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KFC的屋檐下面，程曉羽恰巧站在一個拐角處，兩側細細綿綿的雨幕仿佛莫可名狀的界限，視線投射出去都是模糊的，只有近處才清晰。他看了眼潮濕的行道和幹燥臺階，覺得自己正站在時間的河流裏面，這邊是一一年一月，而雨裏是已經過去的一零年十二月。

程曉羽絮絮叨叨的將自己和裴硯晨的事情毫無保留的告訴了蘇虞兮，如果有人能夠讓他徹底放下防備，那一定是他這個妹妹了。

“我是不是做錯了？”程曉羽輕輕的問道，隔著一千零八十四公裏。

蘇虞兮在電話那邊的聲音始終如一的平調，沒有起伏，不帶情緒“已經過去的事情討論對錯沒有意義，而且我也不覺得你有錯。問題的重點在於，你是不是喜歡她？”

程曉羽糾結了一下，嘆口氣道：“喜歡說不上，但是有心動，而且我不忍心看她哭，看見她的眼淚，我也會難過，我想今晚我會失眠。我在猶豫該不該去找她，即使我的安慰會很乏力，但總該做些什麽才好。”

蘇虞兮語速放緩了一點，沒有開始那麽緊，她說道：“我覺得你為她做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你覺得你是欺騙了她，但是反過來看那難道不是一種浪漫嗎？如果我是哪個女生我也會感動的。況且她以前害你害的還不夠慘嗎？你的表情包，許沁檸手機裏現在還有，這些事可以算了，但是去年那件事情鬧那麽大，大伯他們因此看不慣你，讓你進不了族譜，讓你回不去老宅，讓你過年都只能一個人，你難道都可以不介意嗎？”

“現在真的不介意了，而且……”

蘇虞兮沒等程曉羽說完，就打斷他道：“你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有擔當是好事，但是我覺得你現在不應該去找她。你需要時間想清楚，她也需要時間想清楚，兩個都有些醉的人，如果做些沖動的事情就沒有辦法挽回了。”

程曉羽沈默了一下道：“好吧，聽你的。”

“哥，你現在在哪裏？”

“我車停博悅的。”

“還能開車嗎？”

“應該沒問題吧！”

“別，我打電話叫王哥來接你回家。”

“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在討論這個問題。”

程曉羽望著街對面的便利店霓虹招牌有些迷茫的“嗯。”了一聲。

蘇虞兮掛了電話，趕緊打開電腦，搜索《梁祝》，果然已經有視頻上傳到網上了。

許沁檸卸了妝從洗手間走出來道：“什麽事情啊？和你哥聊這麽久。”

蘇虞兮盯著屏幕皺著眉頭道：“你過來看就知道了。”

許沁檸走過來一看，是一個身著白裙的姑娘站在舞臺中央拉小提琴的視頻，身後的穿著黑色禮服的交響樂團將這個白裙姑娘映襯的飄然欲仙，搭配著委婉動聽纏綿悱惻的音樂，真是美不勝收，許沁檸不由得說道：“咦，這首曲子不錯啊！難得還有我能聽的下去的交響曲。這個姑娘長得也挺漂亮的，感覺氣質和你有點像呢！”

蘇虞兮帶著冷淡說道：“這首小提琴協奏曲，是我哥寫給這個姑娘的。”

許沁檸不由自主的調大音量說道：“什麽？”

蘇虞兮看了眼大驚小怪的許沁檸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哥說的他首部古典交響要在上戲劇院上演了，瞧就是這部。”

許沁檸有些忐忑地問道：“那為什麽你說，他是寫給這個姑娘的啊？”

蘇虞兮冷笑了一下道：“這個姑娘就是他去年車禍的時候撞的女生，說出來兩個人的經歷真是狗血的三流偶像劇呢！”她很少用嘲諷的口氣，就算許沁檸聽到蘇虞兮這樣的語調次數也不多。

許沁檸喃喃的道：“怎麽可能呢？你哥不可能喜歡她的……”

蘇虞兮有些奇怪的看了許沁檸一眼道：“你怎麽知道不可能啊？”

“我……我就是知道啊！”

蘇虞兮對許沁檸不能再了解了，直接問道：“許沁檸，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我哥？他生日那天半夜，你偷偷來客廳做什麽的？”

