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夜色正好。

溫潤的月光流水般淌過。

太極殿內燭火簌簌。

正中央的龍椅上。

一襲明黃色衣袍和另一襲墨色衣袍交纏在一起。

美輪美奐。

慕雲何歪著身子窩在赫連潯懷裏。

臉頰紅撲撲的。

赫連潯沒有說話。

只是緊緊摟著他。

好像只要人在自己懷裏，心裏就能踏實很多。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赫連潯發覺，自己會下意識地關註慕雲何。

會想知道他在幹什麽，會想看到他的樣子。

會壞心眼兒的氣他，看他氣鼓鼓的樣子。

每次看到慕雲何或生氣，或乖巧，或羞澀的時候，心裏都會有一股滿足感。

好像只要他在，萬物就是美好的。

沒有十年如一日的孤單冰冷。

慕雲何像是忽然出現的一束陽光。

照在了心內的一柄堅硬的盾牌上。

漸漸的。

盾牌出現了縫隙。

絲絲縷縷的光從縫隙處透進，滲入心裏。

卻不覺燥熱。

分外舒服。

赫連潯一直不明白這道光意味著什麽。

但是在目光向下，看到懷中的人兒的時候。

好像剎那間，什麽都明白了。

這只小貓咪出現的離奇，做的事倒是很合理。

他或許是為了完成某種目的而來。

比如是為了梁宸死前的心願而來。

若是這樣，他可能還是會離開。

畢竟他是妖怪。

想到這兒，赫連潯的手臂忽地收緊，慕雲何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嗷...疼...”

赫連潯又猛地松開了力氣，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

慕雲何仰起頭，盯著他看。

這人怎麽好像每天都心事重重的。

西陵王朝內的事務，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全盤交給了自己。

赫連潯現在壓根不管。

按理來說，不該這般煩躁了啊...

“你有什麽煩心事嗎？”

聽到慕雲何的話，赫連潯沈默了好幾秒。

最終還是開了口，“本王有件事想問你，你能不能如實回答本王？”

慕雲何心裏咯噔一下。

赫連潯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

他這個人洞察力觀察力之類的強大到離譜。

“你問。”

赫連潯低頭，嗓音微顫，“你會不會...離開凡間？”

聞聽此言，慕雲何瞳孔一縮。

張了張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實話是會的。

只要赫連潯愛上自己，自己就算是完成任務，就可以離開凡間。

但是赫連潯這話不問還好，一問，慕雲何發覺自己心裏也有些不舒服。

堵得慌。

像是要失去什麽重要東西般的難受。

“我...”

“慕雲何...本王不知道妖怪究竟能活多久，但本王最多能再活百年，”

赫連潯掰過他的肩膀，晃了晃。

慕雲何被迫看到了他的眼睛。

赫連潯的眸色一直都是烏黑深邃的。

即便夾雜著溫柔，也是平靜的。

沒有一次如現在這般，能從眼神中看到惶恐，看到慌張。

“你答應本王，你答應本王...百年對你來說應不久...你答應本王留在凡間好不好？你答應本王啊...你答應我...”

說到後面，赫連潯甚至連自稱都忘了。

他緊緊盯著慕雲何的眼睛，薄唇顫了幾顫，“你說話...你答應我好不好？我不想說什麽生生世世，我只想你別離開，只是百年而已...你說話...你答應我...”

慕雲何心中一顫。

不知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看到了。

幾個月前，他曾說過，一定要讓赫連潯臣服於自己。

可現在，聽到赫連潯這近乎哀求的語氣，慕雲何卻沒有任何一絲成就感。

有的，只是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

眼眶中蒙上了一層水霧。

慕雲何不想騙他。

可是...

慕雲何咬緊牙關，硬擠出來幾個字，“...你為什麽要說這些...”

赫連潯楞了楞，眸中湧上了一層迷茫。

是啊。

自己又是站在什麽位置要求慕雲何的呢？

自己...憑什麽...

赫連潯強行扯出來一個苦澀的笑容。

“是啊...”

他別開臉，深吸了一口氣，“本王乏了，這便回飛雲閣了。”

慕雲何沈默著，從他懷中跳了下來。

又沈默著看著他，腳步虛浮地走出了太極殿。

背影看起來很是落寞。

慕雲何木木地註視著他消失的方向。

許久才垂下頭，苦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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