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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泥人壽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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繹絡不絕的客人直到快臨午時開席的時候才終於止了,唱禮的太監是元無憂沒來之前的懷王府總管海公公,此時他啞了聲,喉嚨口幹的狂灌茶水也解不了那股子幹涸。

因為送禮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全京城但凡有些臉面的人都送了禮。

想著王爺在過繼無憂公主之前受到的冷落過的那種日子,再想著自從無憂公主住進王府後的情形,海公公心裏感慨萬千。

小王爺總算苦盡甘來了,連帶著他們這些老奴才都看到了希望,先皇若地下有知,一定會安心了。

懷王府大廳裏擺滿了桌子,坐滿了人。

因為懷王未發貼,壽辰宴又貌似是以無憂公主的名義出面操辦的,她又只是發貼邀請了城中未出閣的閨秀們前來,無形中也就將拒絕了除收貼外的任何達官貴人上門。

但盡管如此,朝中大小官員或城中富貴除了家中有女收到了貼會額外再派出了一個代表隨同前來賀壽外,其餘沒有收到貼的人都還是挖空心思讓管家或隨從去送了一份不會太輕卻也不會太重的賀禮。

他們拒絕承認這是巴結,只不過是做事全面罷了。

在即將開席的時候,宮裏的人掐著點似的到了。

宮裏來人賀壽,雖然是意料中的事情,但真的聽到或看到皇宮第一總管、皇上身邊的紅人施濟施公公領著一眾太監宮女捧著皇帝賞賜下來的各大賀禮魚貫而入時,外面打聽到消息人的心潮再次一動,而懷王府的各位嬌客們則在看到隨同施公公一同前來的竟然還有三公主元惜珍、四公主元珍珍時,也都心起漣漪。

……

施公公是代表皇帝代表宮中來的。

元惜珍則是自己請示了皇帝專程來給懷王賀壽的!

至於四公主為什麽能跟著三公主一起過來?這是良貴人親自去向慶帝求的恩典。

良貴人算盤打的精,四公主雖然離及笄還早,但讓她早些出來也不是壞事,若能融入這些交際圈裏是再好不過,再不濟就當是讓女兒來觀摩一下京城中這些大家閨秀們的端莊氣質也是好的。

而且,良貴人心裏還有一個考量,這樣也算是變相的向元無憂示好,如果自己女兒能跟無憂公主親近起來,到時皇上也不會拘禁她,多認識一些人,這樣子也可以時常出宮走動一下,開闊下眼界,多見一些人,也能多長一些見識。

當然,良貴人想的也很透徹,知道自己這樣做有可能會讓皇上不待見她。

但她也仔細想過了,皇上不喜也只是不喜,她已經由妃貶為貴人,七皇子還太小,她就算耍些小心思,也還沒達到會讓皇上容不下她的程度。

於是,就有了四公主元珍珍的出現,若幹年後,良貴人每次想起今天,都萬分慶幸自己沒有在當時放棄自己被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認為不成器的女兒。

良貴人為這個女兒第一次獨自露面也算是用心良苦,派出了良景宮總管許仁和自己的心腹婢女桂枝姑姑一同陪著前來照看著,省得四公主不會應變又惹出什麽笑話出來。

慶帝對於良貴人的請求,自然不會不允,就算四公主不得他喜歡,但怎麽說都是個公主,也是該要給她機會,何況她還小。

施公公親自過來傳達皇帝的聖諭,懷王自當要親自謝恩才是。

看著一身正裝卻弱不經風難掩病態的懷王,施公公心裏暗暗一嘆,連忙上前一步行禮:“見過懷王爺。”

