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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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方帶來的機械犬，不少人都看過。
四肢纖細，動作靈活，負重極限50公斤，可拖動2噸滾輪重物。
數據不算出彩。
但它仍是吸引了大量關註。
因為，它可愛。
當這只渾身遍布機械的四足機器人噠噠噠跑到俄羅斯人和中東人面前，立刻乖巧懂事的坐下，如同訓練有素的軍犬，等待指令。
等待看看這只機械犬如何展現神奇的圍觀隊列，陷入了與機械犬詭異的沈默凝視。
奧列格忍不住出聲，“它到底有什麽特殊的？”
這可能是在場凝視機械犬的所有人的困惑。
誠然，機械犬行進動作流暢，但這是任何一款四足機器人的基礎，雖然它坐姿端正一點兒，可這對機械來說，不就是調整一下待機狀態？
沈明洲理解他們的心情，他看了看站在機械犬面前的加薩尼，說道：“加薩尼，它想跟你握手。”
“握手？”加薩尼詫異回視。
中東人都是養獅子長大的民族，加薩尼家裏有一群獅子豹子，握手這樣的動作，他做得太多。
但是，跟一團機械握手？
加薩尼猶豫不決的思考，是提起機械犬的腿握一握，還是發號施令讓它動起來。
“你的意思是我——”他擡起手，正要示意去擡起狗腿，坐在他面前的機械犬忽然動了！
它擡起前肢安靜端坐，高度和加薩尼微擡在它面前的手掌一致！
加薩尼手掌僵在原地，他看了看這團四足機器，完全無法理解，它為什麽會做出響應。
它安安靜靜的擡起前肢，一動不動，仿佛這就是它的握手姿態。
“好吧，握手？”
加薩尼露出了一個寵溺的微笑，坦然的握住冰冷的機械肢，上下晃動。
奧列格看得清楚。
這只機械犬會自我調整前肢高度和位置，主動適應人類手掌的距離和動作！
在他還來不及發出疑問和感慨的時候，沈明洲笑著看向他，“如您所見，它仿生。”
仿生智能機械和普通軍用機械是截然不同兩個領域。
別人不懂，奧列格清楚無比。
他看到加薩尼收回手後，機械犬順從的恢覆坐立。
不過是長方形四足機械罷了，卻能讓人感到“它會思考”這樣不可思議的狀態。
“我要買！”
俄羅斯人還在思考，中東人已經出手了。
加薩尼跟機械犬握過手，竟然發出了土豪言論。
他見到心儀的東西，都要買下來，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
沈明洲卻笑著拒絕，“這只機械犬是我們研究所的實驗產品，唯一的一只，只是帶來參展，沒法賣給你帶回家。”
加薩尼明顯失望，卻開出了預定承諾，“那好吧，等你們能夠公開銷售的時候，我一定要買！”
土豪的買法，都是一批一批的下單。
沈明洲深覺壓力重大。
實驗產品造一只，跟量產銷售之間永遠隔著鴻溝天塹。
一批智能仿生機械犬啊，也許要等到萬物系統全線鋪開的時候，才能達成加薩尼的願望。
然而俄羅斯人還在交頭接耳，不斷的表達著他們的觀點。
“中東人這麽激動，是不是沒見過世面？”
“是遙控的吧，類似日本的遙控機器人，奧列格，你問問。”伊萬諾維奇悄悄給奧列格遞話。
奧列格心情從激動變成謹慎，“沈，剛才的握手動作，是你們誰操控的吧？”
沈明洲擡手看向帶來機械犬的負責人，說道：“給我遙控器。”
機械犬的遙控器，交到了奧列格手中。
在證明一切不需要任何操控的時候，沈明洲向機械犬再次伸手，那只老老實實的機械產物，重覆了相同的動作。
毫不遲疑。
沈明洲說：“我們可以提前預設機械犬的行動軌跡，遙控器用於啟動、停止，讓它動起來到達指定地點需要操控，但是握手不用。”
終於，俄羅斯人忍不住看了看奧列格的紋絲未動的遙控器，再看了看順從懂事的機械犬，一腔疑惑化作為什麽。
他們問道：“你怎麽做到的？”
“握手動作，我們采用了基於機器視覺的智能人機交互技術。”
沈明洲放下機械犬的腿，“還有……”
他用中文說道：“打滾兒。”
機械犬毫不遲疑，臥於地面耍起了賴皮。
四腿亂蹬的樣子完全是一只活靈活現的寵物犬！
周圍一片嘩然。
他們哪怕是第一次見機械犬，也見過無數的狗打滾。
這樣的機械造物，褪去了冰冷僵硬的印象，側翻亂蹬的蠢鈍模樣，令人不驚想笑罵一聲“傻狗”！
沈明洲在別人驚詫聲裏幽幽說道：“打滾動作，我們采用的是基於機器聽覺的智能人機交互技術。這兩項技術，都是從我所說的系統算法裏誕生的。”
視覺、聽覺，讓冰冷機械擁有生物特性，是所有人工智能研究者的目標。
這只平平無奇數據普通的機械犬，在奧列格眼裏頓時不同一般。
什麽負重、拖動力！只憑機器視覺和聽覺的靈敏程度，足夠俄羅斯將這只狗買回去拆機解剖研究裏面的精密設計！
“沈，如果你講述的系統真的如此神奇，我們可以再考慮一下合作。”
