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會很疼，你——”

“別廢話，如果真的很疼，那你就速度快一點。”

“好吧……有時候我真希望你的性格稍微溫和一點，要是你真跟‘小山百合子’一樣就好了。”

“我可不想變成一個日本——唔！”

在女人那聲痛苦的低吟之後，漆黑空曠的房間內響起了一聲短促的清脆聲響，聽起來就像是什麽金屬物件砸在金屬鐵盤上時會發出的聲音。艾瑞克借著昏暗的月色分神瞥一眼擺放著急救用品的金屬盤，那枚他剛剛才從拜的身體出挖出來的子彈正安靜的躺在那裏，就算是在這種能見度下，艾瑞克依然能看到已經變形的金屬上沾染著斑駁的血跡。

“我現在只能對你的傷口做最簡單的處理，等我們順利離開巴薩羅那之後——”

“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去找最好的醫生的，而且，醫療費全部都該你出。”

“……非常樂意。”

“把繃帶綁緊一點——餵！我是叫你綁緊一點，但你也不用表現出這種想把我勒死的力道吧？”

“傷員就得老老實實聽醫生的話。”

艾瑞克悶聲悶氣地說著，更加用力的拉緊了手中的繃帶，在聽到拜又一次倒抽一口冷氣後，男人擡頭，他的面色看起來鎮定自若，但眼角眉梢還是隱隱流露出幾分遮不住的擔憂。

“有什麽話就快說，別用那種狗狗眼看我，你不合適。”拜咬牙切齒地瞪著艾瑞克，眼神幾乎算得上是仇恨了。

“不，我只是……我只是很擔心你。”

艾瑞克說著將頭偏向一邊，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那句話的尾音幾乎有些模糊不清了。拜挑眉，將臉湊近半跪在他身前的艾瑞克，將仿佛氣音一般的言語吹響男人的耳畔。

“擔心我？你不擔心擔心你的小妹妹嗎？”

女人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點壞笑，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如紙，但深褐色的眼眸卻亮得可怕，就如同浮動著一整個夜色的星光。

“她……不，這不一樣，她……”

迎著拜那樣的目光，艾瑞克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瑟縮，他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他也誠然並沒有說出什麽不一樣的話語。

拜抿嘴一笑，繼續用吹氣般的方式說道：

“你不覺得有些地方很奇怪嗎？”

他確實覺得奇怪，艾瑞克有些遲疑地沖拜點了點頭，動作輕微，看起來就仿佛沒有動作一般。他早就覺得不對頭了，但這種奇怪的感覺太過分散，太過微弱，就好像鋪陳而開的蛛網，所有的不對頭都處在同一張網面上，牽一發而動全身——但你卻很難察覺到那波動的源頭之處到底在哪裏。

不，並不是這樣的，艾瑞克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在這一刻，他甚至感覺到了幾分苦澀的氣息在喉口浮現。

他知道那源頭在哪，他知道，那源頭到底是誰。

一切的不對勁，都是從旺達出現在他們身邊時開始的。

“那只是一個可能性而已。”拜似乎完全通曉艾瑞克在這一刻的想法，她微微彎起嘴角，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提供可能性，至於如何判斷——那是你的事情。”

“只是，假如你要做出選擇的話……”

“我會相信你。”

拜話音未落，艾瑞克已經出言打斷了她。男人的聲音依然壓得很低，也一如既往帶著一股極具個人風格的奇妙韻律。他在說話時擡眼看向拜，那雙有著金屬光澤的銳利雙眸中，透著肉眼可見的、極為清晰的強烈情感。

拜知道艾瑞克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看起來就是個意志堅強，勇敢果決的男人，而在他極具男子漢氣概的外表之下，也同樣是有著力量與野心的強大靈魂。

他看起來多像一個標準的德意志紳士啊，言談舉止優雅，行動之間帶著一股源於鐘表版的精確，但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住著一個狂暴而高傲的野獸，就像他的靈魂一樣，他渴望毫無限制的自由，渴望對他人的完全掌控，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在本質上同樣是一個“獨裁者”，只不過他的瘋狂會被他的理智牢牢限制，他確實會追求宏大的解放與自由，但他永遠也不會成為下一個希特勒。

