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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這麽會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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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晚幾個月,你就要去墓地看他了……”

這句話就像一柄電鉆,釘進季臨川腦袋。

他徹底站不住了,像被連根鋸斷的大樹一樣轟然倒下,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看,手不知道該往哪放,無助地抓著自己的頭發,被濃重蝕骨的悔恨吞吃入腹。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祝家要給剛剛成年不久的小兒子訂婚,被屢次拒絕後還要“厚著臉皮”來求,因為祝星言當時已經命懸一線,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祝時序要不惜用別人的命威脅自己,因為祝星言已經二十歲了,這是還能救他的最後一年。

可陰差陽錯的是,季臨川哪次都沒有救他。

“他一直在等我……”季臨川把臉埋進掌心,喉嚨裏擠出幾個嘶啞又支離破碎的字:“星言一直在等我……”

等著我回來,等著我救命,等著我給他一點信息素好讓他的腺體不那麽疼,可我……這幾年都做了什麽啊……

因為對季商厭惡至極,連帶著也惡心這樁婚事,所以他兩年裏從來沒看過聯姻對象的資料,根本不知道要和自己訂婚的人是誰。

甚至屢次通過季商拒絕未果後還給了對方自己閑置不用的手機號和郵箱,任由祝家變相的求救消息一次次發過來,卻從來沒看過一眼。

當時祝星言會想什麽呢?

他可能什麽都想不了了,病痛讓他無法維持人形,他瘦得皮包骨頭,成了一只幹癟到恐怖的小熊,插著氧氣管可憐巴巴地撐著最後一口氣。

唯一能讓他打起精神的就是哥哥跑進病房的腳步聲,因為那意味著季臨川的回信到了。

他艱難地把自己撐起來,只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累得氣喘籲籲,饒是如此他還是會仰著頭滿含期待地望向門口,聽哥哥不知道第幾次說:“他還是不願意……”

一次又一次燃起希望又走向絕望,會把人徹底折磨得崩潰,被拒絕的次數多了,祝星言就麻木了,他縮在哥哥懷裏,很輕很慢地“嗯嗚”兩聲,說:算了吧。

他不記得我,也不喜歡我,就不要再去打擾他了。

“為什麽不來國外找我?”

季臨川憤怒地望向祝時序,胸腔像魚腮一樣震顫,“星言都病成那樣了為什麽不來找我!你不是最疼他了嗎?還有什麽事比他的命重要!”

“你以為我不想嗎!你自己就是醫生,應該知道這個病要怎麽治,最關鍵的不止是找到高匹配度的alpha,還需要對方的配合以及漫長的時間。”

季臨川要幫他治病就要長期給他提供信息素,從而誘導他的腺體發育,而提供信息素的方式就那幾種:皮膚接觸、唾液交換、臨時標記、終身標記,這是相愛的伴侶之間才能做的事。

而治療又是一個長期過程,少則五年八年,多則數十年,也就是說一旦治療開始,病情就會把他們的後半生都捆綁到一起。

如果不是彼此相愛,根本就做不到。

“星言不讓我和你透露病情,也不讓我去國外找你,只問你願不願意和祝家聯姻。如果願意就代表你對他還有一點喜歡,代表他的病還能治。如果你不願意,以星言的性子,怎麽可能同意我用強硬的手段綁你半輩子呢?”

祝時序坐下點了根煙,自顧自說:“我弟命都要沒了,我不可能真聽他的什麽都不說。我給你發過幾次郵件,說星言身體不好了,你就算不願意訂婚,也回來看看他,他很想你。但你依然無動於衷。”

季臨川悔恨地捂住臉:“對不起,我沒看到……”

“猜到了。”通過這件事祝時序能看出他對弟弟的感情,是真心的喜歡,當年的拒絕和冷處理多半是誤會。

“他找過我嗎?病得最嚴重的那幾年……”

“他給你寫過一封信。”

祝時序說:“十七歲的時候,星言的病情再度惡化,要做一場很重要的手術,他怕自己下不了手術臺。”

心臟倏地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季臨川猛然間想起什麽,“信寄給我了嗎?是幾月寄的!”

“四月。”祝時序直截了當道:“就是被你退回來的那封。”

季臨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臥室的。

他出了滿身的汗,眼周蜇痛得厲害,冷風一吹身上就像紮滿了冰錐,無盡的悔恨像巖漿一般從心窩裏井噴出來,將他吞噬其間,徹底湮沒。

推開臥室的門走進去時,床上的小熊貓正縮在衣服裏聞著殘留的alpha信息素酣睡。

明明只要這麽一點點信息素就能把他安撫得很好很好,可季臨川卻足足讓他等了兩年才等到。

心臟實在疼得厲害,季臨川半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去摸他後頸僅剩的半個腺體。

那麽小一點,甚至可以被食指的指腹輕松覆蓋。

“嗯嗚……”

小熊貓感覺到熟悉的清酒味慢慢包裹自己,舒服得蹬了下爪子,朝他側躺過來。

他枕在自己四四方方的小枕頭上,一只前爪放在臉蛋旁邊,另一只前爪捂著自己的耳朵,兩條短粗的毛毛腿則往前伸著,睡得特別特別乖,愈發像只小煤氣罐。

但季臨川一點都不覺得可愛了,他只覺得殘忍,永遠都長不大的本體意味著祝星言的生命被按了暫停鍵。

“怎麽這麽傻啊……你就不怕死嗎?”

