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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榮光(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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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樓的窗戶背陰,對著一片荒蕪的曠地,就算仰天長嘯也未必有人能聽得見,何況米安安也不敢——怕是援軍還沒到,樓下那幾個人就先上來滅口了。

所以她只能用最細微的動作撬開塵封的窗,黏膩的手感令人作嘔,可是當風從窗縫裏轉進來,新鮮的空氣充滿了自由的氣味。

她腦後一陣陣地悶疼,惡心的感覺始終膩在喉頭,陣陣發腥。

定了定神,米安安抓住窗框,擡腿跨出窗臺。

這裏曾是娛樂會所,背陰處的各種排線管道蛛網密布,可是就連米安安也不知道這些線道是否還牢固,所以每一腳都不敢踩實,更不敢輕易松手、移開。

風聲在耳邊呼嘯。

與顏梁淮初見的那個風雨之夜,被山體塌方困住的米安安赤手爬上最高的古樹,把衣服系在樹頂,這才讓川狼迅速地確定他們的定位。

那時候的風比現在更犀利,而且她不知道救援人員在哪裏。

如今,窗外陽光明媚,風隨卷著些許沙塵,而她知道顏梁淮就在附近……

從前在節目組拍攝的時候,流傳著一句玩笑話——

心中有信仰,腳下有力量。

米安安咬住唇,鼓足勇氣跨向下一截的管道,不料,約莫是風吹日曬導致的材料老化,她的足尖才剛剛搭上去,就聽見石灰松動,連帶著整條管道全部脫落,宛如崩塌現場。

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米安安的汗順著下巴一點點滴落,手腳冰涼,懸在十多米的高空,進退不得。

她不知道這動靜什麽時候會驚動房子裏的歹人,也不知道如今懸住自己的這幾根管線幾時會松動……

所謂命懸一線。

可是她不能死呀,阿嬤還在生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忘記一切,如果沒有她,誰來照顧阿嬤?

還有,她還沒等到顏隊長求婚呢……不知道做他的新娘是不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情……

不可以死,起碼不能這樣冤枉的死。

摔下去死相一定很難看吧?

米安安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看向更遠處殘存的排氣管,然後使出全身力氣,快狠準地一蹬墻,同時緊緊拽住對面的管子。

身子重重地撞在墻上,疼痛襲來,可她卻沒有精力去管,僅存的念頭是一定要平安地回到地面,一定要成為顏梁淮凱旋時第一個迎接他歸來的人。

掌心疼,膝蓋疼,腦後疼,嘴裏都是腥氣。

可是風中的米安安,雙眼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

當足尖終於觸碰到微松的泥土地,米安安連多遲疑一秒、慶幸劫後餘生的的時間都沒有,立刻拔足狂奔。

在來的路上,她特意留心過,盡管這片地區正處在拆遷改造、暫緩施工的時期,但在南邊不遠處是有一塊工地的,那邊的吊車一直在運作,所以一定有普通人。

米安安從更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感謝自己的出身。

凝川一望無際的山脈賦予她的體魄和膽識,在這一刻成了活下去的寄托,足下如有清風相助,米安安朝著遠處吊車的方向一路狂奔。

“艹!在那邊!”

身後,突兀地傳來男人憤怒的嘶吼。

像是打開了某道閘門,米安安連頭也沒有回,竭盡全力地奔跑。

可即便如此,男女有別,身後的腳步聲還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米安安不敢害怕,沒時間害怕,她只擔心自己一個精力不集中,會更快地被捉回去,所以只能咬緊牙關,調動身上每一粒細胞。

沖出大院,兜過一棵老樹,先下坡,然後還要上坡……

大腦像個高速運轉的處理器,在奔跑中告訴她下一秒還要面對哪些挑戰,直到——

身後一聲槍響,緊接著是奔跑的腳步和什麽東西砸在地上的悶響。

因為慣性,米安安還往前又跑了好遠,才勉強停下來,忐忑地回頭。

那一秒,她內心矛盾極了,既希望是她的蓋世英雄出現,又怕是他出現,剛剛那聲槍響,是誰的?

