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博雅：“……”

源博雅狠狠瞪了雪姬一眼，換來雪姬迷茫的疑惑眼神。

但是雪姬的話是沒有錯的，晴明也已經開始疏散人群，分配陰陽師分別護送他們回到有著層層結界的上京——趁著達官貴人們還沒有被徹底侵蝕或者被捉去當人質。

這是晴明目前最好的選擇。

而比起對抗強大的鬼女，普通的陰陽師當然更願意護送貴人們，既能夠避開血腥的戰鬥，又能夠與貴人結一個善緣。

鬼女帶來了汙穢的妖氣，吸引著山中的魑魅魍魎，失去神智的小妖怪藏匿在山林間，貪婪地窺視著人間鮮活的血肉。

一輛輛牛車被重新架起，原本要持續到深夜的宴會只得戛然而止。

貴族們紛紛優雅地表達他們的不滿。除了被認為安危大過一切的天皇，沒有人有多少危機感，他們甚至認為能夠親眼見陰陽師退治妖艷女鬼是很有趣的事情，而且晴明召喚出的雪女又是多麽美麗，兩只女妖的戰鬥不見血腥暴戾，只有漫天的紅楓白雪，風雅到了極點。

清凈的結界抑制了汙穢的氣息，人們只能夠看到透明結界外的景象。

源博雅強忍著不耐煩，催促著磨磨蹭蹭的人群。

雪姬的安排其實挺有道理的，源博雅怎麽說都出身貴族，由他來協助晴明疏散人群要比雪姬來得妥當。

假如是雪姬面對這一群鬧哄哄的人類，她大概會把每個都凍暈，依次扔上車趕走吧。

鬼女看起來已經有些瘋狂了，她的神智本來就不清醒，不知道是被下了藥物還是中了術的緣故，鬼女連攻擊都有變得些淩亂。

雪姬本來就比鬼女要強一籌，此時應對得更輕松了。

鬼女一直被壓制著，不甘地恨恨道：“……我要吃了你……晴明大人的身邊只能有我！”

楓葉中夾雜著罡風，雪姬將妖力順著罡風擊向天空的陰雲，隨後夾雜著雪姬妖力的雨水就淅瀝地落下。

神志不清的鬼女紅葉光顧著應對風雪和冰，沒有想到要小心水滴。

落到她身邊的雨水突然凝聚成一顆顆小冰珠，瞬間聚集到鬼女身上，不過眨眼，鬼女就被整個凍在了大冰塊裏。

在晶瑩的冰塊外，還能看到她姣美的赤目時不時轉動，不難看出她的怨懟。

晴明快步上前，手起符落立刻在冰塊外布下了封印，將鬼女牢牢封在冰塊裏。

紅葉看著似乎悲痛得都要流出血淚了。

“為什麽不殺了她？”疏散完人群的源博雅也走了過來，“她的楓林已經殺了很多無辜的人。”

“現在不行。”雪姬一運妖力，在鬼女周圍按下了一層結界防止小妖怪來撿漏，“晴明和鬼族都還沒冒出來，我不是很想先對上酒吞童子或者茨木童子。”

殷姝是知道酒吞和紅葉的孽緣的，禦天姬在與茨木比鬥後有時兩人會一起喝酒，那時候茨木就會滿嘴“摯友”，並且為她科普摯友的英姿一二三，摯友的事跡四五六。

當然，兩人拼酒喝高了時候，茨木就會痛心疾首訴說一個名叫紅葉的女人，勾走了摯友的魂，然後理所當然就能扯出陰陽師晴明，以及晴明與紅葉與酒吞亂七八糟的一通事情。

雖然茨木說得含糊，也沒有具體的年份與細節，但是這其中的官司雪姬是明白的。

黑晴明為什麽要讓鬼女來打頭陣呢，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希望他們能夠殺死鬼女，這樣酒吞就會來找他們的麻煩，茨木跟著酒吞也就來了。

黑晴明的布置一定還包括在鬼女死後立刻將酒吞帶來，最好能夠讓酒吞眼看著鬼女的屍體躺在他身邊，然後黑晴明就能逼著他們和大江山對上。

假如黑晴明和鬼族再心狠一些，甚至能指派雪女來殺死紅葉再把鍋摔倒晴明和雪姬身上。

雪姬不怕酒吞或者茨木，整個大江山也不能讓她傷筋動骨，頂多就是流點血。但是她現在是有家業的人，北國以及小雪女還是很脆弱的。

於是她分出一片【冰蓮】的花瓣扔在紅葉的封印上，保證脫離結界的鬼女能夠擁有全盛的戰鬥力，不至於任人宰割。

晴明能夠理解雪姬的做法，事實上他本人也很頭疼鬼女帶來的一串麻煩。

“按照你們這樣說，假如我們識破了黑晴明這個計謀呢？我們不殺鬼女不就好了嗎，他的後手呢？”源博雅將弓背到背上。

“那麽我們就會束手束腳，而鬼女卻無所顧忌，雖然我們花一些時間也能夠封印鬼女，但是……” 晴明用扇子敲敲手心，突然感到有哪裏不對。

雪姬：“他們在拖延時間，這才是主要目的……用鬼女拖延我們的時間，以及破壞貴族的宴會，如果鬼女能夠傷害到哪個人類貴族或者被你殺死，那是意外之喜。”