許沁檸轉過頭不敢看蘇虞兮的眼睛，“啊！你都看見了？”緊接著又欲蓋彌彰的反問道：“我那有偷偷啊！我光明正大的去的好不好。”

“你半夜三更的蹲在我哥身邊，是想做什麽呢？”

“什麽叫我想做什麽！我還不是擔心你哥。”

“你擔心他什麽？”

“我怕他是個GAY啦，我只想證明一下他到底是不是……怎麽把話題轉移到我身上呢？不是在說這個女生嗎？”許沁檸有些臉紅的指著視頻裏的女生沒好氣地說道。

蘇虞兮有點驚訝許沁檸的腦洞，問道：“我哥是GAY？你聽誰說的？”

“他自己告訴我的啦，我上次不是假扮成唐雯倩嗎？跟他發短信的時候他自己說的。”許沁檸實在招架不住蘇虞兮的詰問，低聲老實地說道。

“這你也信？他騙你的。”

“不可能，他表現的挺真的。”許沁檸不肯承認自己的認知錯誤，其實她也許早就清楚，程曉羽應該不是GAY了。

蘇虞兮毫不在意的跟許沁檸說道，“一個GAY，會在電腦裏面下島國激情片？”

許沁檸是真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島國激情片是什麽？”

“就是……就是成人片。”蘇虞兮因為懷疑一件事情，所以趁程曉羽不在，查了他書房裏的電腦，沒有查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卻看到了程曉羽從王鷗哪裏傳過來的大量愛情動作片，才知道這個玩意的。她也能夠理解青春期荷爾蒙爆發的男生們會有這樣的生理需求，可她依舊有些不舒服這件事情，於是她在程曉羽電腦裏放了木馬，只要程曉羽點進這個文件，她就會知道，幸好程曉羽從來沒打開過。

許沁檸假裝氣呼呼地說道：“不是就好嘛，我這不也是擔心他？程曉羽這個大壞蛋，到時候我看見了他一定要叫他好看，你別攔著我啊！小兮！”

蘇虞兮看著許沁檸的眼睛，直接問道：“你不擔心他喜歡上別人嗎？”

許沁檸有些臉紅，如果蘇虞兮不是程曉羽的妹妹，或許她會承認的痛快點“我……我為什麽要擔心他喜歡上別人啊？”

蘇虞兮指著視頻上的女生道：“你看這女生，她叫裴硯晨，上戲的校花，多漂亮，又剛好是我哥喜歡的類型，我還沒有告訴你，他們之間還有多麽狗血的劇情，哼，在這樣下去，許沁檸，你要還不承認，我可是幫不了你了！”

許沁檸看著屏幕上的裴硯晨，開始有點緊張，糾結了片刻說道：“是……有一點喜歡啦。”

蘇虞兮語不驚人死不休“今天晚上這個女的跟我哥去博悅了！”

許沁檸將手上的面膜一扔，從床上站起來道：“什麽？你哥怎麽能這樣？不行，我的給他打電話，他要敢做什麽，我就……”

蘇虞兮瞥了一眼一臉不安的許沁檸道：“還說只有一點。”

許沁檸揮手道：“好啦！我承認，我是喜歡你哥啦！你滿意了吧！我不管，你快點想辦法。”

“本來他喜歡誰和我沒什麽關系的，但我不能讓這個女的做我哥的女朋友。”蘇虞兮頓了一下道：“你還是勉強可以。”蘇虞兮雖然沒見過裴硯晨，但是周佩佩倒是跟她說對方家庭的貪婪，即使程曉羽在通話裏把裴硯晨描繪的多麽好，蘇虞兮都覺得程曉羽是被蒙蔽了，她從來沒有如此主觀的看待過一個人，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第一眼在視頻上看見裴硯晨的時候，腦海裏就冒出了“敵人”這兩個字，但在夏紗沫身上，她卻看不到。在她看來如果她哥要找女朋友，最佳選擇自然是許沁檸，其次才是夏紗沫，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操心這本不該她操心的事情，仿佛有種控制欲在心裏搖晃，想要破繭而出。

許沁檸抓住蘇虞兮的胳膊搖晃道：“那你會幫我嗎？小兮？”

蘇虞兮笑了一下道：“嗯！我一定會幫你的。”這笑容裏卻有很多說不清楚的意味。

第三卷 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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