地方，卻悠悠地響起吟唱著落魂謠的女子歌聲。

“是落魂謠！落落姑娘動怒了，老女人別過去。咱們還是先走吧！”赤拂一把揪住要沖上半空的綠煙，將其壓制在身邊。

豁然甩開他的手臂，綠煙臉色不善地瞪了臉色微白的他一下：

“要走你走！六界都在尋她，她歷來隱藏極深。鬼帝期盼得到她已久，此次若不抓住她，說不定就沒有下一次了！”

“那也得有命回去交差呀？咱們要是把命交代在這兒，誰能將她帶回去？”

而鬼差爭執之時，被天絲紫綾包裹在中間的人，默然看著左腕上唯一那顆白玉珠子：星嵐，你聽見了麽？這便是落魂謠，歌謠一出，鬼也怖。落魂謠會傷魂，所以，才不能輕易吟唱。對不起，落落最終還是，沒能保住你的命。

那顆白玉珠子，好像聽懂了她的話。竟是忽閃了兩下，然後變得比以前的還要瑩潤。

驀然揚起唇角，尹落落落身在二鬼差面前。隨著她的接近，寒風陣陣吹散他們身邊的鬼氣。也是她的接近，他們的臉色變得更白，倒像是名副其實的鬼了。

“二位鬼差為何還不動手。我可，久等了。”指尖輕彈紫綾尾端的兩顆紫玉珠子，兩顆珠子相撞的一瞬，半空中的歌謠聲更大，漸漸已經籠絡了整個城主府。

“綠煙……”赤拂被綠煙反手推向遠處，借著這股力道，綠煙傾身躍向落落。

擡手間，綠煙手中現出數以百計的青蓮花瓣。花瓣分列在她們之間，直待綠煙微微揚手，花瓣大幅散開。等她垂首指向落落之時，散開的花瓣就像無數弓弩齊發。漫天飛羽般，帶著青光刺向紫綾中間的人。

閃身避在紫綾內花瓣飛來不密集的一側，聽著“沙沙”猶如雨點拍打在傘面上的聲響。她驀然間嗅到屬於綠煙的鬼氣近在身後，想要移身已經晚了。

“嘭”地一聲，綠煙隔著紫綾一掌揮在她的背上。

“噗——”雖有李氏鮫人最後的靈力和紫綾相護，尹落落自身不濟，還是難逃伏地結局。不僅如此，她直覺喉嚨裏腥鹹，伏地一剎口吐鮮血。

鮮血濺地，周圍的鬼氣頓時暴增。眾鬼皆出，卻礙於天絲紫綾無法接近她的身邊。與此同時，天絲紫綾自行系回她的身上，空中的歌謠聲頓消。

鬼魅襲近，她就地一滾。一時間腰上玉珠“啪、啪”作響，滅掉陰魂一茬又一茬。

對視上比之自己臉色好不了多少的二位鬼差，尹落落無聲地笑了。

“落落姑娘，赤拂勸你，還是跟我們走吧！人心歹毒有甚於鬼，你要是留下來，不見得就比和我們回鬼府好。”赤拂一手掛著綠煙，仍不放棄地勸說。

“若鬼府真那麽好…陰魂何必…爭相向往諸界別處。你們要是還不走…我大可以再祭出…落魂謠。大不了…就是魚死網破！”

落落攥緊拳頭，她心知鮫人靈力耗盡，自己無力再使出落魂謠。可她更不甘心落入鬼帝之手，畢竟，她還未尋到自己的良人，尋回自己的記憶和出處。

“老女人，你怎麽說？”

“鬼帝若苛責…你先…下油鍋……”

“呵，唯獨這時，你還知道讓著我。落落美人回見，你要乖乖的，不能跑太遠，讓赤拂找不到呦！”

傾耳聽著赤拂的話，不知情的，興許還真以為他是舍不得她。可落落此時顧自強撐，心知能捱到他們離去，就不錯了。

她騰出一只手向赤拂揮了揮，如果不是她太不同於眾，真能和赤拂成為朋友，也未可知。

赤青兩色消失在她的面前，鬼魅不見二鬼差，又感到她的虛弱，便肆無忌憚地從地底冒出來。

勉強換趴姿為仰臥，她只手撥動著腰間紫玉珠子，試圖粉碎擾人的一波波窺視。

“啪、啪”紫玉珠子有一下沒一下地響著，漸漸地，她身在的院落已經不敢有鬼魅再進來。警惕一點點地退卻，她的意識開始混沌。

***

幽深的藍色將她包裹，周身明明就都是水，卻好像有一陣陣的寒風吹打在她身上。落落驀然睜開眼睛，見到四下都是霧裏一般的朦朧。

“姑娘，姑娘？城門要關了，姑娘可入城？”聽見熟悉的話音，她側目，果然見到自己入城時的小兵。

但轉瞬，身邊的人就變了：“姑娘，今日歲末，要不要貧道幫姑娘蔔上一卦？”

“瞎說什麽！姑娘不要和我這婢女一般見識，她最愛瞎說。”未弄清狀況，便見到星嵐和小裳，如初見時一樣和她說話。

“星嵐……”方伸手想握住星嵐的手，手穿過星嵐的身子，立時令星嵐在她面前幻滅。

接下來，她的眼前又晃過華辰裕出現的情景，還有李氏，還有之後的種種。她對這些幻象敬而遠之，連連地向身後退去。不知為何，見到這些人，這些事，她的心口內，會隱隱地感到刺痛。這是以前，她從來沒有體味過的。

這是什麽？這些都是什麽？為什麽他們會讓她感到不舒服？

“記憶，這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記憶。是你一直以來，不曾擁有過的東西。”耳邊仿佛響起那個人的聲音，他依舊是那麽不緊不慢。

記憶？

這東西看得見摸不著，還會給她帶來痛苦。既然這東西會使她痛苦，她為什麽千方百計地逃過諸界追捕，也要找到它。

“怕了？不想找了？”

“我……”

“這世間的事物，不管是摸得到的，還是碰不著的。全都擁有兩面，有讓你痛苦的，就有使你快樂的。難道，你不想去找尋那些快樂的麽？”

快樂？快樂又是什麽？

“該醒醒了！若是醒得遲了，便再也沒有找尋快樂的機會……”

那人的話音未落，她就覺得眼前一暗。她只感到身上被寒風拍打著，耳邊源源不絕地傳入海浪拍岸的驚響。仍然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就更別說是挪動身子。

下一瞬，她聽見有人走來的腳步聲，而且不止一人。

“哎！這麽美的姑娘，怎麽會是妖呢？”

“就是說，只可惜新城主有令，馬上就要被沈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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