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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學院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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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學院分南北兩院,南北兩院各五班,北院為甲乙丙丁戊,戊字班共計三十人,頑劣作惡,不思上進,打架鬥毆,集齊南北兩院中所有最惡劣的弟子於一處,是所有司業們口中的垃圾班,是不被任何人看得起的渣滓班,是根本不夠資格入學院的一群廢物。

後來戊字班中出了三個人,一舉爭得學院裏五個下山名額中的三個,震驚學院。

三人下山歸來,手提好禮二十七份,戊字班好友一人一樣,絕不少買,還準備了一肚子的好笑話好故事,等著說給他們聽,打發這學院裏無聊又漫長的少年時光。

魚非池站在戊字班門口,望著班上眾人,久久未擡步,久久不進門,久久,久久,久到後來,她輕輕放下手中抱著一堆禮物,理理身上因著趕路太心急了,所以有些起皺的白色學子長袍,她輕聲地問:“發生了什麽事?人去了哪裏?”

那向來活潑可愛的朝妍一聲悲呼,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悲痛找到了可以宣洩的地方,沖過來抱緊了魚非池:“師妹,師妹你們終於回來了!”

戊字班三十人,下山三人,餘下二十七人留於學院,半年後魚非池等人歸來,班上僅存,五人。

僅存,五人。

手中提著的二十七份禮物,有二十二份變成了祭品。

二十二條半年前還鮮活的性命,二十二個善良的學子,就此在人間失去行蹤。

所有等待久別重逢的欣喜激動,所有盼著與班上老友再去學院飯堂裏把酒對歌的期待憧憬,都變成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甩在了魚非池臉上。

她抱著哭得肝腸的朝妍,望著後面的四人,葉藏,瞿如,商葚,還有一個叫豆豆的小姑娘,每一個人臉上都寫著沈痛的悲傷,在看到魚非池他們三人時,眼中泛出了希望一樣的光。

在戊字班到底發生了什麽,那二十二個人,到底是怎麽死的?

魚非池沒有在此時多問,只是一一撿起地上的禮物,沈默地走向了無為學院的後山。

她對這學院裏是熟悉的,畢竟住過一年半,這裏的吉祥槐依然高挺,冬季裏落了葉,枯瘦的枝張牙舞爪地伸著,後山覆滿了雪,都找不到了當初魚非池用過的爬山虎,而山的邊緣依然是雲霧繚繞的深淵,看不見底。

魚非池知道,那二十二個人,大概都葬身於這深淵之下,這裏是無為學院的拋屍地,所有死得不明不白的人,都葬身於此。

她向來怕高,便只站在稍遠了些的地方,將二十二份禮品拋入深淵裏,石鳳岐在這裏點了幾只蠟與香,又排滿了兩排杯子,共計二十二只,倒滿酒水,一一祭拜。

其實,讓魚非池把那二十二個人的名字全數說出來,她都不一定做得到,她在學院裏的前一年,向來清冷寡淡得如同自閉一般,從來不與人多說話,更不會跟這班上的人多有來往,當時的她,談不上與他們有多少同窗情誼。

大概是後來,這戊字班上的人,因著她一席話,願意去南院與醜字班打得不可開交,鬧得聲勢浩大,要為劉白討個公道,魚非池才漸漸覺得,這戊字班的人也是極可愛的,極有愛的。

他們的確不如別的班上的人聰明,有本事,他們是公認了的最差的一班,就連司業都覺得他們無可救藥,回回測試他們必是最後一名,拖盡了北院的後腿,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不是聰明的人才有資格活著啊!

後山的風嗚咽著呼嘯,吹過的凜凜寒風吹動了魚非池的白袍,石鳳岐擔心她受寒,站在她一側擋去了些山風,輕聲說:“不止戊字班如此,別的地方也是這樣,有的班裏已經一個都不剩下了,非池。”

“我想知道的是,這是學院做的,還是弟子做的。”魚非池開口說話,聲音很小,被風拉扯得更加飄渺。

“自是弟子之間,學院……只是一如既往的睜只眼閉只眼,從來不管罷了。”石鳳岐說。

“這一回,他們爭的是什麽?”總是有原因,才引得學院諸班弟子開始了這般瘋狂地互相撲殺,多大的原因,才使得他們如此的喪心病狂!

