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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帝君之間的閑談是風月,也是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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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帝說,南燕戰場上只有一個七子韜軻,那也就是意味著,初止不在。

以商帝的性子,自是不會把治理後蜀這麽重要的事交給初止的,初止的性格,並不適合治國,尤其是,不適合治落敗之國,所以,初止回到了商夷。

他與石鳳岐還見了一面,只不過二人相見,不覆當年。

他對石鳳岐與魚非池恨之入骨,見面之時,連個招呼都不是很想打,若非是忌憚著石鳳岐是大隋帝君,他甚至有可拂袖離去。

千不甘萬不願地他向石鳳岐行了一禮,石鳳岐看著他突然就想到了明珠,於是沒了好臉色,只擡了下手,示意他起身,然後轉身就走。

商帝見了,笑聲道:“你知孤為何留他在商夷嗎?”

“為何?”石鳳岐喝著酒問道。

“他的能力在你們七子之中或許並不突出,但是放在普通人之間卻也出類拔萃之輩。孤當然知曉他是心思惡毒,趨炎附勢之人,但是亂世乃用人之際,誠然他惡毒卑劣到令孤不恥,但孤依然可以利用他的才能,為孤效力。”商帝慢聲道。

石鳳岐聽罷一笑:“待你大業得成,便是他人頭落地之時,對吧?”

商帝端起酒盞,但笑不語。

便是默認了。

狡兔死,走狗烹,彈盡弓藏之事並不少見,開國功臣大多沒有好結果,功高震主之輩,多是身首異處。

石鳳岐心裏嘆一嘆,商帝,果然是天生帝材。

“韜軻師兄呢?你會這樣對韜軻師兄嗎?”石鳳岐好奇地問道。

“不會,但孤會讓韜軻辭官。”商帝說。

“哈,那倒是要多謝你留我韜軻師兄一命了。”石鳳岐諷笑一聲。

“非也,有綠腰在,他與孤之間總有難以釋懷的芥蒂,與其日後發酵成不可挽回之局面,孤從一開始,便不會讓這種危機存在。”商帝搖頭道。

石鳳岐這倒是沒想到,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你呢,你若為須彌大帝,開國功臣也不少,你會如何?”商帝問他。

“我與你可不一樣。”石鳳岐說。

“所以,你成不了最後的贏家。”這話題,是又繞回來了。

石鳳岐沒跟他爭辯,面對商帝,石鳳岐倒真不敢托大來一句,商帝必會敗於他手,這個對手太強大了,城府極深,謀略極深,浸淫帝王權術多年,怎麽看,都不敢小看。

當兩位有著同樣雄才同樣抱負,甚至有著同樣高度和眼界的君王他們坐在一起的時候,所聊之物,未必一定是有關天下之事。

或許,他們兩個會坐沒坐相,吃沒吃相,聊一句宮外某轉角處的油果子味道極好,前些日子聽聞哪裏有了什麽奇妙趣事兒,更或者,他們甚至可能聊一聊吹笛子的心得。

也未必一定要把一位國君想得那樣神秘,仿似他們不食人間煙火。

他們只是比常人擁有更為強烈的野心罷了。

商帝酒過三巡,問了石鳳岐一個問題:“你單槍匹馬來商夷,不怕孤在此處殺了你?”

石鳳岐支額輕笑:“我雖極為討厭你這人,但我卻知,你做不出這樣的事。如你做了,首先看不起你的人,是你自己。”

商帝暢快大笑。

石鳳岐眸色沈一沈,若商帝敢在這裏殺了自己,他相信,南九的長劍不出半月,將會收走商帝的項上人頭,魚非池會立時與南燕音彌生達成和解,大隋與南燕聯手,輔以蒼陵的力量,圍剿韜軻大軍。

商帝只要沒得失心瘋,都不會做出這種愚蠢的事情來,他雖然滿腹帝王術,但他不至於骯臟至此。

再者,這天下之事難道是殺一兩個君主就能解決得了的?

真正的矛盾永遠是來自於國與國,軍與軍,民與民之間的激烈沖突,君主,不過是一種象征,一個矛盾的集中點,將這些沖突全加諸在他們身上的一種具像,他們代表著各自不同的力量而已。

這種象征的毀滅並不意味著力量的毀滅,相反,他極有可能將一切推入更深層次的混亂之中。

如今這樣幹凈清爽的局面得來不易,真正有腦子懂謀略的人,會珍惜這種局面,懷抱小人之心只想得到暗殺行刺這種事的人,目光不夠高,眼界不夠大,說白了,便是一句,眼皮子淺。

所以石鳳岐並不懼怕商帝會對他行暗殺之事,擔心這種事還不如擔心商帝會不會中途變卦對付瞿如來得實際,畢竟瞿如才是眼下真正給商夷造成麻煩的人。

瞿如攻打商夷,大隋是報了仇雪了恨了,可是對商夷來講卻是另一種侮辱,心高氣傲,久居第一的商夷們習慣了用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視著他國之人,如今卻被打得半死不活,他們沒道理不憤怒。

