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希大人……這些信箋……”

“丟掉，裝作沒看到。”麻倉瑞希一臉深沈地說道。

瑞希萬萬沒想到，她低估了平安時代。

她只不過是和麻倉葉王走得近了點、然後出去滅了個鬼、又救過藤原佐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她的名聲就一下子傳開了，收到了好幾封情書。

這個時代的貴族男性……真的……好無聊啊。瑞希完全沒有被追求的感覺，只是覺得囧囧有神。

侍女聽到這話有幾分洩氣，不過很快打起了精神：“瑞希大人的話，會在佐為大人或者葉王大人中選擇吧？”

“……哈？”麻倉瑞希連連擺手，“不啦不啦，他們都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侍女抿嘴笑：“朋友之間哪有這樣子的情誼……”

“……”麻倉瑞希一臉沈痛地拍拍她的肩膀，語氣深沈，“信我，我和我朋友之間的情誼還遠遠不止這樣子呢。”

侍女：“……哎？”

雖然被人誤會了，但是瑞希一直覺得清者自清……或者是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完全不會讓人誤會的！沒辦法，之前的經歷讓她覺得就算強吻了某個朋友對方都不一定會想歪。

總之，到了晚上，她準時去麻倉家登門拜訪了。

麻倉葉王直接坐在院子裏等著。見到對方來的時候，他微微偏過頭，看向她，嘴角含笑：“你來了，瑞希。”

麻倉瑞希一怔，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拘謹起來，摸摸鼻子走過去：“你在等我？”

“算是吧。”麻倉葉王收回視線，重新看向了星空，“那麽，今日又是何事？”

“找你聊天啊。”瑞希在隔著對方兩三步的距離處坐下，“在看星星麽？”

麻倉葉王沒有回答，而是保持沈默。瑞希也沒有沒話找話，就這麽坐著，似乎就連這份安靜也是輕松愉悅的。

當然，輕松愉悅的是瑞希，另一個人的心已經越來越焦躁了。

“瑞希，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麽？”麻倉葉王終於忍不住了，微笑著說道。

“嗯？什麽？”從休憩中回神，瑞希看了過去，整個人帶著閑適安逸的味道。

“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黑發青年用著輕柔的語調說著逼問一般的話語，“如果說一開始是為了找書，那後面的接近是為了什麽？”

麻倉瑞希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訥訥回道：“想成為朋友……不行麽？”

麻倉葉王嘴角的弧度上揚了一些，他看著眼前笑容毫無陰霾的少女，輕笑著說出了那句在他心中徘徊已久的話：“可是你不是只能在這裏停留三天的時間了麽？”

瑞希楞住了。

麻倉葉王在一瞬間覺得心裏暢快了許多，收回了視線，淡淡道：“那就請別再來了，我有些困擾。”

麻倉瑞希收斂起笑容，沈默了半晌，一臉遲疑：“等一下……我知道你大概有靈視了……你剛剛的話的意思是……舍不得我麽？”

麻倉葉王：“……你的解讀能力很有問題。”

“總之，有靈視又沒事，我有個朋友之前也是有靈視的呢！”麻倉瑞希笑了起來，往對方那邊挪了挪，斜著身子夠到他的面前看著他，黑眸亮晶晶的，“具體的為了她的隱私不方便說給你聽……不過她後來靈視的力量就消失了哦！”

麻倉葉王微微蹙眉，不自覺地盯著她。

“讓我想想……”瑞希苦思冥想起來，仔細總結了一下恐山安娜的靈視能力消失的過程，推算著，“她是因為她的未婚夫……呃，你要不要也定個未婚妻之類的試一試？”

“……你在開玩笑麽？”

“抱歉，剛剛想岔了一點……”瑞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食指撓撓臉，站了起來雙手抱臂，在庭院裏慢慢走著。

【安娜的靈視是因為被父母遺棄……後來又因為葉的救贖而消除了靈視。那麽葉王的……】

瑞希小心翼翼地去看青年的臉色。

麻倉葉王這個時候的心情已經再度平靜下來。

他淡淡道：“你的那位朋友，是因為過於強大的靈力而被父母遺棄、只能看大人的臉色忐忑地度過她的孩童時光。也因此她看見他人內心的能力才不斷增強，源源不斷湧進來的各式各樣的念想最終孕育出了鬼。能將她從那樣子強大的束縛中拯救出來的人，的確算是厲害了。”

瑞希不解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睛，臉上帶著點困惑。她走上前，俯下身和對方平視，黑眸沈靜：“那麽，葉王你是被什麽束縛住了呢？”

麻倉葉王和她對視片刻，勾起嘴角淺笑道：“怎麽？想要進行你那自以為是的拯救麽？”

“嗯……”瑞希蹲下來，雙手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笑容燦爛地點頭道，“是啊，如果你願意的話。”

麻倉葉王盯著她，緩緩道：“你小時候父母就拋棄了你。”