沈明洲說：“希望俄羅斯不會缺席下一個時代。”
他將萬物推向全球勢在必行。
美國的抵抗絕對會阻止整個系統的更新換代，有盟友才能掌控主動權，沈明洲無比期待在科技發展的浪潮裏，見到美國獨自負隅頑抗。
短短兩句話，打開了一道國際交易的大門。
無論成不成功，加薩尼徹底喜歡上這只機械犬。
他從奧列格手裏拿過遙控器，覆雜的設置令他眼暈，沈明洲卻親切友好的教他，怎麽成功設置機械犬跟隨目標，帶著這只會握手會撒嬌的冰冷造物閑逛展廳。
邵煉難得沒有成為國際友誼之間的高墻。
沈默的站在沈明洲身邊，聽他教導一位門外漢，對機械犬進行調控。
少年眼神直白坦誠，哪怕中東人對於智能機械一竅不通，他也會耐心的講解，沒有一點兒不耐煩的意思。
然而，邵煉很煩躁。
煩躁父親的說法，更煩躁自己無法抑制的想把沈明洲拖走帶回實驗室，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聽見少年輕敲鍵盤發出的愉快聲響。
最終，他將視線轉向了罪魁禍首。
王北壹嘿嘿笑，提心吊膽老半天，真的要面對邵煉的冷酷無情時，反而能夠坦然的露出諂媚神情。
“邵哥哥，你別氣啊，喜當爹有什麽不好？洲洲要是我兒子我得上五臺山燒高香。”
邵煉不說話，視線轉為深思。
王北壹覺得危機解除，得意的繼續深入話題，“你看看你，整天圍著小洲洲，噓寒問暖給吃給穿，不是他爸是什麽？衣食父母天地良心啊！”
句句是誇，可惜沒能誇到重點。
“王北壹。”邵煉語氣嚴肅正經，卻勾出一個惡劣的笑，“我看你想留在俄羅斯餵熊了。”
越描越黑自尋死路，王北壹淚眼朦朧想給大佬跪了，“我又哪兒說錯了……”
“哪兒都錯了。”什麽爸什麽父母，邵煉對沈明洲的關心愛護絕對比沈武昌那種破爛玩意兒要多一萬倍。
他擡眼見到沈明洲微笑的側臉，少年穿著得體西裝瘦弱高挑，在野蠻粗糙的中東人襯托下顯得溫潤如玉。
邵煉視線柔和，笑容深邃，看也不看王北壹，義正言辭的糾正道：“那是我的大寶貝。”
王北壹：……
王北壹覺得，他的好哥哥可能想犯罪。
俄羅斯軍備展第二天，開端無聊無趣枯燥，下半場卻充滿樂趣。
沈明洲遛著機械犬帶著一堆人逛遍了剩下的展區，還見到了俄羅斯引以為豪的碳纖維外骨骼。
沈明洲說想試穿，當然沒人攔。
奧列格親自叫人拆下模特身上的外骨骼，準備好好跟沈明洲講講這套軍備的特殊之處，誰知道沈明洲剛脫下外套，又被人裹了回去。
“感謝奧列格部長。”邵煉接過這套外骨骼，沒有想看沈明洲試穿的意思，“天氣冷，沈的身體弱，我們回酒店慢慢試。”
他語氣自然，仿佛這件軍備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衣服。
伊萬諾維奇出聲阻止，“這可是我們俄羅斯的核心——”
“是的，我們俄羅斯的核心科技，邵先生一定要仔細試試。”奧列格打斷伊萬諾維奇的話，並且給了眼神示意。
對，沒錯，是核心科技高度機密。
但是邵煉掌握的秘密技術，別說一套碳纖維外骨骼，就算是核武器，俄羅斯也可以考慮拿出來換。
等邵煉拿著戰利品，牽著沈明洲走了，伊萬諾維奇疑惑不解的低語，“中國人的仿制能力極強，這麽不談交易的給了他們一件外骨骼，核心技術一定會外洩！”
“這對我們只有好處，碳纖維不適合中國人。”奧列格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難道你以為，那只是一個商人嗎？”
“那不就是一個商人？”伊萬諾維奇清楚邵煉的資料，高科公司CEO，中國各類商界科技媒體大幅度報道的成功商人。
“邵。”奧列格不得不提醒道，“他就是那個威廉.邵。”
一個藏在中國飛躍的科技水平幕後，消失了十年時間的歸國天才。
現在，他帶著另一個說要創造人工智能新時代的天才回來了。
雖然不能在展臺試穿，只要能試穿，沈明洲都心滿意足。
他不管邵煉有什麽A計劃、B計劃，回到酒店，脫掉西裝，直接開始研究俄羅斯的碳纖維外骨骼。
俄羅斯的外骨骼用材輕便，符合人體結構的外骨骼構架，能夠支撐整副骨骼靠墻站立。
大腿、手臂掌寬捆覆，單人穿著輕而易舉。
邵煉坐在酒店沙發裏，表情凝重的盯著沈明洲愉快測試這套外骨骼的樣子。
脫掉了西裝外套，這孩子纖細的腰身、瘦弱的腿、不盈一握的手臂一覽無餘，配合著捆覆在腿末窄帶，勒出了少兒不宜的模樣。
哪怕沈明洲正在嘗試徒手搬起酒店客房的大床，也無法阻止邵煉認為：這種外骨骼，有點兒……不適合沈明洲在大庭廣眾之下穿著。
邵煉心裏大約在後悔和科研萬歲之間掙紮。
他的科研獻身精神面對沈明洲的時候，總會出現詭異的動搖。
沈明洲不在他眼前這段時間，恐怕試穿了不下五種外骨骼，而他在這兒皺眉沈思輾轉反側，到底是因為沈明洲太瘦弱不能承受之重，還是外骨骼太簡潔不能完全把穿戴者的身體包裹起來？
“怎麽樣？”沈明洲活動著四肢，“無電設計，確實很輕。”
骯臟的成年人心神被喚了回來。