“施總管不必多禮。”懷王伸出手伸虛了一把。

將慶帝那些冠冕堂皇的心意傳達了一遍,又著人奉上宮裏的賀禮,施公公就先行離開了。

而此時,大廳裏雖然依舊安靜,但空氣中還是凝聚了一些不安份的氛圍。

從剛才懷王出現開始,大廳裏人或含蓄或灼亮或審視或探究的目光都落在了懷王身上。

她們都清楚,今天最重要的人是懷王,這幾位公主都是陪襯的。

站在懷王身後的元無憂看著這一群人盯在懷王身上的各樣目光,微微一笑,這些姑娘們可能還在自以為自己做的不動聲色,可是再不動聲色也架不住這二十幾人齊唰唰的盯著啊。

大廳裏也不全然全是姑娘家,也有年輕俊朗的公子,但絕對是女多男少,無論男女的目光都落在同一個地方,饒是懷王也不由的輕擰起了眉,心裏很不自在的同時也很是不悅,面色越發的疏冷了下來。

元無憂笑了笑,出聲打破了大廳裏詭異的氣氛。

“今日本郡主借父王壽辰之日舉辦了這次宴會邀請各位小姐前來,是想則借各位的到來圖個熱鬧賀我父王壽辰之喜,二則也是本郡主想多認識一些年紀相仿的人,大家無需過慮太多,就當這是一場我們們姑娘們的聚會。”

“是。”在場的人都站起身屈膝見禮,雖然無憂公主自稱郡主表明態度,但她們可不會真的就忘記了無憂郡主還是無憂公主。

看著元無憂這一呼百應的場景,元惜珍暗暗咬唇,目光在元無憂和懷王身上轉了一圈,停在了懷王的面上。這嚴格說起來,還是她第二次見懷王,第一次還是元無憂過繼於懷王那一年懷王第一次出現在祭祠上她才得以瞧見的。

上次她來懷王府住了兩日都沒見到懷王人影,這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現在,再見到這因為元無憂而不覆往年那樣沈寂無人問津而是似乎慚慚有出頭之勢的懷王叔,元惜珍壓下心裏上次來被冷落的芥蒂,接過身後小桂子手裏捧著的錦盒,笑容可掬的上前:

“懷王叔,惜兒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看懷王這樣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他能不能活到明年今天,似乎都要求神拜佛了。

對於元惜珍來說,這是她第二次見懷王,但對懷王而言,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眼見元惜珍。

小李子打開錦盒,錦盒裏是一架通體綠透的翡翠筆架,確實是大手筆。

三公主這壽禮一呈現在眾人眼前,惹來不少人驚嘆,這樣一架珍品翡翠拿來當筆架真是太侈靡了,它完全可以當藏賞品。

懷王看了一眼,面色倒並沒在太大的波瀾,只是平淡的道:“三公主有心了。”

對於懷王如此的平淡,元惜珍不以為意,這綠翡翠雖然是上品,但母妃說過,懷王雖然變相的被圈禁在懷王府裏,可俸祿不低,而且先皇曾經賜賞的珍寶奇物數不勝數,當年懷王出府時,都統統搬進了懷王府,生活上完全無憂慮的,她來懷王府住了兩日也看到了,懷王府雖然冷清,裝飾布置吃穿用度卻並不寒磣。

“對了,懷王叔,惜兒給您介紹。”元惜珍神情自苦的拉過躲在她身後因為頭一次一個人面臨這樣大的場面的而有些不自在的四公主:“懷王叔,這是四皇妹珍珍。”

懷王目光淡淡的移向四公主,微笑的點頭:“四公主。”

這還是元珍珍第一次面對面的見懷王,再加上這裏這麽多人,臨行前母妃千交代萬交代不許也再出錯,使得小姑娘一時亂了陣腳,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許仁眼角飛快的瞥了一眼小花子,機靈的上前奉上手裏的錦盒,恭敬的道:“奴才許仁參見王爺,啟稟王爺,這是四公主親手準備的壽禮。”他看著懷王慢慢的走出困境,心裏也暗暗慶幸自己當初貪生怕死認命的被小花子脅迫著為懷王辦事。

元無憂微笑出聲:“親手準備的壽禮,父王,無憂都想看看四皇妹親手準備了什麽禮物送給您。”

聽聞許仁機靈解圍,再聽著無憂公主的回應,一旁暗自為四公主沒出息而暗暗搖頭的桂枝姑姑輕籲了一口氣,暗忖這無憂公主真如主子所言是個玲瓏通透的。

於是,桂枝姑姑臉上擠滿了笑容,上前屈膝道:“啟稟王爺,四公主聽聞要來給王爺賀壽,就親自動手準備了一份壽禮,禮雖輕,可貴在是四公主親手準備的。”

四公主輕籲了一口氣,但下一刻她面色又緊張的盯著許仁手裏的錦盒,生怕被打爛了的模樣。不少人都好奇起來,眼睛若有似無的落在許仁手裏提著的那並不大的錦盒上,暗忖這四公主親手準備了什麽樣的禮物送給懷王?