瑞希臉上的笑容一僵。

“你母親因為受不了你能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從而精神崩潰離開家庭；你父親說要去恐山找到封印你靈力的方法挽回你母親，但一去不覆返。”

麻倉瑞希臉上的笑容消失，神色變冷。

“你在父親失蹤後曾經去找過自己的母親，得知她雖然有了新家庭但還一直在擔心你之後，你消除了對方關於自己的記憶。可是你之後十分地後悔自己的這個舉動……”

麻倉瑞希眼神一沈，低聲吼道：“閉嘴！”

“生氣了麽？抱歉。”麻倉葉王微笑著，語氣溫和，“即使你現在一個勁地想要不去回憶那些事情，負面情緒和記憶依舊會湧出來。你越是掙紮，只會讓我知道得更多而已。”

“靈視就是這個樣子，我不需要看也不需要聽，就能把握你的心理狀況。”

“瑞希，你的確是我見過的最接近於[理想]的人，只是你未免太自負了一些。”

少女的手一下子握緊了，指甲深深地掐進肉裏。她一聲不吭地站了起來，快步離開。

麻倉葉王淺笑著目送對方離去。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微微蹙起了眉頭。

不過如此吧。

到頭來……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不存在例外。

周圍再度恢覆了一片寂靜，月光冰冷地灑在院落中央。

突然的安靜讓麻倉葉王覺得有幾分不習慣，他心緒也有些混亂，坐了一會兒便去歇息了。

只不過……他還沒入睡多久，就在大半夜被吵醒了。

“餵，麻倉葉王！”麻倉瑞希跪坐在那裏，眼眶紅紅的。她深呼吸一下，一口氣說道，“沒錯！我當年的確那麽做了！並且之後也後悔過！但是我依舊是不後悔的時間更多！我想讓她幸福的願望實現了！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麻倉葉王皺起眉頭，看向她。

“其他的不用你開口，我自己來說！”麻倉瑞希目光冷凝，語氣平靜，“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並不喜歡我，我為了不讓對方為難最後放棄了。我第二個喜歡的人雖然和我抱有相同的心情、但是因為別的背負舍棄了我。即使有很多關心我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們並不會一直陪著我，在我突然意識到這點之後會有惶恐感、會覺得焦躁不安、會害怕他們也在某一天，在我和另一個更重要的選擇中選擇了後者……這就是我全部的負面情緒。”

麻倉葉王靜靜地聽完，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打量著她：“然後？”

“我說出這些話是為了證明，我並不懼怕你的靈視！我的所有負面我都不怕被別人知道！也沒有特意遮掩的意思！”瑞希與他對視，黑眸明澈，語氣帶著一絲執拗的味道，“我做一件事情，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給我帶來什麽好處，而是我堅信這樣做是對的！”

“我從來不指望從別人那裏得到什麽！也不會要求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回應！都有自己期待的結果！所以——別以為有靈視看到了我的心聲你就了解我了！自負的是你才對！是你輸了！”

瑞希一口氣說完，緊接著盯著他，下巴微擡，一頷首，一派杠上了的模樣。

麻倉葉王盯著她半晌，突然開口道：“我曾經有個朋友。”

瑞希一楞，用困惑的目光看著他，靜靜地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名叫乙破千代。”麻倉葉王別開視線，“因為我的爛個性，他很快就對我忍無可忍消失了。”

嗯，能理解……麻倉瑞希輕哼一聲，沈默了片刻問道：“是人麽？”

“是妖怪一樣的精靈。”麻倉葉王擡眼看過去，臉上笑意不變，“也是……贈予我靈視能力的精靈。”

黑發少女楞在那裏。

“那……找到他的話，你就能解除靈視了對吧？”瑞希語氣帶上了一絲興奮，急切地問道，“他長什麽樣？是什麽種類？消失之前是怎樣的？”

麻倉葉王勾起嘴角：“你知道又如何？我找了那麽多年都沒找到，你想用三天的時間完成？”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啊！”瑞希暗自琢磨著，鄭重地下決定，“就算……就算我在三天之內毫無進展，大不了多留幾天！總會有辦法的！”

麻倉葉王噤聲片刻，突然間笑出聲來。

瑞希一楞，用警戒的目光看著他，遲疑道：“為、為什麽笑？我覺得我說得還是挺帥氣的呀……”

“嗯，是挺帥氣。”黑發青年偏頭看她，因為這一動作幾縷黑發順著肩膀滑落下來，他的目光帶笑，“但是半夜闖入異性的寢殿並不是什麽帥氣的行為。”

“哦，對不起……”麻倉瑞希乖乖低頭道歉，說到一半想起了平安京的婚姻習俗，擡起頭來一臉遲疑，“雖然是半夜拜訪，但我這可不是求歡的意思哦。”

麻倉葉王一怔，嘴角上揚，微微頷首，輕聲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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