邵煉一臉凝重的看向沈明洲被外骨骼勒出來的腰線，認真的說道：“不怎麽樣。”
他只要想到白袍中東人的手攬過這條細腰，恨不得剁掉大胡子加薩尼的手。
這下輪到沈明洲詫異了，“為什麽？”
邵煉冷靜的說道：“俄羅斯人的外骨骼設計都特地考慮了本國軍人體質。他們都是一群能跟熊赤手肉搏的戰鬥民族，無電設計的負重極限，還要加上軍人本身負重忍耐度。哪怕我們按照這套外骨骼進行仿制，也達不到七所第三代外骨骼想要的效果。”
俄羅斯的軍備，一旦亞洲化，效果都會減半。
沈明洲穿著無電設計外骨骼，仔細一想，邵煉說得對。
他感覺上，就是穿了一身輕便僵硬的石膏，石膏能夠負重，最終還是依靠軍人的力氣去背負這一堆軍備重量。
沖減負重引力、實現超過軍人力量極限的效果，是不可能的。
沒有電，外骨骼只能減輕壓力，卻不能做出更多協助。
想通這樣的環節，沈明洲就有點兒意興闌珊。
他緩緩脫下外骨骼，認真思考莫敏學提出的新材料問題。
第三代外骨骼需要的不止是新材料，還有新能源。
可以持續提供長時間急行軍，維持外骨骼數十個小時以上的新能源電力系統。
他脫完外骨骼，裏面穿著的襯衫已經有些褶皺。
沈明洲幹脆連襯衫一起脫掉，翻出毛衣套上。
果然，在這樣寒冷的地方，還是厚毛衣舒服又溫暖。
一轉頭，沈明洲發現邵煉坐在沙發上。
凝重的神情久久沒有散去。
“你怎麽了？”沈明洲爬上床坐下看他，連聲音都不由自主放低。
“想不通。”邵煉在沒有外人的酒店套房，坐姿優雅，陷入沈思。
他不敢看沈明洲，視線一掃少年跪坐床上，就……
很想移開視線。
“想不通就別想。”沈明洲往枕頭邊倒去，四肢舒展盯著天花板，“看俄羅斯的態度，應該會考慮用發動機技術跟我們換萬物。距離下一次設備大換代可能還要兩三年，如果先搞定俄羅斯市場，在發布萬物系統的同時，中俄同步上線，應該比美國更快的搶占人工智能發言權。”
他們已經落後太多。
十年飛速發展，無法彌補上百年的空缺。
IBM 1911年創立的時候，甚至沒有新中國。
沈明洲合上眼睛，房間暖氣充足吹得人昏昏欲睡。
萬物系統將會站上未來舞臺毋庸置疑，可沈明洲也無法確定，它徹底打開全球市場，統一所有設備的使用習慣需要多少時間。
Window用了三個版本，耗時十年。
Android一年時間憑借熱銷手機，驚艷世界，三年成功搶占了絕大多數智能設備市場。
他想更快，就需要更多的支持。
酒店房間安安靜靜，沈明洲閉著眼躺在床上思考未來迅速發展的各個領域，翻找可以協助他的突破口。
他聽到沙發輕微響動，邵煉的腳步聲沒入厚重的地毯。
他聽到微弱的呼吸聲，又像是他的錯覺。
緊接著，響起衣料輕微摩擦聲響，還有他額頭撫上來的手掌。
溫熱、幹燥，仿佛在試探他額頭溫度。
沈明洲睜開眼，困惑的擡手挪開邵煉覆蓋在自己額頭的手掌，“我沒發燒。”
邵煉笑著收回手，“我只是擔心。”
想不通的邵煉，不想了。
他隨意的坐在沈明洲身邊，靠著床頭，問道：“回國準備做什麽？”
“外骨骼。”沈明洲躺著回答。
“做完外骨骼呢？”
“幫你。”
邵煉垂下視線看他。
沈明洲閉著眼，睫毛微顫，投下一片淺灰陰影，“高科不會只有醫療系統和警務安防，你想接什麽光子量子腦神經盡管去談。你想做的實驗，我都幫你。”
一句話，戳中邵煉深藏許久的計劃。
萬物要生長在全球信息技術市場，離不開下一代智能設備。
光子量子類腦計算機各自發展，都有可能在新時代的智能市場搶占高地。
國內研發進展緩慢，卻初見成效，只是缺人缺錢。
高科大把花錢，也大筆掙錢，他正想結束俄羅斯展覽之後，去談一談已經成功研發出來的光量子計算機項目，或者，往生物計算機領域發展一下。
忽然被沈明洲戳中心思，邵煉只覺靈魂受到了暢快淋漓的撫慰。
他家放飛的小蜻蜓，給他帶來的快樂，不止是在他這片安穩的港灣飛翔，還能給他達成一致的目標，和靈魂的共鳴。
邵煉覺得十分欣慰，再大的不安也能消失得幹幹凈凈。
他發誓，他一定……
一定每天好好刮胡子，再也不紮沈明洲了。
敲門聲打斷一室溫馨。
沈明洲突然睜眼，爬起來，視線裏都帶著警覺。
邵煉起身，叮囑他把大衣穿上，才去開門。
王北壹見他開門，語速都變得急切，“開會，緊急會，沒你不行。”
邵煉習慣王北壹誇大其詞，皺眉嫌棄道：“你可以打電話通知。”
“因為急啊！”
這就不是電話裏能表達出他有多急的事兒！
因為勞倫軍備和美國的人找上俄羅斯了。
全球軍備展，四處都有勞倫軍備的身影。
作為全球第一的軍備公司，他們的分部遍布各國，這一次參展，也只是例行展示，愛買不買。
但是，中東土豪買了百億軍備，沈明洲跟土豪的合影一經流出，美國和勞倫軍備就有了動作。
中方代表在小型會議室對這次洽談的人分享得到的消息。
他說：“勞倫軍備的總裁連夜趕來，美國派出的是親俄部長霍克。他們要和俄羅斯談新的合同。我們懷疑，他們想阻止俄羅斯出售給我們發動機技術。”