“拖延時間！”源博雅大感不妙，“那他們又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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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雲。

怒海生波，陰雲籠罩，空氣中都流淌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敏感膽小的妖怪們紛紛逃命一般奔竄，而邪惡貪婪的妖怪則潛伏在黑暗裏躍躍欲試。

農田裏滲出硫磺味道的汙水，井水翻湧著密密麻麻的泡沫，人們擔憂著地動，紛紛躲藏。雖然這個地方即將迎接的並不是地震，但是人們也因此偷回了一條性命。

海邊的荒地上，巨大的，用不知道來自什麽妖怪的血液描摹的陣法閃耀著暗紅色的不祥光芒。

這裏的神社與結界已經全部被毀掉了，來自各處的汙穢氣息肆無忌憚混雜在一起，腥風陣陣。

陣法最中央是一個破舊古老的祭壇，這個祭壇原本該是封印所用，如今卻變成了召喚的基石。

祭壇上，躺著一個昏迷的紅衣小姑娘，小臉素白，乖巧可愛。

“什麽時候能夠開始獻祭？”面戴面具的狩衣男子站在祭壇下，詢問身邊的陰陽師。

這個陰陽師不像常人，他的面孔上繪著陰沈的花紋，見之令人生怖。

陰陽師言簡意賅道：“月上中天。”

兩人繼續沈默地等待。

在整個陣法外，鬼族剩下的有生戰力都已經到場。

他們沈默地望著祭壇下的首領。

鬼族這個種族，並不是人人都是天生的戰士，他們飄揚過海遠道而來，卻因為與這個國度截然不同的容貌與姝麗的異色被屠殺，被驅逐，被忌憚。

如今鬼族雕零，剩下的幸存者只能夠抱團取暖，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毀掉京，最後讓上京成為自己的東西。

而黑晴明，要矯正世間的錯誤，讓妖怪得到應有的地位，他要召喚出八岐大蛇，開啟被封印的“門”。

黑晴明找上了他們的首領亞克拉姆，兩方有著同樣的目的，自然也就開始了合作。

兩方人雖然在合作，但是對彼此的提防與敵視卻沒有少。

黑晴明的式神站在陣法的另一邊，與鬼族眾人遙遙相望。

令人意外的是八百比丘尼竟然也出現在這裏。

她沈默的站在黑晴明式神邊上，她的孔雀飛在她身後，低聲哀鳴。

等待永遠是漫長的。

雪女突然轉身看向八百比丘尼：“我能夠問你一個問題嗎？”

優雅的女子朝她頷首示意，她眼裏的蒼涼幾乎要化作淚水流淌了。

雪女仍然不是很明白人類的感情，她問：“那個祭品……就是名為‘神樂’的女孩，是你的妹妹嗎？”

八百比丘尼沈默了片刻，反問：“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

“你想要保護她，可是你又要獻祭她。”雪女斟酌著道。

雪女一直以來都十分冷默，很少會問問題或者提出異議。

大天狗猶豫了片刻，沒有阻止她向八百比丘尼提問。

“我並不是神樂的姐姐。”比丘尼聲音溫柔，“姐姐是不會把妹妹送上祭壇的……雪女，你有一個好姐姐。”

“她在到處找你，她很溫柔，也很強大。等此間事了，你和她回北國吧……現世不適合你們。”

雪女點點頭，轉身看向祭壇。

她能夠感受到，屬於姐姐的力量，離自己越來越近了。雪女之間都和雪姬姐姐有聯系，尤其是她在離開北國的時候，雪姬姐姐特意給她打過烙印，讓她對姐姐的氣息格外敏感。

大概再過一會兒這裏的人也能夠察覺到了。

其實姐姐很輕易就能夠找到她的，只不過到現在才來，大概是想要讓她認清自己要走的道路吧。與其說雪姬是來強硬地帶走她的，不如說她是為了她來守在上京作為一個靠山後盾的。

雪女明白，雪姬在告訴她：你放心走你選擇的路，假如有人傷害你，你就來找我。

姐姐一直都是很溫柔很溫柔的人，她對小雪女們最好了。

不過現在姐姐趕過來，大概是黑晴明大人做了什麽踩到了姐姐的底線吧，也有可能是鬼族幹的。

雪女有些苦惱地想著。怎麽辦呀，我是永遠不可能和雪姬姐姐為敵的，哪怕黑晴明大人的命令也不行，一會兒只能委屈黑晴明大人了呢。

就在此時，祭壇下的黑晴明與亞克拉姆同時轉身，望向陣法外鬼族的方向，他們幾乎是同時大聲道：

“是誰？”、“誰在哪裏？”

罡風乍起，吹出了一片片紛繁晶瑩的雪花。

潔白的人影在空中凝出身形。

冰肌雪膚的女人淩空出現，她先遙遙望了一眼遠處同樣晶瑩耀眼的少女，隨後轉頭看向祭壇下的兩人。

她的聲音冷冽而清靈，對著亞克拉姆道：“朽木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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