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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你我同門之情,到今日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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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在第多少鞭的時候,南九與遲歸把魚非池護在中間,他們聽話,不會對石鳳岐做什麽,可是讓他們眼看著魚非池被打到皮開肉綻失去性命,也絕對不可能。

他們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替魚非池把這場刑受完,餘下的鞭刑由他們來承受。

便是南九與遲歸這樣的身體,習過武,練過功的身體,也覺得那些鞭子打在身上痛得讓人發顫,他們心疼的是魚非池苦熬了那麽多下,被打得蜷縮在地,痛苦呻吟還不肯開口求饒。

南九只是抱著魚非池,緊緊地抱著她,除了心疼他的小姐,南九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麽。

可是遲歸不一樣,遲歸抱著魚非池另一邊的身體,擋著那些鞭子,他死死地,死死地看著石鳳岐。

從未像今日這樣,他半點也不掩藏對石鳳岐的恨意,刻骨銘心撕心裂肺尖銳殘酷有如實質的恨意,魚非池有多愛石鳳岐,他就有多恨石鳳岐!

魚非池如果愛石鳳岐愛到可以為他粉身碎骨,那遲歸恨石鳳岐就能恨到咬碎銀牙。

他一直在等,有朝一日他的小師姐可醒悟過來,看清楚石鳳岐真的不適合她,可是,等來等去,好像小師姐怎麽也不肯清醒。

遲歸也想過,要不這樣也挺好的,反正自己還能陪在小師姐身邊,至少可以護她周全,讓她不被人傷害,自己也有幾分本事的,如果小師姐真的遇到了天大的難題,說不定自己還能有用武之地,總會有機會讓小師姐看到自己的能力的。

但是,當石鳳岐讓人鞭刑施罰魚非池的時候,遲歸覺得,一直以來,他都錯了。

很早很早以前的時候,在學院的時候,他就該殺了石鳳岐,從那時候起,從源頭上就終結這場苦難。

他可以殺掉石鳳岐的,有無數次的機會,是他自己錯失了,如今回想,悔青了腸。

他用這樣盈滿了仇恨與憤怒的眼神看著石鳳岐,如同兩把毒箭要讓石鳳岐穿心爛肺付出代價,而他的雙手緊緊地護著魚非池,如同雙把盾牌要為她擋去一切災難。

他不需要去了解這場刑罰背後的故事,沒有任何意義,在遲歸這裏,小師姐就是一切。

什麽天下什麽王權什麽盛世都跟他沒關系,他不是大隋帝君,沒興趣知道成為一代國君有多麽不容易,也沒興趣去探聽此時石鳳岐的內心是何等的悲憤痛苦。

受刑的人的是小師姐,被打得只剩下半條命,活得茍延殘喘的人是小師姐,血肉模糊瑟瑟發抖的人是小師姐,這就夠了,這足以讓他做出決定。

他決定,不再藏了。

小師姐,如果你要的是這天下,不止石鳳岐有資格陪你稱霸須彌的,我也可以。

小師姐,至少有我永遠永遠,也不會如他那般一而再,再而三傷害你。

小師姐,以後的路,我陪你走,再也沒有石鳳岐。

“小師姐。”遲歸輕輕抱住她,替她擋去了還在繼續的鞭打,他說:“小師姐,沒關系,我陪著你。”

行刑的人停下,望著石鳳岐,石鳳岐坐在那裏,不止身體沒有動過一下,就連眉頭也不曾擡過一次,他臉上的表情始終保持著漠然。

行刑的人看向他時,他眨了下眼,示意不必理會,繼續鞭打便可。

他不是不想動,也不是沒想過去阻止,他只是呀,動不了。

南九那粒暴射而出的石子,點住了他穴道。

他特意把受刑的地方選在宮門處,不是為了羞辱魚非池,是他知道,每天南九跟遲歸都會來這裏等她下朝出宮,那麽,以南九與遲歸的性子,一定是會帶魚非池走的,一定會救她。

他沒料到,魚非池今日鐵了心要跟他硬扛到底,不許南九與遲歸帶好她離開,而南九一向聽魚非池的話,魚非池叫他去死,南九亦不會皺眉。

而遲歸呢,遲歸也是,遲歸還願意看到魚非池與石鳳岐之間決裂,慘痛的決裂,不管這一場鞭刑,魚非池受得有多麽的心甘情願,也再彌補不了魚非池心上的裂痕,他們二人之間啊,永遠不會再有可能。

遲歸樂意看到這個,更樂意看到石鳳岐痛苦的樣子,他終於有機會,把魚非池徹底地帶離石鳳岐身邊,以如此正大光明的方式。

當石鳳岐看著魚非池受刑,到第三鞭的時候,他就已經受不了了,那一聲聲刺耳的鞭打聲不止打在魚非池身上,還鞭笞著石鳳岐的靈魂,他在極端矛盾覆雜的情緒下,只想沖過去把魚非池抱走,草率而魯莽地結束這一切,昏君就昏君,無道就無道,不在乎,無所謂。

但是魚非池有多狠,她太了解石鳳岐,了解他一定會忍不住中斷這場行刑,那可怎麽能行?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走出這一步棋,若是被他的任性毀掉了,那可怎麽對得起她與上央啊?