美國的籌碼太多了，中方在於各國打交道的過程中，早已經習慣美國橫插一手，阻止他們的機會。
中俄關系向來比美俄要親。
但是再親，面對利益都是明算賬。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中方代表懷疑，沈明洲提出的智能系統能不能讓俄羅斯穩住陣腳。
畢竟，智能系統、智能設備的老祖宗們，全在美國！
會議室裏對於美國此次談判的籌碼，進行了大面積的估算。
俄羅斯需要的東西，中方列得清清楚楚，也談得七七八八，快要敲定合同了，突生變故，確實令人焦急。
沈明洲想了想，出聲說道：“我們在外面猜，不如加入會談。”
一句話收到所有人的矚目。
對付強盜，那麽用強盜邏輯最合適。
“三方會談，讓俄羅斯看看，我們的技術是怎麽勸退美國人的。”
中方提出加入會談，伊萬諾維奇第一反應是拒絕。
美國連夜趕來，俄羅斯占據絕對的主動權，正是開刀宰魚的好時機，美國付出的代價合適，放棄智能系統和其他條件，結束發動機的交易，也是俄羅斯占便宜。
然而，他想到了奧列格的話。
威廉.邵。
僅僅依靠論文就能攪動世界風雲的研究者，站在了沈明洲的身邊，願意為那位身形稚嫩的小孩兒遮風擋雨。
這本身就不符合中國研究狂魔的脾氣。
中國人，能在十年時間追上他們幾十年的技術沈澱，屢屢突破外界評判的“不可能”創造一次又一次奇跡，靠的全是這群不顧性命，心中只有研究的社會主義實踐者。
讓他們放棄研究，不如讓他們死。
中國的快速發展，俄羅斯驚嘆，也同樣惶恐。
他們作為繼承蘇聯技術和資產的老大哥，漸漸有被曾經的小弟甩在身後的趨勢。
和中國合作？
放棄中國，和美國談判？
伊萬諾維奇沈思片刻，左右衡量，做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決定。
他說道：“諸位請稍等，來了幾位貴客想要加入我們的會談。”
美國人不知內情，欣然同意。
伊萬諾維奇轉頭對秘書說道：“通知奧列格部長回來。”
當黑發黑眼的中國代表團進入會議室的時候，美方實在是無法克制心頭詫異。
“伊萬諾維奇，這不是我們雙方的會談嗎？”美方代表提出質疑。
然而，伊萬諾維奇帶著俄羅斯人特有的漫不經心，鼓頰聳肩，一臉無辜，“之前是的，但他們的加入，經過了你們的同意，所以現在不是雙方會談了。是三方會談。”
美國人跟俄羅斯人的交流歷史，大約就是互相怒斥對方是“狡猾的畜生”。
狡猾的白頭鷹與狡猾的棕熊同桌競技，身材普遍矮小瘦弱的中國人，仿佛亂入會場的兔子。
弱小可憐又無助。
特別是，中國代表團裏還有一位明顯稚嫩的孩子。
他身穿西裝，偽裝成了大人的模樣，視線裏露出少不更事的氣質，看向美方代表團的眼神，都帶上了溫潤無害的笑意。
去你**的溫潤無害！
克拉夫在沈明洲走入會場的時候，臉色僵硬的透出毫不掩飾的憤怒。
他當場就想提起機槍，不顧國際後果的殺了這個十七歲的孩子！
“冷靜，冷靜。”瓦吉不斷在克拉夫身邊安慰，“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老板，冷靜。”
克拉夫的脾氣暴躁，十分不好招惹。
然而，沈明洲在他底線上大鵬展翅屢屢逃脫，還導致他引以為豪的軍備公司成為全球笑柄。
能冷靜，都是給美部長霍克面子。
“歡迎，東方的朋友。”霍克陰陽怪氣的沖著中方說話，“看起來，你們是打算加入俄羅斯市場的爭奪了？”
“爭奪？”中方代表沒說話，卻響起了一聲澄澈清明的少年音，“不，您誤會了。”
端坐在座位上的少年人，語氣平靜，勾起微笑，話語不似他表面溫柔充滿了挑釁，“我不認為美方有與我們爭奪的資本和實力。”
美國人的噓聲從不看什麽場合。
哪怕是正正經經的國際會談，他們也要對這樣囂張的小孩子表達出成年人的不滿。
霍克算是經歷過各種大風大浪，即使被人指著鼻子痛罵仍能笑出聲來。
“孩子，你可能不清楚這是什麽地方，但是你會為自己的發言，付出應有的代價。”
少年挑眉，一臉驚奇，“原來在這裏，說實話是會付出代價的。”
周圍隨著他的話響起笑意。中方、俄方都在看戲，只有美方在被孩子戲耍。
“還從沒有人可以這麽……”霍克壓抑住驟然憤怒的語氣，恢覆成年人應有的冷靜，“還從來沒有人對我們如此不客氣，你叫什麽名字？”
他一定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知道，不尊重美國的霸主地位將會悔恨終身。
少年露出一個微笑。
自信、從容、目中無人。
霍克有了極其不好的語感。
這樣的長相，這樣語氣態度。
中國人千千萬萬，看起來年齡如此小的中國人，在這樣的中方代表團絕不多見。
突然叫他想起了克拉夫咬牙切齒不斷怒斥的那個名字。
少年十指交疊，坐得端正無比。