石鳳岐沈默了一下,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在這個時候讓魚非池承受更多,她未流一滴淚,未有一聲吶喊,但石鳳岐與她相處這麽久,已能看到她內心在淌血。

“說吧,不說我怎麽知道,要如何給他們報仇?”魚非池的目光看得很遠,不知望向何處,像是看向被雲霧遮蓋的深淵,也像是看向天邊。

“無為七子。”

“果然麽?”魚非池一聲輕笑。

能誘使學院弟子如此廝殺的,魚非池想不出,除了無為七子之外,還有什麽別的。

那些近乎傳說中的七個人,將是平定天下的不世天才,將得鬼夫子真傳,將入朝為官,與帝王稱友,與天下交杯,這些飽含著為國為民為天下的熱血弟子們,如何能不瘋狂爭奪,如何能不為之付出一切進行撲殺?

所以,像戊字班那種難以入他們眼,固執得不肯加入任何一個國家勢力範圍,只求自身快活的人,便會成為他們第一個鏟除的目標,畢竟,誰叫他們,一無所有呢?

原來魚非池以為,只要商夷國的曾沛沛一死,韜軻與商向暖下山,只要大隋國的葉華儂不在,戊字班在這半年裏,一定是安全的,太平的。

她做了那麽多的事,費了那麽大的勁,不過是想在下山之前為戊字班謀個安生日子過,別人感不感激她,並不要緊,重要的是,她真的極喜歡這群善良的人,願意為之辛苦一些。

事實告訴她,她錯得多荒謬。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如同玩笑。

原來世事如棋,真的不是一句空口白話,算得再好,算不到,後來會如此大變。

“非池,你回來後還未歇息,我送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一切等明日再說。”石鳳岐看魚非池面色微白,受了這麽大打擊,又迎風立在山頭,擔心她熬不住。

“石鳳岐,你想做無為七子嗎?”魚非池卻突然問。

“什麽意思?”

“七子出無為,無為定天下。無為七子將來會下山各尋明君輔佐,一統須彌大陸,結束數百年的戰火,這樣的宏圖偉業,你想要嗎?”

“我想入圍無為七子,但我不想要這樣的大業,我只是好奇,鬼夫子到底會教些什麽,我這樣說,你信嗎?”石鳳岐目光微灼,牢牢地看著魚非池。

魚非池不說信與不信,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的發讓風吹起,露出了整張臉來,少年好一副薄情寡恩的好皮相,依舊是薄唇如含刀。

老人說,薄唇無情,魚非池不知石鳳岐是不是無情人,但是此刻,她盼他是有情人,盼他念著戊字班曾認他做老大的情。

“你怎麽了?”石鳳岐見魚非池神色不對,有些擔心地問道。

魚非池的眼神依然沈靜,只是伸手擡住了石鳳岐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也像是要看穿石鳳岐整個靈魂一般,她牽動唇角,有一個似嘲非嘲的笑容,聲音也又輕又飄,聽著似乎毫無重量,她說……

“我要做無為七子,我要你也做無為七子,還有戊字班裏,任何有機會的人,我都會幫著把他們推上無為七子的位置,我要讓這個學院的一切想法落空,我要讓殺了戊字班二十二個同窗的人付出代價,我要讓這一切,變成一個笑話,你來嗎?”

她向來都把感情埋得很深,就像她對南九明明好到骨子裏,外人也看不出幾分來,就像她把遲歸看作親弟弟一般喜歡著,旁人也猜不出幾分,就像她對石鳳岐早已不再如當初那般堅定的拒絕,也從來沒有人發現過。

她向來,是一個將感情收納於心底最隱秘處的人,就像她此時一般,她的內心有著難以言喻的悲痛,但是她依然按捺得住,她把什麽都藏好,她不失冷靜,她對自己殘忍。

如同此時,她只是有些難過,就像心裏堵了塊石頭,壓著她,悶著鈍痛,一點點壓得她像是要窒息。

石鳳岐握住她冰涼的手,慢慢探下腰來,那張如同含刀一般的薄唇在魚非池耳邊輕聲說:“終於有一次,你需要我了,我怎麽會不與你一起?”

山間的風越刮越大,偶爾還能翻起一些打了霜僵硬的葉子卷起在二人腳邊,白色的袍子翻動,將兩人緊緊的包裹在內。

而山下的艾幼微看著殘存的戊字班,握著酒囊的手死死攥緊,快要把那酒囊攥得裂開來,鬢角的太陽穴高高鼓起。

他狠狠地咽下了一口氣,並沒有前去找誰大打一場,學院裏有學院的規矩,就算他是司業,他也必須要遵守,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他不能壞了無為學院百餘年來的規矩。

他知道,該來的總會來,只是他沒想到,他們這一次,來得如此迅猛。

看來無為學院裏,還有高人,就是不知,能在魚非池與石鳳岐手下,走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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