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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27號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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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春這趟過來就是為了跟孫有銀談老房的事。

“大伯,我跟奶一時半會都不會再回來住,老房子你給我看著,狗娃快結婚了吧,結婚之後你們再擠在這裏地方有點小,你和大娘可以去我家住,順便幫我看看房。”

聞言,孫有銀眼睛一亮,簡直不敢相信有這種好事,正要連聲應下來,高淑芬拉了拉他的衣袖,顯然不相信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

“就給你看房這麽簡單?”高淑芬趕在孫有銀前頭問道。

秀春笑了,沒拐彎抹角,“奶的一畝多地也留給你們種,但是你們每年必須給我三百斤糧食,我要細糧,不要粗糧。”

秀春已經盤算過了,房子和地若是不交代出去,等她和錢寡婦一走,難保孫有銀和孫有糧不掙著打主意,就怕打了主意,還不念著她的好,與其那樣,還不抵充個人情,讓孫有銀兩口子稍稍念著她一點好,順便還能討點好處,怎麽看她都不算吃虧。

至於孫有糧,秀春極其厭惡那種人,無論是房子還是地,都不可能去留給他。

孫有銀兩口子也不是傻,別說每年給三百斤糧食了,就是六百斤他們都願意,她們這一走,再回來幾乎沒可能,等於那老房子就是白扔給他們了!

高淑芬喜上眉梢,一拋剛才的拈酸樣,親熱的拉了秀春的手,感概道,“哎呀,有銀,春兒這丫頭好,咱們沒白疼她,有啥好事都知道想著咱們!”

說著,高淑芬又笑吟吟的對秀春保證,“春兒,你放心,等你走了之後,那家我肯定給你打理的好好的,啥時候想家了想咱們了,就回來住住,當然了,你要是沒時間,咱們過去看你也行。”

孫有銀連聲應和,“對對對,我去北京看你去!”

首都啊,對這個農村政治家來說,絕對是個神秘而令人心神向往的地方!

秀春笑呵呵應下,跟孫有銀兩口子商量好之後,接下來兩天,去外婆家一趟看她外公外婆,給他們留了一百塊錢。

外婆死活不要,“你這孩,趕緊收起來,你們在北京也不容易,你大舅他們每趟回來都給我錢,我跟你外公花都花不完呢。”

秀春外婆話音剛落,小舅媽便笑呵呵打岔道,“給你就要著,這可是小輩的心意,你不收豈不是辜負了春兒的好意?”

秀春執意要給,外婆只好收了下來,臨走前又給秀春帶了半口袋油菜籽,絮絮叨叨叮囑,“這可是好東西,帶過去想法子拿去加工了,你們一個月就那幾兩油,兩個孩都在長身體的時候,得多吃點油水!”

像外婆說的那樣,確實是好東西,秀春求之不得,不客氣的收了下來。

親朋鄰裏都轉了一遍,菜團在老家先待不下去了,倒不是嫌棄這裏,而是她實在想念爸爸了,閨女是爸爸的小棉襖,陳學功也想念的緊,娘三個才回來沒多久,陳學功就拍了兩次電報,問他們什麽時候能回去。

習慣了每天下班回來媳婦孩子熱炕頭,現在可倒好,回來沒孩子圍著他轉,竈臺是冷的,晚上睡覺也孤零零,誰說光棍瀟灑,對陳學功來說可是一點也不好熬啊……

在陳學功的三催四催下,秀春不得不盡快把糧食、棉床被褥等東西打包郵寄去北京,盡可能減少隨身攜帶物品。

臨走之前,秀春問小妮子要不要回去,如果走可以一塊,小妮子戀家了,還想再待一陣再走,秀春等不了她,他們只好先走。

因為四位老人家都沒有工作,也不是啥幹部,臥鋪票是買不了,只能買坐票了。

要在火車上顛簸一天一夜,實在受罪。

秀春買了六張票,沒能連在一塊,旦旦被老地主和陳木匠帶著坐,秀春對面的是錢寡婦和陳老太,好在大家座位離的不遠,互相能有照應。

陳老太要抱菜團,被秀春拒絕了,老人家可比不年輕人耐扛力強,菜團又不老實,折騰一夜準能把陳老太折騰散架。

行程漫長,枯燥無味,大家都不太願意說話,除卻吃飯喝水,大多時候都在閉目養神,菜團窩在秀春懷裏,讓秀春給她念小人書,秀春給她念了兩篇就給她催眠睡著了,托給陳老太先照看,秀春起身去了趟衛生間。

衛生間有人,秀春在外面排隊等候,靠衛生間坐的大概是一家三口,秀春起初沒註意,是被孩子的哭惱引起了註意,然後就側目掃了一眼。

還沒察覺到哪裏不對,衛生間的人出來了,秀春進去關門。

再出來時,孩子還在哭,秀春又朝他們看了一眼,終於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孩子是個男娃,比菜團還要小一些,估計一歲半左右,說話還不能說完整的句子,不停的在叫爸媽。