他回答道：“中國，沈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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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纖細，動作靈活，負重極限50公斤，可拖動2噸滾輪重物。
數據不算出彩。
但它仍是吸引了大量關註。
因為，它可愛。
當這只渾身遍布機械的四足機器人噠噠噠跑到俄羅斯人和中東人面前，立刻乖巧懂事的坐下，如同訓練有素的軍犬，等待指令。
等待看看這只機械犬如何展現神奇的圍觀隊列，陷入了與機械犬詭異的沈默凝視。
奧列格忍不住出聲，“它到底有什麽特殊的？”
這可能是在場凝視機械犬的所有人的困惑。
誠然，機械犬行進動作流暢，但這是任何一款四足機器人的基礎，雖然它坐姿端正一點兒，可這對機械來說，不就是調整一下待機狀態？
沈明洲理解他們的心情，他看了看站在機械犬面前的加薩尼，說道：“加薩尼，它想跟你握手。”
“握手？”加薩尼詫異回視。
中東人都是養獅子長大的民族，加薩尼家裏有一群獅子豹子，握手這樣的動作，他做得太多。
但是，跟一團機械握手？
加薩尼猶豫不決的思考，是提起機械犬的腿握一握，還是發號施令讓它動起來。
“你的意思是我——”他擡起手，正要示意去擡起狗腿，坐在他面前的機械犬忽然動了！
它擡起前肢安靜端坐，高度和加薩尼微擡在它面前的手掌一致！
加薩尼手掌僵在原地，他看了看這團四足機器，完全無法理解，它為什麽會做出響應。
它安安靜靜的擡起前肢，一動不動，仿佛這就是它的握手姿態。
“好吧，握手？”
加薩尼露出了一個寵溺的微笑，坦然的握住冰冷的機械肢，上下晃動。
奧列格看得清楚。
這只機械犬會自我調整前肢高度和位置，主動適應人類手掌的距離和動作！
在他還來不及發出疑問和感慨的時候，沈明洲笑著看向他，“如您所見，它仿生。”
仿生智能機械和普通軍用機械是截然不同兩個領域。
別人不懂，奧列格清楚無比。
他看到加薩尼收回手後，機械犬順從的恢覆坐立。
不過是長方形四足機械罷了，卻能讓人感到“它會思考”這樣不可思議的狀態。
“我要買！”
俄羅斯人還在思考，中東人已經出手了。
加薩尼跟機械犬握過手，竟然發出了土豪言論。
他見到心儀的東西，都要買下來，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
沈明洲卻笑著拒絕，“這只機械犬是我們研究所的實驗產品，唯一的一只，只是帶來參展，沒法賣給你帶回家。”
加薩尼明顯失望，卻開出了預定承諾，“那好吧，等你們能夠公開銷售的時候，我一定要買！”
土豪的買法，都是一批一批的下單。
沈明洲深覺壓力重大。
實驗產品造一只，跟量產銷售之間永遠隔著鴻溝天塹。
一批智能仿生機械犬啊，也許要等到萬物系統全線鋪開的時候，才能達成加薩尼的願望。
然而俄羅斯人還在交頭接耳，不斷的表達著他們的觀點。
“中東人這麽激動，是不是沒見過世面？”
“是遙控的吧，類似日本的遙控機器人，奧列格，你問問。”伊萬諾維奇悄悄給奧列格遞話。
奧列格心情從激動變成謹慎，“沈，剛才的握手動作，是你們誰操控的吧？”
沈明洲擡手看向帶來機械犬的負責人，說道：“給我遙控器。”
機械犬的遙控器，交到了奧列格手中。
在證明一切不需要任何操控的時候，沈明洲向機械犬再次伸手，那只老老實實的機械產物，重覆了相同的動作。
毫不遲疑。
沈明洲說：“我們可以提前預設機械犬的行動軌跡，遙控器用於啟動、停止，讓它動起來到達指定地點需要操控，但是握手不用。”
終於，俄羅斯人忍不住看了看奧列格的紋絲未動的遙控器，再看了看順從懂事的機械犬，一腔疑惑化作為什麽。
他們問道：“你怎麽做到的？”
“握手動作，我們采用了基於機器視覺的智能人機交互技術。”
沈明洲放下機械犬的腿，“還有……”
他用中文說道：“打滾兒。”
機械犬毫不遲疑，臥於地面耍起了賴皮。
四腿亂蹬的樣子完全是一只活靈活現的寵物犬！
周圍一片嘩然。
他們哪怕是第一次見機械犬，也見過無數的狗打滾。
這樣的機械造物，褪去了冰冷僵硬的印象，側翻亂蹬的蠢鈍模樣，令人不驚想笑罵一聲“傻狗”！
沈明洲在別人驚詫聲裏幽幽說道：“打滾動作，我們采用的是基於機器聽覺的智能人機交互技術。這兩項技術，都是從我所說的系統算法裏誕生的。”
視覺、聽覺，讓冰冷機械擁有生物特性，是所有人工智能研究者的目標。
這只平平無奇數據普通的機械犬，在奧列格眼裏頓時不同一般。
什麽負重、拖動力！只憑機器視覺和聽覺的靈敏程度，足夠俄羅斯將這只狗買回去拆機解剖研究裏面的精密設計！
“沈，如果你講述的系統真的如此神奇，我們可以再考慮一下合作。”
沈明洲說：“希望俄羅斯不會缺席下一個時代。”
他將萬物推向全球勢在必行。
美國的抵抗絕對會阻止整個系統的更新換代，有盟友才能掌控主動權，沈明洲無比期待在科技發展的浪潮裏，見到美國獨自負隅頑抗。