得讓他好好坐在那裏,像個真正英明狠辣的君主那樣,穩穩地坐著,穩穩地看著,讓世人覺得,他們的這位新帝,是個鐵血無情,殺伐果斷的人,是個既讓人害怕,也讓人尊敬的人。

所以,石鳳岐不能動,好好地坐著,好好地看著。

看著魚非池是如何被鞭打得像是快要死去,如何茍延殘喘奄奄一息,如何脆弱得像是一葉小舟在驚濤駭浪之中痛苦掙紮。

好好地看,認真地看,目不轉晴地看,像個真正的帝君那樣,無情冷漠地看。

蘇於婳的一百鞭已經結束,她踉蹌著起身,撿過自己衣服披在身上,有些發白的臉色看著魚非池,她身子不比自己,不說扛一百下,便是五十下也足以要了她的命,蘇於婳倒是很想知道,支撐著魚非池此時也沒有昏過去的力量到底是什麽?

她也看一看石鳳岐,她看到石鳳岐額頭綻起的青筋似要爆開,看到他輕輕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劇烈發顫,看到他在滿頭的冷汗。

她知道,今日事成定局,誰也無法挽回,三人謝罪,以謝天下,將會大隋一片晴空,諸多問題會迎刃而解,本來早就該這樣的,上央一死,天下大定,先帝臨死之前贈予石鳳岐的這最重要的一塊墊腳石,是如此的恰到好處,可以成就石鳳岐無上威名。

而她的小師妹魚非池,是另一塊重要的墊腳石,就像一左一右,平平穩穩地,把石鳳岐的帝位,托得紮紮實實。

她只是嘆一聲,何苦為情,受難於此?

三百鞭畢,施刑的人都一身大汗,手腕發酸,跪在地上請旨。

魚非池輕輕推開南九與遲歸,端正地跪好,磕頭:“謝陛下隆恩。”

輕飄飄地五個字,聲聲如針,準確地紮在石鳳岐心頭的嫩肉上,已經這樣了,她還要堅持,還要死扛,服個軟,說一聲,石鳳岐我沒想過要殺死上央,對她而言,到底有多難?

當然難啊,魚非池當然盼著上央死,上央不死,大隋不穩,上央他,必須死,而且,必須死在石鳳岐的聖旨之下!

南九抱起魚非池把她放進馬車裏,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生怕碰到她的傷口,不顧自己身上的鞭傷,看了遲歸一眼。

遲歸自地上慢慢起身,看著地上那一灘一灘的血跡,也看著一道又一道鋪灑的血痕,輕笑了一聲,看著石鳳岐:“石師兄,你我同門情意,就到今日為止吧。你配不上她。”

他擡起的眉目中寫著傲然,琥珀色的雙眼不再天真無邪,變得內斂深沈,就連他嘴角翹起的弧角都顯得陌生。

馬車噠噠著遠去,已經痛到快要死去的魚非池沒有更多的力氣回頭看,她終於可以卸去堅強,認真地承受痛苦,閉著眼睛感受後背已經血肉模糊的地方。

石鳳岐看著馬車遠去,猛地吐出一口血來,與魚非池的血交織在一起,兩血難分,兩人難分,絕望裏的相愛,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南九的武功可真高啊,高到他用了這麽長的時間才能沖開穴道自如地活動,高到把他定在這裏受了如此之久的靈魂鞭笞之刑不能言語中,高到逼迫自己眼睜睜看著這一切而不能做任何事。

旁邊的太監大臣連忙跪下,喊著:“陛下,陛下……”

石鳳岐的目光黏在那輛馬車上,看著她遠去,就像是從他生命裏抽離一般。

他動了動手指,懶得再掩飾,任由眼中的悲痛多到快要溢出來。

他起身,步子走得搖搖晃晃,擺擺手道:“你們都散了吧。”

空曠巨大的王宮裏,寂寞的聲音像是糾纏著骨髓的咒怨,他擡眼看一看這裏的琉璃瓦,朱紅墻,看一看這裏的千重宮,萬重闕,他空蕩蕩的眼中像是有很多的情緒,又像是什麽情緒也沒有。

他想,若此生他要一個人住在這座王宮裏,做一個孤家寡人,該是何等令人窒息的事情?

他又想,除了孤家寡人一生,他還能追求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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