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亭一中在某些方面是相當古板的, 比如每個年級都是三十個班, 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變過, 反正作為當地最好的中學, 也只有它挑剔別人的，沒有別人挑剔它的。

生源充足, 自然能夠挑挑揀揀。

至於這三十個班級裏面究竟有多少人，就說不定了, 反正實驗班一般是比較少的, 但是越是差的班級就越是多人, 到了二十九班這種將近最後一個的班級，人數直線飆升到六十, 夏天的時候教室裏面就像是蒸籠一般。

而實驗班的設備都是嶄新的, 最叫人嫉妒的是，實驗班有空調，普通班可沒有。

喬妺大約是第一個從實驗班回到普通班受罪的。

聽說曾經的校霸喬妺回來了, 一下課整個文科教學樓就沸騰起來了，紛紛爬上五樓去圍觀曾經將龍亭一中高一年級理科生支配在地上瘋狂摩擦現在卻功成身退隱匿到文科來的校霸：

“是喬妺啊, 真的回來了。”

“等到下一次考試說不定就是支配我們了。”

“都到了文科班了, 不打擊我們還能是誰啊。”有一個人撇撇嘴, “這下子好玩了，人家在理科班的時候，那個作文就被當做範文，現在到了文科班，老師們拿到她的作文就更加容易了。看著吧, 期中考試的時候說不定要請到教室裏面演講一下。”

“噗，不至於吧？還演講？這麽騷的嗎？”

“那就等著看看至不至於好了。”

“有沒有發現喬妺好像變好看一點了。臉上的皮膚一好就好看好多啊。”

有人這麽說了，也就有人開始註意喬妺的臉上，發現真的是好看很多了，感覺就像是化妝了一般。“皮膚好真的很重要了。”

別的人正想確認一下，卻聽見上課鈴響起來了，轉眼別人二十九班的紀律委員就開始趕人了：“回去上課！圍在這裏幹什麽？看猴子啊？”

“你的意思是喬妺是猴子？”有個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紀律委員就像是一條被踩著了尾巴的貓一般跳起來，“你胡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這麽說了！”

龍亭一中這樣的地方，可以說是誰的成績好，誰就是男神女神，不可褻瀆的。一開始還有人因為喬妺的外貌說三道四，但是現在一個學期過去了，被碾壓無數次之後，說的人漸漸就變成了極度稀缺的。

“回去上課吧。”紀律委員揮揮自己手上拿著的記名表：“再不回去我就要開始記名字了。”當然不是說說而已，他們手上都有這一層樓的樓梯鑰匙，完全可以將這群人鎖在五樓慢慢登記，現在不走的話，等到時候就走不了了。

難得這群學校領導的走狗網開一面放他們一馬，他們要是不領情好像都說不過去了。十秒鐘之內，人群消失得幹幹凈凈。

“不記名嗎？”

身後忽然間響起來的聲音幾乎嚇得她跳起來了：“老師！”

她也不知道班主任究竟是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簡直像是忽然冒出來的一般，又或者是剛才人群雜亂，所以沒註意到班主任居然過來了。

班主任是新手，聽說剛剛從大學畢業出來不久，外貌跟一般的學生也是相差不大，如果不是認識，只怕她就算自稱自己是學生也沒有人能看穿。

“因為是初犯，所以沒有太嚴格。”紀律委員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這個年輕的女老師，她看上去不嚴格，實際上也確實很放松，那時候分科過來在她班上上了一陣子的課程，這個老師相當好說話的。

老師點點頭說：“沒關系可以理解的。我過來主要是想找喬妺出去談一談。”

“快要上課了。”

“幫我叫一下她吧，我有分寸的。”年輕的女老師微笑著點點頭道，“她即使不上這一節課也沒什麽所謂。”

現在叫喬妺出來，無非就是關於她轉科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畢竟跟很多都是青春叛逆期的同齡人比起來，喬妺的這一手叛逆實在是太高級了，說轉科就轉，招呼都不帶打一個的，況且人家還不是“迫不得已”，而是“老娘高興轉就轉”，不管自己是不是適合文科，也不管能不能跟得上。

距離分科也就只過了三個月的時間而已啊！

除了喬妺，誰的膽子敢這麽大。

蔔老師一看到這個失而覆得的得意門生，就覺得腦殼子疼，說出了喬妺這半天聽得最多的一句話：“你怎麽又回來了！”