短短兩句話，打開了一道國際交易的大門。
無論成不成功，加薩尼徹底喜歡上這只機械犬。
他從奧列格手裏拿過遙控器，覆雜的設置令他眼暈，沈明洲卻親切友好的教他，怎麽成功設置機械犬跟隨目標，帶著這只會握手會撒嬌的冰冷造物閑逛展廳。
邵煉難得沒有成為國際友誼之間的高墻。
沈默的站在沈明洲身邊，聽他教導一位門外漢，對機械犬進行調控。
少年眼神直白坦誠，哪怕中東人對於智能機械一竅不通，他也會耐心的講解，沒有一點兒不耐煩的意思。
然而，邵煉很煩躁。
煩躁父親的說法，更煩躁自己無法抑制的想把沈明洲拖走帶回實驗室，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聽見少年輕敲鍵盤發出的愉快聲響。
最終，他將視線轉向了罪魁禍首。
王北壹嘿嘿笑，提心吊膽老半天，真的要面對邵煉的冷酷無情時，反而能夠坦然的露出諂媚神情。
“邵哥哥，你別氣啊，喜當爹有什麽不好？洲洲要是我兒子我得上五臺山燒高香。”
邵煉不說話，視線轉為深思。
王北壹覺得危機解除，得意的繼續深入話題，“你看看你，整天圍著小洲洲，噓寒問暖給吃給穿，不是他爸是什麽？衣食父母天地良心啊！”
句句是誇，可惜沒能誇到重點。
“王北壹。”邵煉語氣嚴肅正經，卻勾出一個惡劣的笑，“我看你想留在俄羅斯餵熊了。”
越描越黑自尋死路，王北壹淚眼朦朧想給大佬跪了，“我又哪兒說錯了……”
“哪兒都錯了。”什麽爸什麽父母，邵煉對沈明洲的關心愛護絕對比沈武昌那種破爛玩意兒要多一萬倍。
他擡眼見到沈明洲微笑的側臉，少年穿著得體西裝瘦弱高挑，在野蠻粗糙的中東人襯托下顯得溫潤如玉。
邵煉視線柔和，笑容深邃，看也不看王北壹，義正言辭的糾正道：“那是我的大寶貝。”
王北壹：……
王北壹覺得，他的好哥哥可能想犯罪。
俄羅斯軍備展第二天，開端無聊無趣枯燥，下半場卻充滿樂趣。
沈明洲遛著機械犬帶著一堆人逛遍了剩下的展區，還見到了俄羅斯引以為豪的碳纖維外骨骼。
沈明洲說想試穿，當然沒人攔。
奧列格親自叫人拆下模特身上的外骨骼，準備好好跟沈明洲講講這套軍備的特殊之處，誰知道沈明洲剛脫下外套，又被人裹了回去。
“感謝奧列格部長。”邵煉接過這套外骨骼，沒有想看沈明洲試穿的意思，“天氣冷，沈的身體弱，我們回酒店慢慢試。”
他語氣自然，仿佛這件軍備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衣服。
伊萬諾維奇出聲阻止，“這可是我們俄羅斯的核心——”
“是的，我們俄羅斯的核心科技，邵先生一定要仔細試試。”奧列格打斷伊萬諾維奇的話，並且給了眼神示意。
對，沒錯，是核心科技高度機密。
但是邵煉掌握的秘密技術，別說一套碳纖維外骨骼，就算是核武器，俄羅斯也可以考慮拿出來換。
等邵煉拿著戰利品，牽著沈明洲走了，伊萬諾維奇疑惑不解的低語，“中國人的仿制能力極強，這麽不談交易的給了他們一件外骨骼，核心技術一定會外洩！”
“這對我們只有好處，碳纖維不適合中國人。”奧列格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難道你以為，那只是一個商人嗎？”
“那不就是一個商人？”伊萬諾維奇清楚邵煉的資料，高科公司CEO，中國各類商界科技媒體大幅度報道的成功商人。
“邵。”奧列格不得不提醒道，“他就是那個威廉.邵。”
一個藏在中國飛躍的科技水平幕後，消失了十年時間的歸國天才。
現在，他帶著另一個說要創造人工智能新時代的天才回來了。
雖然不能在展臺試穿，只要能試穿，沈明洲都心滿意足。
他不管邵煉有什麽A計劃、B計劃，回到酒店，脫掉西裝，直接開始研究俄羅斯的碳纖維外骨骼。
俄羅斯的外骨骼用材輕便，符合人體結構的外骨骼構架，能夠支撐整副骨骼靠墻站立。
大腿、手臂掌寬捆覆，單人穿著輕而易舉。
邵煉坐在酒店沙發裏，表情凝重的盯著沈明洲愉快測試這套外骨骼的樣子。
脫掉了西裝外套，這孩子纖細的腰身、瘦弱的腿、不盈一握的手臂一覽無餘，配合著捆覆在腿末窄帶，勒出了少兒不宜的模樣。
哪怕沈明洲正在嘗試徒手搬起酒店客房的大床，也無法阻止邵煉認為：這種外骨骼，有點兒……不適合沈明洲在大庭廣眾之下穿著。
邵煉心裏大約在後悔和科研萬歲之間掙紮。
他的科研獻身精神面對沈明洲的時候，總會出現詭異的動搖。
沈明洲不在他眼前這段時間，恐怕試穿了不下五種外骨骼，而他在這兒皺眉沈思輾轉反側，到底是因為沈明洲太瘦弱不能承受之重，還是外骨骼太簡潔不能完全把穿戴者的身體包裹起來？
“怎麽樣？”沈明洲活動著四肢，“無電設計，確實很輕。”
骯臟的成年人心神被喚了回來。
邵煉一臉凝重的看向沈明洲被外骨骼勒出來的腰線，認真的說道：“不怎麽樣。”
他只要想到白袍中東人的手攬過這條細腰，恨不得剁掉大胡子加薩尼的手。