讓秀春起疑心的是小男娃的穿戴和長相跟那對年輕夫婦相差太遠。

年輕夫婦面龐皆黝黑、粗糙,手指也粗糙,指甲縫裏都是汙垢,顯然是長年幹粗活或者農活的,再看小男娃,穿的是商店櫃臺裏賣的上佳成衣,叫上的小涼鞋還是牛皮質材的,白白嫩嫩,五官立體。

這種情況實在不得不令秀春心裏打鼓,到底小男娃是不是這對年輕夫婦的孩子。

不確定的事,秀春沒輕舉妄動,回到座位上暗中觀察這對夫婦,然後她註意到了,農婦竟然對著小男娃狠狠擰了一把,雖然擰的地方隱蔽,但秀春還是註意到了。

這下秀春幾乎可以肯定,這對年輕夫婦肯定不是小男娃的親生父母,沒有哪個當母親的能對孩子做出那種舉動!

應該是人販子了,看那對夫婦熟練應對別人搭話,估計是老手,秀春若是貿然行動,也不會討到什麽便宜,心裏直犯嘀咕,琢磨著怎麽做。

老地主似乎也發現了,去了趟衛生間回來之後,先跟坐他身旁的陳木匠嘀咕了幾句,陳木匠聽得直搖頭,臉上滿是可惜之色。

“老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就當沒看見吧。”可惜了那娃,落到人販子手裏,還能有好下場?

老地主顯然無法坐視不理,朝秀春看了一眼,這一老一少多年的默契不是一時半會就養成的,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之後,老地主突然哭泣了起來。

冷不丁來這一出,可把陳木匠嚇了一跳,旦旦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老地主這一舉動很快引起了周圍人的註意,尋問他是怎麽回事。

老地主聲淚俱下,說他上火車前把孫子給弄丟了。

眾人大驚,雖然面露同情之色,但也有人憤然的指責,“既然孫子丟了,那還不趕緊找,老人家你先前怎麽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淡定?!”

老地主擰了把鼻涕,嗆聲道,“我不淡定,我還能跳火車去死嗎?!”

對方被噎住了,哼了一聲,訕訕的摸摸鼻子,不再說話。

老地主哭聲更大了,陳木匠無奈,應聲問道,“那你孫子張啥樣呀?”

老地主開始吧啦吧啦描述,都在一節火車廂裏,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有個可憐的老人家丟了孫子,孫子是長這樣這樣的……

秀春突然咦了一聲,指著兩個人販子懷抱的孩,大聲道,“老人家,你看那個像不像你孫子?”

眾人紛紛一看,我的娘啊,真是百分九十的驚人相似度,紅色小短袖,藏藍色小短褲,腳上還套了牛皮小涼鞋,五官跟老地主形容的也相似。

老地主轟得一下起身,沖過去一看,“就是我的大孫子啊,你們兩個人販子!”

年輕夫婦臉色大變,立馬道,“你亂說啥,這分明是我的孩子,我看你才不安好心!”

年輕夫婦其實也不知道小男娃的父母是誰,既然是偷人,誰還關心他父母長啥樣,只不過是看小男娃落單,立馬將他抱走,現在冷不丁冒出小男娃的‘爺爺’,年輕夫婦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只能死不承認。

這一招說得難聽些叫狗咬狗,反正就死纏爛打拖著你,把事鬧大整到公安局,到時候就看誰不安好心!

老地主反應快,說得頭頭是道,把小男娃的生辰都給編了出來,旁人一聽,還真像這麽回事,再看這對人販子夫婦,怎麽看都不像小男娃的父母,長得太不像了,兩個五官都扁平的人,怎麽可能生出五官這麽立體俊俏的男娃!

不管怎麽說,輿論就先倒向了老地主。

秀春剛才之所以沒出面,一來她有旦旦和菜團在,冷不丁認了個娃當兒子,他們兄妹兩個難保不語出驚人揭穿她,二來如果旁人對比面向的話,她跟但小男娃也不大像,很容易就被人販子反咬一口。

但老地主這個‘爺爺’就不一樣了,隔代親,誰還管長得像不像,就看編得真不真!

很快火車上乘務員過來了,還一塊來了四個男乘務員,這種販賣小孩可是觸犯法律的事,必定是要扣留他們等火車停靠送去公安局處理。

老地主忙道,“我帶大孫子去北京,不信的話咱們到終點站去公安局!”

這下人販子夫婦傻眼了,扔孩子扔不掉,在火車上跑也跑不了,被這麽多雙眼盯著,只能硬著頭皮坐到終點站,被送往公安局。

陳學功知道他們今天下火車,早來了火車站接他們,加上兩個孩,一行有七人才對,陳學功數人頭,只有六個。

“何爺爺呢?”陳學功道,“他不願意來?”

陳學功話音剛落,錢寡婦就道,“死老頭好管閑事,被送到公安局了!”

菜團鸚鵡學舌,奶聲奶氣道,“被送公安局啦!”