天知道上一個學期她究竟是廢了多大的勁兒才將喬妺送走，到實驗三班去。沒想到才過了三個月，這扯犢子玩意兒又回來了。深呼吸兩口，強行忍住將喬妺抽死的沖動，年輕的班主任問道：“這件事情你家裏人知道嗎？”

喬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問道：“轉科的證明書上不是要家長簽名的嗎？他們當然是知道的啊。”

“知道還由著你胡來？”

這一家子莫不是瘋掉了，文科和理科有可比性嗎？龍亭一中在理科方面的資源比較多，難道不是誰都知道的一件事情？在能夠選擇理科的時候，主動放棄優勢科目，去選擇一個劣勢的科目，誰的腦子被驢子踢了還沒有好？“我應該跟你的家長談一談。”

最好還是能夠說服他們讓喬妺轉回文科去，這麽好的一根苗子，不能在叛逆期就毀掉了。

現在這麽任性妄為，難保將來畢業去到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學校，讀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專業不會後悔。

喬妺是她教到的最有希望的學生，絕對不能毀在手裏面。

要不是抱著這樣的念頭，誰願意把這個將來一定會給自己帶來錢財和名譽的學生送到別人的手裏面呢？她自認不能教好喬妺，才舍得交出去。

現在絕對不能夠毀在她的手上。

“老師。”喬妺平靜地開口道，“你即便是跟他們談了也是沒有用的，家裏面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決定，不造成嚴重後果，就不會有人管我。”

“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蔔老師也是被她這樣的態度給惹怒了，一把將她拉進教師辦公室，將她摁在自己的椅子上，“你適合理科！我們學校的理科老師遠遠比文科好，你為什麽跑回來？現在做出來的一切努力不都是為了將來嗎？高中只有一次，分科也只有一次，將來後悔來不及！今晚我跟你回家去，我必須要跟你的父母好好聊一聊。”

身為一個老師，最痛心的事情莫過於看著一名原本可以成才的學生迷失在青春期。

“這樣吧。”喬妺坐在她的椅子上面，仰起頭，用一雙淺色的眸子盯著她，柔聲說：“給我一個學期的時間，我保證考到文科的實驗班裏面去，並且證明我即便是在文科，也能夠學好，要是不行的話，我就回理科。可以嗎？”

蔔老師皺眉道：“一個學期的時間最多能夠考到尖子班，然後實驗班再到實驗班。這一段路程實在是太長了，現在回去的話我今年幫你爭取實驗三班的名額，畢竟你在理科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說實話，是不是為了躲溫寄風？”

聽實驗三班的老師說，溫寄風和喬妺非常不對付，兩人一旦湊到一起，多數時間裏面都是刀光劍影的，而且是溫寄風的敵意比誰都要強。那裏的老師開始考慮怎樣將這兩個人分開，別在一個班裏面呆著了。

要是溫寄風能夠留在實驗三班，那麽就盡量將喬妺往一班二班裏面塞。

“她不能夠將我逼走。”喬妺搖了搖頭說，“其實我在理科方面的天賦遠遠沒有你們想的這麽好，數學是我的弱勢，尤其是比較創新的題型，往往腦袋轉不過彎來，最後都是失掉分數。”

“可以練！你不會的別人一樣不會，你沒必要逃避這些，多做題就好了。反正還有兩年半的時間，慌什麽？”

這一回喬妺沒有回答她，只是安靜地搖了搖頭：“我是一個死板的人。”

屢次被喬妺的作文所驚艷，感嘆她的才思的蔔老師聽見這句話，整個人一瞬間都頓了一頓，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好像是在問：“你都算死板的話，我算什麽？”

但是礙著老師的面子，她沒有問出口，想著反正有些事情別人怎麽勸都沒用，尤其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普遍都是叛逆的，只是比起一般翹課早戀打游戲的叛逆，喬妺的叛逆明顯更加讓人脫發——最終還是要讓他們走一點彎路，才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最終醒悟的。

況且並不是文科就不需要接觸理科的東西了，在高二的會考之前，文科生也是要學習理科的，只是相對於理科班，理科的課程明顯是少了。

相信喬妺這樣的理科天才，這麽一點課程應該不會落後到什麽地方去。“今晚我還是要去你家一趟，確認一下你家裏人的意見，要是都支持，我當然不會再加阻攔，只是不要忘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一個學期，考上尖子班。”

“好。”喬妺笑了笑。

蔔老師長長出了一口氣，像是有些疲累了一般說：“以後做事之前，三思而後行，別做傻事了。回去上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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