這下輪到沈明洲詫異了，“為什麽？”
邵煉冷靜的說道：“俄羅斯人的外骨骼設計都特地考慮了本國軍人體質。他們都是一群能跟熊赤手肉搏的戰鬥民族，無電設計的負重極限，還要加上軍人本身負重忍耐度。哪怕我們按照這套外骨骼進行仿制，也達不到七所第三代外骨骼想要的效果。”
俄羅斯的軍備，一旦亞洲化，效果都會減半。
沈明洲穿著無電設計外骨骼，仔細一想，邵煉說得對。
他感覺上，就是穿了一身輕便僵硬的石膏，石膏能夠負重，最終還是依靠軍人的力氣去背負這一堆軍備重量。
沖減負重引力、實現超過軍人力量極限的效果，是不可能的。
沒有電，外骨骼只能減輕壓力，卻不能做出更多協助。
想通這樣的環節，沈明洲就有點兒意興闌珊。
他緩緩脫下外骨骼，認真思考莫敏學提出的新材料問題。
第三代外骨骼需要的不止是新材料，還有新能源。
可以持續提供長時間急行軍，維持外骨骼數十個小時以上的新能源電力系統。
他脫完外骨骼，裏面穿著的襯衫已經有些褶皺。
沈明洲幹脆連襯衫一起脫掉，翻出毛衣套上。
果然，在這樣寒冷的地方，還是厚毛衣舒服又溫暖。
一轉頭，沈明洲發現邵煉坐在沙發上。
凝重的神情久久沒有散去。
“你怎麽了？”沈明洲爬上床坐下看他，連聲音都不由自主放低。
“想不通。”邵煉在沒有外人的酒店套房，坐姿優雅，陷入沈思。
他不敢看沈明洲，視線一掃少年跪坐床上，就……
很想移開視線。
“想不通就別想。”沈明洲往枕頭邊倒去，四肢舒展盯著天花板，“看俄羅斯的態度，應該會考慮用發動機技術跟我們換萬物。距離下一次設備大換代可能還要兩三年，如果先搞定俄羅斯市場，在發布萬物系統的同時，中俄同步上線，應該比美國更快的搶占人工智能發言權。”
他們已經落後太多。
十年飛速發展，無法彌補上百年的空缺。
IBM 1911年創立的時候，甚至沒有新中國。
沈明洲合上眼睛，房間暖氣充足吹得人昏昏欲睡。
萬物系統將會站上未來舞臺毋庸置疑，可沈明洲也無法確定，它徹底打開全球市場，統一所有設備的使用習慣需要多少時間。
Window用了三個版本，耗時十年。
Android一年時間憑借熱銷手機，驚艷世界，三年成功搶占了絕大多數智能設備市場。
他想更快，就需要更多的支持。
酒店房間安安靜靜，沈明洲閉著眼躺在床上思考未來迅速發展的各個領域，翻找可以協助他的突破口。
他聽到沙發輕微響動，邵煉的腳步聲沒入厚重的地毯。
他聽到微弱的呼吸聲，又像是他的錯覺。
緊接著，響起衣料輕微摩擦聲響，還有他額頭撫上來的手掌。
溫熱、幹燥，仿佛在試探他額頭溫度。
沈明洲睜開眼，困惑的擡手挪開邵煉覆蓋在自己額頭的手掌，“我沒發燒。”
邵煉笑著收回手，“我只是擔心。”
想不通的邵煉，不想了。
他隨意的坐在沈明洲身邊，靠著床頭，問道：“回國準備做什麽？”
“外骨骼。”沈明洲躺著回答。
“做完外骨骼呢？”
“幫你。”
邵煉垂下視線看他。
沈明洲閉著眼，睫毛微顫，投下一片淺灰陰影，“高科不會只有醫療系統和警務安防，你想接什麽光子量子腦神經盡管去談。你想做的實驗，我都幫你。”
一句話，戳中邵煉深藏許久的計劃。
萬物要生長在全球信息技術市場，離不開下一代智能設備。
光子量子類腦計算機各自發展，都有可能在新時代的智能市場搶占高地。
國內研發進展緩慢，卻初見成效，只是缺人缺錢。
高科大把花錢，也大筆掙錢，他正想結束俄羅斯展覽之後，去談一談已經成功研發出來的光量子計算機項目，或者，往生物計算機領域發展一下。
忽然被沈明洲戳中心思，邵煉只覺靈魂受到了暢快淋漓的撫慰。
他家放飛的小蜻蜓，給他帶來的快樂，不止是在他這片安穩的港灣飛翔，還能給他達成一致的目標，和靈魂的共鳴。
邵煉覺得十分欣慰，再大的不安也能消失得幹幹凈凈。
他發誓，他一定……
一定每天好好刮胡子，再也不紮沈明洲了。
敲門聲打斷一室溫馨。
沈明洲突然睜眼，爬起來，視線裏都帶著警覺。
邵煉起身，叮囑他把大衣穿上，才去開門。
王北壹見他開門，語速都變得急切，“開會，緊急會，沒你不行。”
邵煉習慣王北壹誇大其詞，皺眉嫌棄道：“你可以打電話通知。”
“因為急啊！”
這就不是電話裏能表達出他有多急的事兒！
因為勞倫軍備和美國的人找上俄羅斯了。
全球軍備展，四處都有勞倫軍備的身影。
作為全球第一的軍備公司，他們的分部遍布各國，這一次參展，也只是例行展示，愛買不買。
但是，中東土豪買了百億軍備，沈明洲跟土豪的合影一經流出，美國和勞倫軍備就有了動作。
中方代表在小型會議室對這次洽談的人分享得到的消息。
他說：“勞倫軍備的總裁連夜趕來，美國派出的是親俄部長霍克。他們要和俄羅斯談新的合同。我們懷疑，他們想阻止俄羅斯出售給我們發動機技術。”
美國的籌碼太多了，中方在於各國打交道的過程中，早已經習慣美國橫插一手，阻止他們的機會。
中俄關系向來比美俄要親。