但當她看見與追來的洪奎廝打在一起的男人時,擂鼓般的心跳還是猛地漏了一拍,然後比先前狂奔的時候更加激烈地搏動起來。

不光米安安沒有看見顏隊長是從哪裏出現的,洪奎也沒有。

他原本追在小姑娘身後,眼看著距離越拉越近,勢在必得,也不知從哪裏突然射來一顆子彈,打在他腳邊的石頭上——很顯然,原本的目標是他的腿,目的不是直接要他的命,而是讓他無法追上米安安。

這還不是關鍵,緊跟在槍聲之後,他就被人猛地撲倒在地,力道之大、動作之迅猛,讓毫無防備的洪奎毫無反手之力,被扣在泥土中,鼻子、嘴裏都灌了沙土,眼睛更是迷得睜不開。

“……是你!”

終於看清來人的臉,洪奎從牙縫裏擠出聲音,“顏梁淮你還真敢來!”

顏梁淮膝壓在他後腰,額頭青筋暴起,根本不想回答。

洪奎吃痛,突然從褲管邊摸出一只鋒利的匕首,因為姿勢受限,他只能胡亂地往顏梁淮身上紮去。

可是金屬杠上了金屬,強烈的撞擊讓洪奎手掌發麻,又被顏梁淮轉手一擒,一扭,頓時疼得扔掉了匕首。

“媽的!要不是我右手殘了,怎麽可能輸給你!”

顏梁淮冷眼,毫不留情地折了他那條“打著石膏”的右手,頓時換來男人撕心裂肺地咆哮。

“你死定了!今天這個宅子就是你們的墳墓!最多不過是……”急促喘息著的洪奎陰森地桀桀發笑,“同歸於盡而已。”

顏梁淮神色一緊,像是想起什麽,扭頭對還站在遠處的米安安吼道:“快跑!離這裏越遠越好!”

米安安不知道他們的對話,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顏隊長已經控制住了局面卻還要她逃走,就聽見根本無法動彈的洪奎瘋狂地笑,“這裏本來就要爆破拆除,如今遙控器在我們手裏,只要按一下——砰!哈哈哈哈——”

這些話,米安安聽得清清楚楚,原就掛在額頭、下巴的汗一滴滴往下掉,她奮力向顏梁淮喊:“別管他!先離開啊!”

“跑不掉的,呵呵呵,”洪奎放棄了掙紮,臉伏在地上,陰陽怪氣地說,“死在這裏也不錯,老大他不會虧待我的家人,呵呵呵……”

就在此時,警笛聲仿佛從天而降,從四面八方環繞而來。

一開始,就連顏梁淮都有一瞬的意外,米安安更是以為自己幻聽,可緊接著就看見紅藍相間的燈光漸漸醒目。

是真的,被警|察包圍了。

“餵!樓下的!”一個粗獷的男聲從米安安逃生的那扇窗口傳來。

是那善。

穿得吊兒郎當的男人左手拎著個失去知覺的家夥,右手則捏著個黑色的、巴掌大的東西,用力一鉗,那東西頓時碎得四分五裂,然後掉下四層高樓,摔得到處都是。

那善扯著喉嚨吼:“我說,還有別的引爆器嗎?”

與此同時,擴聲器裏傳來洪亮的聲音,“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重覆一遍,這片區域已經被警|方包圍,不要負隅頑抗——”

洪奎像被抽離了主心骨的木偶,軟軟地癱倒在地。

峰回路轉得太快,米安安覺得大腦已經跟不上了,眼前的景象就像被打上了蜂窩狀的馬賽克,支離破碎又恍惚得不真實,一直支撐著的勁也隨著她緩緩吐出的那口氣,飄出體外。

她膝蓋一軟,向前倒去。

殘留的意識裏,她只知道自己被顏隊長抱住了,他粗糲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劃過她的嘴角,“為什麽不替我保護好自己,米安安!”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顏隊長不是第一次說了,他要她替自己守好最重要的東西。

那個東西……好像,是她。

對不起哦。

她在心裏說。

然後終於輕輕閉上了眼睛,墜進無底的深淵裏。

*** ***

再度醒來時,米安安對著雪白的天花板發了三秒的呆,然後立刻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嘴裏驚慌地喊著,“顏梁淮!”

“他去述職了。”一個女聲,冷靜裏帶著些驚喜。

米安安楞楞地轉過臉,正好對上念真寫滿關切的眸子。

她伸手,摸了摸米安安的小臉,“瞧這小臉,都瘦成瓜子兒了,等出院了跟姐回去,好好補一補。”

米安安有點發懵,念真不是在凝川嗎?怎麽突然就來帝都了?

