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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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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大的動靜終於是把老奶奶驚動到了,宴會散了以後,她把一大家子都找來談話。

程崠生對這個老母親很尊重,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

“瀟瀟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那個男孩子我和她媽也見了,要模樣有模樣,要教養有教養,正兒八經一小夥子,不就是有點缺陷嘛,瀟瀟都不在乎,你們跟著起什麽勁,崠生,你不同意也有你的道理,可是現在的社會不比從前,人同樣也不比從前了,瀟瀟結婚,找對象,不是為了外頭的流言蜚語,不是為了父母,她應該是為了自己,她喜歡,就隨她去,你這麽逼著她有什麽好處,反而會把她往一條絕路上逼,都是成年人,都活了那麽大歲數,有些道理我這個快進棺材的老太太都懂,你怎麽就不懂呢!”

兩小時前,楊澤把許邵東帶到了十曼雲那裏。

老奶奶第一眼看到他,說了兩個字。

“是你。”

許邵東有些疑惑。

施曼雲招招手,“孩子,過來。”

他坐了過去,“奶奶,你好。”

老奶奶瞇著眼,憐愛的看著他,“我還記得你。”

他有些懵。

“十幾年前我們見過。”她覆著他的手。

“好孩子,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顧寧跟著江荷出去野了,程瀟和許邵東回到家。

她今晚很想吃面。

異常的想。

於是,許邵東煮了一大鍋。

兩人刺溜刺溜的吃完,並排躺在床上抽煙,屋裏煙熏無聊的,窗戶沒開,熏得眼睛疼。

抽著抽著,抽累了,抽睡了,不知不覺也就到了第二天。

程瀟睡到下午才回去,她先去找楊澤,到了晚上兩人吃了飯,程瀟剛進家門,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看書的程旭。

她隨意的打聲招呼,“哥。”

“回來了。”

“嗯。”

放下包,就往樓上走。

程旭自下看著,她那輕飄飄的模樣仿佛一陣風都能給吹跑,他放下書,跟了過去。

程瀟坐在床上,脖子有點酸,她扭了扭脖子,揉了幾下。

“程瀟?”

“嗯。”

“怎麽不開燈?”說著開了燈走了過來。

她拋過去一個極其慵懶的眼神去,“省電。”

程旭短促的笑了一聲,坐到沙發上。

“我還該向你學習。”

程瀟站起身,去打開衣櫥。

“吃過了嗎?”

“嗯。”

“和許邵東?”

“和媽。”

程瀟看著衣櫥裏,沒有很花哨的顏色,沒有很暴露的樣式,基本都是單色,她把外套掛了進去,環著手臂靜靜的看著它們。

自言自語道,“我的衣服好像都是這種。”

“你說什麽?”

程瀟轉了下頭,關上櫥門,“沒什麽。”

她倒了杯紅酒,搖了搖,半躺在鼠灰色的沙發上,說:“我上次在一家店看到一條婚紗。”

“喜歡?”

程瀟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程旭笑了笑,“婚紗是每個女人的夢。”

程瀟抿了口紅酒,什麽也沒說,放下酒杯走進衛生間。

“我去沖個澡,你隨意。”

程旭揚了揚眉,晃著手裏頭的酒杯人也晃了出去。

程瀟進去衛生間,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化著精致的妝,頭發隨意的披散著,試圖揚起嘴角笑一笑,卻發現僵硬的很,她撓了撓頭發繞到一起束了起來,露出細長的脖頸,這才發現,脖子上赫然一塊小小的紅印。

程瀟不經意的笑了,還好一直披著頭發。

她卸了妝,褪去衣服走到花灑下洗澡,水有點涼,她打了個寒顫跳著退後一步,等到水熱了才站過去。

溫熱的水包裹著整個身體,她仰著臉迎著嘩嘩的浴水,心裏暖暖的。

程瀟出來的時候裹了件浴袍,屋裏有點悶,她去書房拿了本書,叼著煙去陽臺的沙發上坐下,正巧,程旭也在。

今夜,月光醉人。

她細長的手指夾著煙,自在的倚靠在沙發上,雪白的皮膚在黑夜裏顯得尤外突兀。

程旭在臺燈下翻著一本書,書不厚,紫黃色的封皮。

他頭也不擡的說:“你少抽點。”

程瀟不理他,繼續抽。

程旭放下書,語重心長的說:“得,我這做哥的也管不了你了。”

程瀟沖他吐了口煙,青白色的煙霧下,她笑意朦朧,似笑非笑的說:“戒不掉啊。”

程旭白了她一眼,靠著沙發,雙手交叉自然的放在腹部,稱她不註意把煙搶了過來,在程瀟怪異的目光下吸了一口。

他擰著眉頭,鼻子皺出幾道紋來,“真不懂這玩意有什麽好抽的。”

程瀟冷笑了聲,“不懂享受。”

程旭接著把煙給掐了。

“不說這個,說說你和許邵東吧。”

“他有什麽好說的。”

程旭笑了笑,“怎麽沒好說的。”

他望著程瀟,程瀟望著天。

程旭問,“你說你跟許邵東求婚了?”