不會又是像往年在皇上壽辰時她也是親手準備的那些一些上不了臺面的小玩意兒吧?

在場的人不少人印象深刻的想起了四年前四公主送給皇上的壽禮,據說四公主送給皇上壽禮裏的錦盒裏裝了幾塊泥胚土,惹得皇上極為不喜,從此看四公主哪兒都不順眼。

小李子微笑地接過許仁手裏的錦盒,並沒錯過四公主那焦急又緊張的眼神,遲疑了一下,還是緩緩的打開盒子,迫切的一看,卻微微一怔。

錦盒裏裝的一個泥捏的老壽翁,看這土色,再聽著四公主說的親手準備,這巴掌大小的老壽翁十之是四公主親手捏制的。

趁著小李子走神這一會子功夫,不少人都探頭一瞧。

看清楚盒子裏的東西時,一些修練不到家的人看著那泥捏的老壽翁實在是忍不住的噗哧笑出聲。

送壽禮送老壽翁確實是好寓意,可懷王今年也不過是二十有三,離老壽翁還距離太遠,再加上是人都知道懷王是個病癆,他根本就活不到這老壽翁的年紀。

而且,更別提這四公主送的老壽翁竟然是用泥捏的了,別說上臺面,根本是一文不值。

不過,嘲笑的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人還是事不關己一派恭謹模樣。

當然,也還有一些人心裏很有感觸,傳聞四公主腦子缺根筋不開竅,原來這不是不開竅,而是太過質樸純實過了頭才會顯的笨蠢。

四公主先是看到完好無缺沒有碎的壽仙翁眼睛一亮,後又因為那幾聲嗤笑而黯淡下來。

她擡頭看看眾人,忍不住囁噓的解釋道:“我……本……本公主捏了好多才挑出這……這個最結實的,它不會容易碎掉的,現在它也沒碎。”以前她也捏過壽仙翁送給父皇當壽禮,可是在拿去給父皇的路上也不知道就給震碎了,從那以後母妃就不準她再捏泥人送給父皇。

四公主不解釋還好,越解釋越糟糕,又說結實,又是碎的,這些詞對懷王來說都是最基本的忌諱詞。

許仁看著懷王以及無憂公主都面色平靜的看著四公主送的壽禮,良貴人這次恐怕弄巧成拙了,他都有些想不通良貴公怎麽會讓四公主帶著這樣泥人過來賀壽?

她究竟是想對懷王示好還是派四公主過來破壞懷王宴來討皇上歡心?

元惜珍垂下眸,看著這個老壽翁,讓她一下就想起了四年前那次,沒有人知道那次元珍珍送的壽仙翁是她給弄碎的,她是真的沒想到,這缺根筋的四皇妹今天又再度捏了個壽仙翁出來。

比起四年前她捏給父皇那勉強才能看得出來是個壽仙翁的泥人,這次四皇妹捏的壽仙翁泥人手藝精進了不少,看著比畫上的壽翁公還要活靈活現。

不過,手藝再精進也只是個泥人,唯一可取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這是她親手捏制的,可是這又如何?

就她這被父皇不喜被人嫌棄排擠的四公主,她親手捏制的這份心意並不具有太大的價值。

正當四公主面色有些漲紅,很是難堪的時候,一只白玉似的完美纖手動作的輕柔拿起了錦盒裏那個老壽翁。

“栩栩如生,活靈活現,這是四皇妹捏的?”元無憂端詳著泥人壽翁,溫和地問道。

那些暗嗤於心或冷眼旁觀的人都愕然擡頭,峰回路轉?