商帝眼下要做的事情,是平撫商夷的這種激烈情緒和沖突,而在處理國事的時候,有一個方法是萬金油,任何時候拿出來都很好用,這方法便是矛盾轉移。

與其讓商夷人一直關註著國內的這些事兒,不如把他們的視線轉移去南燕的戰事,大肆鼓吹南燕前方戰線上的功績與慘烈,也給韜軻樹起了商夷第一強將的凜凜威風。

石鳳岐偶爾會旁觀商帝做這些事的手法,帶著欣賞的神色,他為帝多年,處理起這些棘手的問題時,格外的熟練,未有半點的生澀之感。

而在瞿如未完成那等逆天之舉前,石鳳岐不會離開商夷。

商帝要弄一個商夷第一強將出來,隋帝也要造一個不世英雄功垂不朽!

與此同時,南燕的消亡速度,肉眼可見。

攤開南燕地圖,城池若是在地圖上有靈魂有生命,你甚至可以聽到他們撕心裂肺的吶喊,那是死亡前最後掙紮發出的絕望悲鳴之聲。

魚非池與韜軻二人紛紛爭分奪秒,爭取著一切時間,像個貪婪的奸商看到了金光閃閃的寶藏,瘋狂地把城池掠奪入懷,搶在手裏。

他們都清楚,南燕這地方,誰搶得快,搶得多,就是誰的,搶到最後無處可搶之際,南燕也就徹底消亡了,他們兩國也要就此罷手,等待最後的決戰,現在爭搶來得越多,對以後就越發有利。

於是,他們誰也不會仁慈,不會手軟,甚至不會眨一下眼。

這是比金光閃閃的寶藏更為誘人的東西,是疆域,是土地,是國!

他們幾乎都要忘了,這是一個有著寧死不屈意志的國家,他們無視這種偉大,粉碎這種堅強,無情冷漠得像是兩臺機器,殘忍地收割瘋搶著勝利果實。

南燕就像一個精美的蛋糕,被兩個餓瘋了的人,狼吞虎咽。

魚非池站在軍營了望臺上,看著遠方交戰的笑寒與音彌生,這種時候不分什麽技巧,拼的是硬實力。

南燕在經歷這麽久的堅強與寧死不屈之後,已有些疲軟,因仇恨而升起的戰鬥意志,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的,這樣戰鬥意志不純粹,不像是真正的軍隊那樣,有著不敗的戰意與烈性,支撐南燕燕人的主要支柱是屠城之仇。

而人們最擅長的事情,是遺忘。

哪怕屠城之恨再怎麽刻骨銘心,在經歷了這麽久的戰事,死了這麽多的人,失去了這麽多的城池之後,這種意志會被漸漸消磨得薄弱。

這對南燕來講,無異於雪上加霜。

這對大隋與商夷來講,是如虎添翼。

此消彼長,南燕之頹勢,不需多想。

魚非池看著戰場上漸漸壓倒性的戰局,慢慢走下了了望臺,玉娘在下面接著她下來,笑說:“聽那臭小子說你怕高,嚇著了吧?”

“還好,這了望臺不算高。”魚非池道:“玉娘,長寧城安排得怎麽樣了?”

“都安排好了,候氏夫婦與葉藏兩人都在長寧,要辦好這件事不難,難的是……”玉娘遲疑了一下。

“難的是他不肯走。”魚非池笑道,“沒關系,不用他走。”

“公子就這麽拍拍屁股去了商夷,把你一個留在這裏收拾這爛攤子,你不生氣?”玉娘笑問道。

“氣什麽?他相信我,才敢把這爛攤子留給我,我相信他,才敢讓他一個人孤身闖商夷。”魚非池說道。

玉娘點點頭,又見那方遲歸走過來,心想著,這遲歸小公子也是厲害,趁著公子不在,南九又上了戰場,可著勁兒的鉆空子獻殷勤,巴不得成日裏都與魚姑娘粘在一起。

可惜啊,魚姑娘這個心腸古怪得很,有時候很柔軟,又時候卻硬得跟什麽似的,對遲歸他是一丁點兒的柔情也沒有。

遲歸上來挽住魚非池胳膊,其實他已經比魚非池高出了很多,魚非池都只到他肩膀的高度了,這樣的動作做來未免總有些怪異,可是他卻做得極是自然。

魚非池則是更自然地把手臂抽出來,對他說:“有事嗎?”

“無事我便不能來找你了麽,小師姐?”遲歸受傷的眼神看著她,何必要對我這麽冷淡呢?

“沒有,只是我這會兒正要去看一些公文。”魚非池說道。

“小師姐,你是討厭我了嗎?”遲歸問她。

“不,我只是希望明白,很多事情是強求不得的。”魚非池坦承地說。

“我沒有強求啊,我只差跪求了。”遲歸笑了笑,笑容又脆弱又悲傷。

魚非池心底嘆聲氣,沒再說什麽,拉著玉娘離開,留得遲歸一人站在那裏,笑容衰敗,覆又撐起,依舊是天真少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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