陳學功一時整不明白,秀春把來龍去脈跟陳學功大致說了下,然後道,“苗苗哥,我先把爺爺奶奶他們送回去,你去公安局看看。”

公安局也分區,不過不管哪個區,找何新陽都好使。

陳學功讓他們放心,沒打岔直接跟去了公安局,秀春倒是沒怎麽擔心,他們又沒辦壞事,嚴格說來還是好事一件,頂多是麻煩點跑公安局罷了。

一行六人坐上公交,順利折騰進了家門。

錢寡婦眼睛看不見,陳木匠和陳老太看著這麽大的院子,簡直不敢相信。

“春兒,這得多少錢才能買下來啊。”陳木匠看著這裏的一草一木,還有窗棱雕花,他是木匠,用得材料還有其中的雕刻功夫,心裏大概有了數。

秀春笑嘻嘻道,“住著寬敞就好啦!”

前後十幾間房,得先安排四個老人家的房間。原本秀春想的是讓幾個老人都在前院住,可後來她一想,覺得不合適,最終決定讓錢寡婦和老地主住前院,陳木匠和陳老太住後院廂房。

既是兩家,關上門又是一家。

對於秀春的安排,幾個老人都沒意見,對於他們來說,只要能跟子孫住在一塊,住的好壞都不是重點。

錢寡婦初來乍到,對環境不熟悉,就坐在葡萄架下不敢動,省得給孩子添亂,菜團怕太太孤單,蹬蹬跑到後院,再出來時,拎了一兜瓜子,擱在石桌上,對錢寡婦道,“太太,菜團陪你嗑瓜子!”

錢寡婦樂呵呵的摸摸菜團腦袋,心裏舒坦極了,“真是好孩子!”

旦旦也不差,拽著陳木匠裏裏外外參觀新家,並且趁機要求,“太太,我還想要把木頭槍!”

小事一樁,陳木匠立馬應好。

“還有陀螺!”

“好!”

秀春和陳老太鋪床,還好現在是夏天,鋪席子蓋毛毯就成了,其他行李,等包裹寄到了再慢慢整理也不遲。

天快擦黑了,陳學功才和老地主一塊回來,陳學功懷裏還抱了火車上的小男娃,兩眼紅紅,可憐兮兮的。

見他們回來,大家圍上去,七嘴八舌問經過,老地主道,“先喝口水喘口氣再說!”

陳學功把小男娃放了下來,小男娃認生,怯怯的不敢動,癟著嘴要哭不敢哭,小模樣像被遺棄的小狗,秀春心生憐憫,兌溫水給他洗了手臉,讓菜團過來拉他手。

“我要媽媽……”小男娃還是哭了,越哭越傷心,怎麽哄都哄不好。

旦旦去屋裏拿了雞蛋糕,掰開一半遞給小男娃,“吃吧吃吧。”

小男娃是真餓了,抽抽噎噎的止了哭,大口大口的吃著雞蛋糕,沒一會兒跟旦旦和菜團混熟了,被拉著在院裏玩。

少了哭鬧,幾個大人才有心思好好說話。

陳學功道,“還真是人販子,從上海坐上的火車,本來要在兗州下車,結果就被你們攪和了。”

秀春忍不住發樂,“不怪我,何爺爺幹的好事。”

老地主幹瞪眼,不服氣,“我這叫發揚精神,多難能可貴!”

“啊呸!”錢寡婦嗆道,“少嘚瑟了,多虧咱們人多,要換個地方,搞不好連你一起敲暈了扛走!”

眼看這兩人要鬥嘴,陳木匠趕緊圓場,“好啦好啦,總歸好事一件,不然可惜了小孩……苗苗,有查到孩子父母嗎?”

陳學功搖搖頭,“還沒頭緒,初步判斷孩子生父母應該是上海人,公安的意思,孩子先寄養在我們這兒,等聯系到生父母,立刻將孩子接走。”

寄養就寄養吧,暫時也別無他法,就是這孩子晚上鬧騰的厲害,秀春他們總歸不是他的親人,夜裏鬧著找爸媽,秀春沒了法,只好抱著他哄,把小男娃帶著睡。

菜團心裏不是滋味,緊摟住秀春嚷嚷道,“媽媽我也要跟你睡!”

平時她可都是自己睡小床的!嬌氣的小弟弟!

兩個孩一左一右,秀春被夾在中間,陳學功直撓頭,大床沒了他的地兒,只能夾著枕頭去隔壁跟旦旦擠一張,旦旦睡覺不老實,自帶拳打腳踢,豎著睡橫著睡斜著睡,陳學功懶得管他,直接用腳踢旦旦,直接把他小身子給踢到他滿意的地方為止。

連著折騰了幾天,這天大早,公安局帶人找上了門,秀春他們一大家子坐在葡萄架下吃早飯,還沒看清楚人呢,一個跟秀春差不多大的年輕婦女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過來,一把將小男娃抱在懷裏,失聲痛哭。

年輕婦女身後還跟了一老一少,少的那個應該是小男娃的父親了,至於老的那個……

陳學功起了身,大步走到老人家面前,伸手與老人家相握,“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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