“你睡三天了,寶貝兒。”念真捏了捏她的小下巴,“再不醒,可就瞞不住你阿嬤了。”

居然三天了……米安安後知後覺地撫向腦後不適的地方。

“被重擊造成的腦震蕩,幸好,瘀血已經散開了。”念真嘆了口氣,“你這丫頭也真是膽肥得過了頭,不知道把顏隊長嚇得三魂六魄都不對位了,特意讓我從凝川趕過來。”

“……為什麽?”

“怕你被夯傻了唄。”

米安安:“……”

念真輕笑,“跟你開玩笑的。他啊,是怕你受了驚嚇,留下什麽心理陰影讓我來看看呢。”

米安安想了想,覺得除了有些後怕之外,倒沒留下什麽陰影,反倒是……

“對了,顏梁淮的傷有沒有好好治療?”

“什麽傷?”念真頓了下,“我見他除了心情不好,身體沒什麽異樣啊。”

不對呀!米安安分明記得,當時洪奎一匕首捅向他。

光是回憶,她就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算有,應該也不是什麽大傷,”念真安慰道,“他是怎麽槍林彈雨闖到如今的,這點小風浪對他來說著實不算什麽——只除了,你在現場。”

米安安記起昏迷之前,顏梁淮那個驚慌失措又痛心疾首的眼神,心裏難受起來,沈默了會兒,才問:“這幾天沒去看阿嬤,她沒懷疑嗎?”

“沒有。”念真輕描淡寫地說。

怎麽會呢?這麽多天不見,阿嬤都沒問起她嗎?難道……是病情越發嚴重了?

這麽一想,米安安頓時緊張起來。

念真按住她的肩膀,“別怕,只不過我們跟老人家講——”

“講什麽?”

“講你跟顏梁淮在籌備婚禮,結束比較晚,所以住他家裏了。”

米安安:???

念真哈哈大笑,摟了她一把,在她瞬間紅撲撲的小臉蛋上吧唧親了一口,“哎喲,你真是太可愛了!難怪顏隊長死心塌地。”

米安安:“……”

不是,她就昏迷了幾天而已,咋就成了某人的未婚妻?

兩人正說著,病房門被推開了,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米安安頓時閉嘴了,睜著大眼睛看向走進來的顏梁淮。

念真回頭,“喲,挨罵回來了?”

“嗯。”顏梁淮面無表情。

念真又問:“咋說?受處分了嗎?擅自行動的顏隊長。”

顏梁淮將手裏拎著袋子放到櫃子上,“沒有。”

“怎麽可能?”念真意外,“弄這麽大動靜,上頭居然能這麽輕松地放過你?這不合邏輯啊。”

“月底去特訓營報道。”顏梁淮說。

念真楞了下,然後扶額大笑,“果然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顏隊長,之前一直讓你當教官,你說不帶新兵蛋子,如今逃不掉了吧?天道好輪回,看誰饒過誰。”

她笑得一雙媚眼顧盼生輝。

米安安總算是聽明白了,這次行動大概是顏梁淮瞞著上級做的,本該受懲罰,後來改成他答應去特訓營帶新兵作為代價。

聽起來,也不算懲罰呀?像顏梁淮這樣的男人,不帶徒弟多浪費的。

於是,等念真離開之後,米安安立刻笑容滿面地對顏隊長說:“其實當教官挺好的呀!多培養幾個像你呀,像那善哥哥這樣的超級英雄,除暴安良,維護世界和平啊。”

她說得興奮,顏隊長卻充耳不聞似的,低頭削著蘋果。

米安安舔了舔嘴,“那個,我一直沒想明白,警察怎麽會那麽快就到呀。”

“載你們的出租車司機報的警。”

顏梁淮總算勉為其難地答了她一句。

米安安得了鼓舞,再接再厲地搭訕道,“大叔好熱心啊!”

“是你太沒有心。”一盆涼水兜頭澆了下來。

米安安委屈地撅了撅嘴,揪著衣服角,“你還在生我的氣啊?”

顏隊長又不說話了。

“龔星,哦……不對,洪奎他說為什麽要這麽做了嗎?”

“窮,缺錢,受人指使。”

“受什麽人啊?”

“川狼的仇人。”

米安安大驚失色,那不也是顏隊長的仇人嗎?她忙追問:“洪奎不是說他們老大也會來嗎?抓到了嗎?都怪我,逃得太早了,是不是都沒能引蛇出洞——”

啪!

顏隊長把水果刀重重地拍在了櫃面上。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安:怕怕QAQ

顏隊長:你還找什麽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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