她意味深長的看著程旭,點頭。

“他答應了?”

她又點頭。

程瀟依舊看著天,像是在發呆,也不知有沒有在聽他的話,過了五六秒,她說:“他答應了。”

程旭笑了,“昨晚你走了以後,奶奶把爸數落了一頓。”

程瀟吐出口煙,與不從心的說了聲,“是麽?”

“奶奶挺喜歡許邵東。”

“是麽?”她抽著煙,漫不經心的問。

“可能都懂藝術,聊得來。”

“爸沒找你?”

她搖頭。

“沒找,就是好事。”

她拉長了音調,哦了一聲。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她輕笑,“說什麽?”

程瀟的話很輕,並不冷漠,並不無力,就只是淡淡的,“不過,昨天還是謝謝你。”

“沒什麽好謝的。”

她一臉平靜,緩緩的吐著煙圈。

“要謝的。”

程旭無語了,他意識到即將陷入無限循環的僵局,趕緊轉移話題,問:“那,他有說過治眼睛的事嗎,如果是錢方面的原因……”

他還沒說完,就被程瀟打斷,“他不要我的錢,我不是跟你說過。”

程旭嘆了口氣,點頭,“瀟瀟,不是我不同意,我只是覺得照這樣下去,你們以後如果生活在一起會很累,從心理,精神層面上來講。”

她平靜的呼吸,沒有一點動靜,像是睡著了,他卻知道,她在聽。

她低了低眼眸,落到他懷中的那本書。

程旭順著她的目光也低下眼去。

《擺渡人》。

“這本書我很久之前看過,我很喜歡裏面的一句話。”她笑了笑,“如果命運是一條孤獨的河流,那麽誰是你的擺渡人。”

她輕輕的說,看了眼程旭,清冷的面龐上笑意朦朧。

“我跟他,就像一個漂泊的靈魂,終於有了歸宿。”

夜裏,許邵東失眠了。

他想起昨晚,程瀟的奶奶。

想到她,他翻了個身,整張臉埋進被子裏。

用力的思考,拼命的回憶。

終於,他的記憶回到了那個遙遠的時代。

十五年前,

美院舉辦六十年校慶,很多老藝術家們回到本校,施曼雲曾在這裏讀書,後又任過幾年教,這次校慶,她也來了。

那個時候,她還沒到七十,腿腳靈活,早早的就來了學校。

她在母校逛了幾圈,在一個十字路口,她邊走邊盯著教學樓,出了神,這個時候,一輛自行車橫沖了過來。

“老師——老師——小心——”

等施曼雲反應過來,自行車翻了。

連人帶車。

伴著石膏碎裂的聲音。

許邵東為了躲她,車頭一拐,直接撞到假山上。

施曼雲身後的老師驚了,“施老師你沒事吧,你這同學怎麽在學校裏騎那麽快。”

施曼雲說:“別怪人家,是咱們擋路了。”

他膝蓋磕到了,一瘸一拐,緊張的問施曼雲,“對不起老師,您沒事吧?”

施曼雲笑笑,“我沒事,你怎麽樣,有沒有摔到哪裏”

許邵東穿著白色短袖,小臂沾了點泥,他隨意撣了撣,說:“我沒事。”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老師我真的沒事,我骨頭硬,一個跟頭而已。”

說著,蹲下身看了看碎掉的石膏頭像。

他長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我的維納斯啊!”

施曼雲湊近了些,“同學,不好意思啊,都是因為我,我賠你吧。”

許邵東站了起來,“不用老師,是我騎得太快,橫沖直撞,沖撞了您,實在不好意思。”

他抹了把頭,勾起一抹笑容,溫暖而陽光。

許邵東移開眼,去撿石膏碎渣,胡亂的全都拾到書包裏。

“同學,你是哪個系的?”

“油畫。”

“你大幾了呀?”

“老師,我大二。”

“這是從素材部借的?”

“是啊,我們明天上課要用。”

“那我回頭給素材的老師打個電話,別擔心。”

許邵東看向她,“那謝謝老師了。”

許邵東重新背好書包,對施曼雲笑了笑,“那老師我走了。”

“小心點騎。”

“好,再見。”

他接著騎上車,不一會沒影了。

施曼雲一直記得,曾經有個男孩子,一臉心疼的蹲在地上撿石膏碎渣,陽光照著他的背,那道背的弧度,格外的優美。

那一幕,成為施曼雲在母校最後的記憶。

很難忘。

如今,時光匆匆,歲月輪回,兜兜轉轉,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炎熱的下午。

微風拂動,驕陽似火,

那個背著書包的男孩,騎遠了……

一個人從出生,放佛就是為了尋找到另一個人。

那條不深不淺的紅線會一直牽引著你。

顛沛流離,百轉千回,歷經世間最精深的修行。

到了最後,

生命會帶我們去見該見的人。

命運會帶我們去該去的地方。

他也註定會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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