拜知道艾瑞克是個什麽樣的人，所以，她知道，當男人用那樣的眼神說出那樣的話語之時，到底意味著什麽。

……絕對的，毫無保留的，信任嗎？

……說真的，這可不像是“萬磁王”會做的事情啊。

“是嗎？我會記住這句話的。”

女人回話時的聲音不高也不低，她臉上的笑容既不驚惶也不甜美，她的神色不是受寵若驚，但也絕非習以為常。

艾瑞克看不透女人在這一刻的真實想法，但他本能般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了女人的手，然後又一次重覆了他的誓言。

“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在這番短暫的交談之後，兩人很快分開，投入到了各自的工作之中。

他們現在身處的地方是巴薩羅那城中的一片貧民區，一間艾瑞克提前準備好的安全屋。

這裏就跟世界上任何一個繁華城市中的平民區差不多，密密麻麻地建著無數低矮而破舊的樓房。很多樓房之間都搭建著違規的陽臺結構，粗糙的水泥石墻外網王掛著一截又一截破舊的消防樓梯，那些廉價的金屬被風雨侵蝕，看起來都像是剛從土裏挖出來的古老文物。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一直都沒有開燈，就算之前艾瑞克幫拜處理傷口時也是如此，此刻女人已經站到了窗邊，輕巧地將窗簾扒開一道縫隙，小心謹慎地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他們不僅殺死了阿克曼神父，還殺死了阿波羅，帶走了阿爾忒彌斯，對於“國王”亨得利來說，這樣的舉動無疑是赤//裸//裸的挑釁了。巴塞羅那地下世界的當權者必將傾盡全力，以圖在天亮之前送那兩位來者不善的外國人下地獄。

他們在來之前就已經預計到了最差的可能性，也制訂了周詳的逃亡計劃，但誰也沒料到這次的獵殺行動中竟然會出現一個如此尷尬的“X因素”，艾瑞克不會願意利用旺達的能力的，當然，拜也不會讓他主動去利用旺達的能力。這個小女孩的能力太過恐怖，就好像潘多拉的一旦打開，一旦失控，那不論是艾瑞克還是她，都沒有任何制止旺達的能力。

他們必須成功地逃出去，而且，還要保證旺達的情緒維持在一個安全的區域之間。

至於這件事，當然只有艾瑞克能做了。

男人摸黑走到外間，旺達從進入房間開始一直坐在外間的沙發上。那沙發已經相當的破舊了，彈簧基本失去了彈力，仿制的皮面上出現了不少窟窿，連帶著裏面的海綿也一叢一叢地往外冒著。這絕對是一個坐起來一點也不舒服的沙發，但旺達從坐上去開始就幾乎沒有動過，她保持著腰背挺直的姿態，正襟危坐，那姿勢跟艾瑞克在格賽爾家中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這也許只是這幾年的“囚禁歲月”所留下的後遺癥之一，但艾瑞克望著旺達的背影，還是覺得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流逝的時間和與眾不同的際遇改變了他，也同樣改變他面前的這個小女孩，她也許依然是他的妹妹，卻絕對不會是在克拉夫科的那個天真可愛的紅發小女孩了。

“嗨，我的寶貝，你為什麽不睡一會兒呢？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

艾瑞克步伐輕盈地走到旺達身側，蹲下//身，語氣異常溫和。

“不，我睡不著。”旺達註意到了艾瑞克的動靜，慢慢地扭過頭來。

“別擔心，我的寶貝，我會帶你離開這裏的，等我們都安全了，我們可以好好地聊一聊之前發生的事情——放心，我們一定有機會聊一聊的。”

“不，不會的。”

那有著神色瞳仁和火紅發色的小女孩緩緩搖起了頭，她那如同櫻桃般地小嘴一張一翕，又一次吐出了讓艾瑞克渾身發冷的“箴言”。

“我們沒有這個機會了，除非……只有你和我一起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這麽晚，這幾天事情太多惹，畢竟剛回國_(:з」∠)_

爭取躺床上再拿手機碼一章OTZ，這一周的榜單辣麽多簡直寫不完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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