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只靜靜地望著他，“陛下，若我失言，還請您恕罪。”

梁顯垂下頭，盯著身上的緞被，沈默了很久。

夜叉就坐在一旁掰自己的手指。

自家妖皇說要和梁顯好好相處，希望自己不會辜負他的囑托。

梁顯不知道夜叉在想什麽。

他只是皺著眉。

那張小臉上，除了稚嫩的面容外，還隱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悲傷。

不知道殿中寂靜了多久。

梁顯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你叫什麽名字？”

夜叉彎著眼睛笑，“我叫葉茶，字書夏！”

葉書夏......

梁顯在心內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覆又問向他，“你願不願意...做朕的伴讀？”

“朕可以給你很多榮華富貴。”

夜叉楞了楞，“不行吶！等你的病好，我就和師父離開皇宮啦！”

梁顯緊緊擰著眉。

夜叉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陛下...您怎麽啦...”

梁顯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明明只有六歲，夜叉卻感覺，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了怨懟。

奇怪。

一個六歲的孩子，到底是為什麽會這樣？

“陛下...”

梁顯突然暴起，一把掀翻了自己身上的緞被，夜叉也被這一下驚到跌在了地上。

他狠狠盯著夜叉，“朕身邊難不成連個朋友都不能有嗎！？”

“憑什麽？憑什麽！？”

梁顯仿佛陷入了某種瘋魔狀態，開始了無休止的自言自語。

“朝堂是李相說了算，後宮母後又是獨大，朕連留個朋友在身邊，母後都不願！？”

“母後究竟把朕當什麽！？”

“母後根本沒有將朕當成過親生兒子！”

聽到這些話，夜叉釘在當場，說不出話來。

他聽明白了。

梁顯知道了他不是李安凝親生的這件事。

夜叉咽了咽口水，慢慢起身。

梁顯氣得喘粗氣，眼中就快噴出火來，白嫩肉肉的小臉也開始泛紅。

夜叉只能默默將緞被撿了起來。

“陛下，您是皇帝，是這天下的皇帝，李相和太後娘娘，只是輔佐您的。”

梁顯剛想張口，忽地看到夜叉將緞被蓋到他身上，圓溜溜的大眼睛中，帶上了幾分躲閃和懼意。

話到嘴邊，梁顯又憋了回去，轉而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很怕朕？”

夜叉誠實地點了下頭，“怕。”

梁顯“......”

再開口時，語氣不自覺地緩和了不少。

“是朕失態了。”

夜叉這才敢坐回榻上，“陛下，我不懂皇宮之內的規矩，如果哪裏做錯了，您要砍了我的腦袋，也要在砍之前告訴我，讓我死個明白。”

梁顯一滯，忽然笑出了聲，“朕何時說過要砍了你的腦袋？”

夜叉小聲著，囁嚅著說：“陛下剛才嚇死我了。”

梁顯噎了一秒，聲音有些結巴，“那...那...那...那日後朕收斂些...”

夜叉揚起笑容，“陛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哦！”

梁顯也隨他一起笑，“好。”

見梁顯終於平靜下來，夜叉大著膽子問道：“陛下...您為什麽心情不好啊？如果您願意的話...跟我講講嘛？”

梁顯猶猶豫豫地看了他一眼。

夜叉的眼睛本就生得又大又亮。

此時的眼神看起來很是真誠。

梁顯洩了氣，“朕...朕只是不開心，不開心母後和李相都不讓朕身邊留下玩伴。”

夜叉：“您是皇帝，您的身邊絕對不能有來歷不明的人留下的。”

“你指的是你自己，還是之前那個雜耍團的人？”

夜叉噗嗤一樂，“陛下，這都不重要，太後娘娘和宰相大人，都是為了您著想。”

梁顯再次沈默了下去，半晌沒說一句話。

夜叉也嘆了口氣。

就算梁顯是個帝王，但是小孩子還是小孩子。

竟然會因為這麽小的事情生氣。

“小笨蛋，陛下哪是因為這件事生氣的？”

窗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夜叉驚喜地跑到窗前，拉開了窗戶。

窗外站著慕雲何和李安凝。

夜叉一臉疑惑，“你們在窗外偷聽吶！”

慕雲何探著身子，掐了掐夜叉的小臉蛋，笑道：“去開門。”

夜叉應著聲，飛快地跑到後殿正門開門。

慕雲何也給李安凝使了個眼色。

兩人轉而從正門走了進來。

而自從發現窗外有人之後，梁顯的臉色就沈了下去。

直到慕雲何和李安凝走到榻前，梁顯都沒有起身的意思。

李安凝沒有作聲，只坐到榻上，幫梁顯理了理淩亂的發絲。

“辰兒，是母後不對，不該這般管著你。”

梁顯一怔，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夜叉在後面拽慕雲何的袖子，“到底怎麽回事啊？”

慕雲何牽起夜叉的手，輕笑道：“陛下，那日禦花園游玩，恐是聽到了什麽傳言吧？”

梁顯垂下頭不作聲。

反倒是李安凝側過臉道：“是何傳言？”

慕雲何深吸一口氣，娓娓道來，“有人跟陛下說，他並非是太後娘娘親子。”

“還說宮外的母親，都會給孩子做糖葫蘆和很多甜食。”

“還說，若是陛下不信，便試探一番太後娘娘。”

慕雲何攤了攤手，“陛下誤信讒言，便想到了裝病這個方式，來試探太後娘娘是否在意他。”

聽到慕雲何的話，李安凝和夜叉都楞在了當場。

李安凝不敢相信地望向梁顯，“辰兒，是真的嗎？”

梁顯咬著嘴唇，倔強地不肯開口。

“陛下體內無中毒跡象，精神萎靡是因為睡得太久，喜好甜食則是因為被那幾個孩子的話刺激到，至於檀香....”

慕雲何含笑著說：“讓陛下自己說罷。”

梁顯死死揪著緞被，終於開了口，“朕只是...只是...”

見狀，李安凝溫聲道：“辰兒若不願說，不說便是。”

她眼含溫柔地凝視著梁顯，“辰兒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母後日後絕對不會再束縛你。你想要誰陪在你身邊，只要家世清白，人安穩，母後都依你。”

“母後此話當真？”

梁顯倏地擡起胳膊，指向夜叉的方向。

“兒臣想要葉書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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