廖青雲和顧淩相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隱含笑意,良貴人這招棋下的險,不過,她贏了。

顧依依、顧安安都眼神含笑的看向四公主,不但沒有鄙夷,還很溫和。

林盈盈見著陶霏雨竟然長籲一口氣,嘴角勾了勾,不語。

元珍珍沒想到這看起來高高在上又美若畫上仙子一樣的二皇姐竟然會如此溫和的對她說話,忙點頭如搗算,又想著這樣似乎很失禮,她又連忙開口道:“回二皇姐,是的。”

二皇姐?四公主這一開口,挑眉的人多了起來,元惜珍垂斂著的眼睫輕輕的動了一下。

元無憂對於四公主這一聲顯得突兀的二皇姐並沒有不悅,和顏悅色的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讚賞道:“四皇妹有一雙巧手,我很羨慕。”

被讚的四公主先是不敢相信,待看著二皇姐確實是在讚美她的時候,她害羞的低下了頭,雙手無措絞在一起卻又下一刻擡起頭眼神灼灼發亮的望著元無憂:“我還會捏很多很多東西,二皇姐,你喜歡什麽,珍珍都可以捏出來的。”

元無憂心裏怔了怔,這樣一雙發亮的眼睛真像她的棋棋……

“那……如果不麻煩的話,四皇妹就給二皇姐捏一套十二肖好不好?”

懷王並不意外無憂會喜歡這四公主,正是因為他知道無憂會開口,他才一直沒有出聲。

目光掃過元珍珍懵懂的臉上因為無憂的話而綻放的光采,他心中微有感觸,淡聲吩咐小李子:“輕拿輕放,送回本王書房去。”

也不等眾人消化他這番話,又看向驚喜莫名的元珍珍,平淡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本王很喜歡四公主送的禮物,四公主有心了。”

元珍珍眼睛更加亮了,直搖頭,別人都不喜歡她,可是這些泥人卻不會不喜歡她,所以她喜歡捏泥人,就算母妃打她罵她甚至關押好她也不改。元無憂將手裏的泥壽翁放回到錦盒裏,看著元珍珍那發亮的臉,實在忍不住的摸了摸她的頭,溫柔一笑:“快開宴了,去坐著。”這一剎那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看恍了眼。

因為,無憂公主的溫柔的微笑讓人移不開眼睛,這不是單純的驚艷,也非一時的癡迷,而是在記憶深刻紮根的銘刻。

顧淩斂去心裏翻騰的莫名心情,心思一動,擡眸看向坐在身旁的廖青雲,卻微微楞住了,廖青雲一雙平靜的目光正註視著他。

四目相對,顧淩覺得自己心裏竟然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心虛,他想避開,卻又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舉起手裏的茶杯朝他挑眉。

廖青雲自若的移開了眼微低著頭把玩著手邊的杯子。

顧淩看著廖青雲的舉動,也垂下眼,青雲雖沒有出聲,但是他卻似乎能聽見青雲心裏的嘆息。

人群裏,卓越和呂淑媛從恍惚中回神,兩人都暗自舒了一口氣,相視一笑。

從四公主那個泥人出現後,她們二人的心弦就一直繃的緊緊的,就是想看看這懷王和無憂公主究竟會如何反應,如果懷王和這無憂公主也是個沒有心的人,那麽這風不借也罷。

卓越以手肘推了推呂淑媛,提醒她等一下可別退縮。

呂淑媛瞪了她一眼,但頭卻輕微的點了點頭表示她的決心。

另一桌上,陶霏雨端起手邊的茶笑著喝了一口,姑母只生了兩位皇子,未誕下公主,她與這些公主也並不太熟,也沒什麽好感。

但今天,這無憂公主和四公主倒是出乎她的認知,但似乎也能理解得通,撇去無憂公主七歲以前的受寵和現在的受寵,她被圈禁在冷宮裏的那五年過的可還不如四公主。

今天她如此善待四公主並不是惺惺作態,而是發自內心的,所以剛才那一霎那間,她美的讓在場的人連嫉恨都不敢,如果妒嫉那樣的美,那是真正的褻瀆。

顧依依和顧安安都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這無憂公主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怎麽會如此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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