但是再親，面對利益都是明算賬。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中方代表懷疑，沈明洲提出的智能系統能不能讓俄羅斯穩住陣腳。
畢竟，智能系統、智能設備的老祖宗們，全在美國！
會議室裏對於美國此次談判的籌碼，進行了大面積的估算。
俄羅斯需要的東西，中方列得清清楚楚，也談得七七八八，快要敲定合同了，突生變故，確實令人焦急。
沈明洲想了想，出聲說道：“我們在外面猜，不如加入會談。”
一句話收到所有人的矚目。
對付強盜，那麽用強盜邏輯最合適。
“三方會談，讓俄羅斯看看，我們的技術是怎麽勸退美國人的。”
中方提出加入會談，伊萬諾維奇第一反應是拒絕。
美國連夜趕來，俄羅斯占據絕對的主動權，正是開刀宰魚的好時機，美國付出的代價合適，放棄智能系統和其他條件，結束發動機的交易，也是俄羅斯占便宜。
然而，他想到了奧列格的話。
威廉.邵。
僅僅依靠論文就能攪動世界風雲的研究者，站在了沈明洲的身邊，願意為那位身形稚嫩的小孩兒遮風擋雨。
這本身就不符合中國研究狂魔的脾氣。
中國人，能在十年時間追上他們幾十年的技術沈澱，屢屢突破外界評判的“不可能”創造一次又一次奇跡，靠的全是這群不顧性命，心中只有研究的社會主義實踐者。
讓他們放棄研究，不如讓他們死。
中國的快速發展，俄羅斯驚嘆，也同樣惶恐。
他們作為繼承蘇聯技術和資產的老大哥，漸漸有被曾經的小弟甩在身後的趨勢。
和中國合作？
放棄中國，和美國談判？
伊萬諾維奇沈思片刻，左右衡量，做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決定。
他說道：“諸位請稍等，來了幾位貴客想要加入我們的會談。”
美國人不知內情，欣然同意。
伊萬諾維奇轉頭對秘書說道：“通知奧列格部長回來。”
當黑發黑眼的中國代表團進入會議室的時候，美方實在是無法克制心頭詫異。
“伊萬諾維奇，這不是我們雙方的會談嗎？”美方代表提出質疑。
然而，伊萬諾維奇帶著俄羅斯人特有的漫不經心，鼓頰聳肩，一臉無辜，“之前是的，但他們的加入，經過了你們的同意，所以現在不是雙方會談了。是三方會談。”
美國人跟俄羅斯人的交流歷史，大約就是互相怒斥對方是“狡猾的畜生”。
狡猾的白頭鷹與狡猾的棕熊同桌競技，身材普遍矮小瘦弱的中國人，仿佛亂入會場的兔子。
弱小可憐又無助。
特別是，中國代表團裏還有一位明顯稚嫩的孩子。
他身穿西裝，偽裝成了大人的模樣，視線裏露出少不更事的氣質，看向美方代表團的眼神，都帶上了溫潤無害的笑意。
去你**的溫潤無害！
克拉夫在沈明洲走入會場的時候，臉色僵硬的透出毫不掩飾的憤怒。
他當場就想提起機槍，不顧國際後果的殺了這個十七歲的孩子！
“冷靜，冷靜。”瓦吉不斷在克拉夫身邊安慰，“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老板，冷靜。”
克拉夫的脾氣暴躁，十分不好招惹。
然而，沈明洲在他底線上大鵬展翅屢屢逃脫，還導致他引以為豪的軍備公司成為全球笑柄。
能冷靜，都是給美部長霍克面子。
“歡迎，東方的朋友。”霍克陰陽怪氣的沖著中方說話，“看起來，你們是打算加入俄羅斯市場的爭奪了？”
“爭奪？”中方代表沒說話，卻響起了一聲澄澈清明的少年音，“不，您誤會了。”
端坐在座位上的少年人，語氣平靜，勾起微笑，話語不似他表面溫柔充滿了挑釁，“我不認為美方有與我們爭奪的資本和實力。”
美國人的噓聲從不看什麽場合。
哪怕是正正經經的國際會談，他們也要對這樣囂張的小孩子表達出成年人的不滿。
霍克算是經歷過各種大風大浪，即使被人指著鼻子痛罵仍能笑出聲來。
“孩子，你可能不清楚這是什麽地方，但是你會為自己的發言，付出應有的代價。”
少年挑眉，一臉驚奇，“原來在這裏，說實話是會付出代價的。”
周圍隨著他的話響起笑意。中方、俄方都在看戲，只有美方在被孩子戲耍。
“還從沒有人可以這麽……”霍克壓抑住驟然憤怒的語氣，恢覆成年人應有的冷靜，“還從來沒有人對我們如此不客氣，你叫什麽名字？”
他一定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知道，不尊重美國的霸主地位將會悔恨終身。
少年露出一個微笑。
自信、從容、目中無人。
霍克有了極其不好的語感。
這樣的長相，這樣語氣態度。
中國人千千萬萬，看起來年齡如此小的中國人，在這樣的中方代表團絕不多見。
突然叫他想起了克拉夫咬牙切齒不斷怒斥的那個名字。
少年十指交疊，坐得端正無比。
他回答道：“中國，沈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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