他捏著小熊耳朵低喃,沙啞的語調中帶著破碎的抽噎,好像劇痛時發出的吶喊,脆弱得不成樣子。

不是怪祝星言,他是怪自己。

怪自己太自以為是,錯過了祝星言最佳的兩年治療時間,更怪自己太偏執陰郁,新婚夜當晚差點釀成大錯。

他被自己誘導進入發情期又孤身扔在客廳裏,只能去浴室沖冷水時會想什麽呢?

“你好不容易願意回來救我了,為什麽還要羞辱我……”

季臨川一想到這就難以呼吸,哽咽著喘出一口粗氣,心都要疼碎了。

祝星言察覺到不對,掙紮著醒了過來,睜開眼時一片昏暗,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用小爪子摸摸他嘴巴:“嗯嗚?”怎麽啦?

“對不起……”

“嗯?”對不起什麽?

小熊貓懵懵打了個哈欠,下一秒,一只手伸進枕頭和他的後頸之間,季臨川摸著那塊只剩一半的稚嫩軟肉,“對不起崽崽,我回來得太晚了,腺體……還疼嗎?”

小熊渾身一震,擡爪的動作僵住,瞬間明白了所有事。

季臨川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他有一剎那大腦空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比起委屈更多的居然是害怕。

怕季臨川心疼,又怕季臨川愧疚,腺外醫生比任何人都清楚腺體病變有多痛苦,季臨川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會清楚他這些年經歷了什麽。

而不管出於什麽誤會,當年陰差陽錯拒絕的婚事,新婚夜當晚的冷漠針對,都會在季臨川知道這一切後變成兩座沈重的大山,壓在他心口。

祝星言不想他這樣,一點都不想,明明剛解決完季家的事又迎來自己的病情,好像人生被泡在苦難的江河裏了似的,怎麽都淌不到盡頭。

祝星言沈默良久,坐起身來一把抱住了他,季臨川要伸手去開燈,卻被小熊攔住了。

臥室拉著窗簾,一片昏暗,但季臨川的眼睛很亮很亮,像一塊濕漉漉的地毯。

什麽是心疼呢?

或許就是心頭下了一場酸雨,淋得心口酸,眼眶酸,鼻子也酸,小熊貓在這一刻就是這種感覺,他擡爪很輕很輕地摸了摸季臨川的眼睛,“嗯嗚……”

沒關系的,小季哥哥。

“什麽?”

什麽都沒關系,以前的事不管怎麽樣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的,你回來的一點都不晚。

季臨川聽不懂他的話,想要去樓下拿翻譯器,祝星言不準,死死熊抱住他的手臂,一分一秒都不想分開。

季臨川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只能用手托著毛屁股,把熊往上抱了一些,親一親腦瓜頂。

“出事的時候你還那麽小,怕嗎?”

說不怕是假的,小熊貓慢慢點了點頭。

季臨川的呼吸又緊幾分:“那現在呢?這樣坐著會呼吸困難嗎?會不會突然心悸?吃完東西後會反胃嗎?”

小熊貓點頭又搖頭,“嗯嗚嗯嗚!”

“到底是會還是不會?乖點,我去拿翻譯器,我得清楚你的身體現在怎麽樣了。”

“汪!”小熊急了,不想讓他走,於是伸出爪子焦急地指指他,兩爪在胸前快速畫了個叉,然後腦袋一點一點地呼哧呼哧大喘氣,做出呼吸困難的樣子,再捂著自己的胸口,表示心跳得好快。

季臨川勉強拼湊出信息:“我、沒有我,會喘和心悸。”

小熊忙不疊點頭,又伸爪指指他,這次沒有打叉,直接誇張地向後仰頭深吸了一大口氣,再撅著嘴巴順暢地呼出來,同時拍拍自己的心口,豎起大拇指。

有了前後對比季臨川秒懂:“有我就不會喘不會心悸?”

對啦!

小熊貓滿意地拍拍他的腦袋瓜,又雨露均沾地拍了拍在他胸前打滾求關註的花紋,笑瞇瞇叫喚:真棒真棒!這是誰家小蝴蝶啊這麽聰明,加分加分,+100分!

再濃重的悲傷情緒讓他這一出耍寶操作搞下來也所剩無幾了,季臨川被他像誇獎小寶寶似的拍著頭,滿臉無奈,無語到想撬開他的腦袋瓜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麽,怎麽就能沒心沒肺成這樣。

他抱著小熊躺在床上,讓他趴在自己胸口,伸手一把捏住胖腮,感受著那熟悉的又肥又軟的毛絨觸感,碾了幾下,“你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心這麽大。

小熊貓不知道為什麽上一秒還被當成親親小寶貝下一秒就又被捏臉,下意識正襟危趴,伸手一比劃:“嗯嗚~”

就吃竹子啊,偶爾也吃蘋果,哎……等等!我是你餵大的,我吃什麽你不知道嗎?

季臨川再厲害也不能從他這副哀怨的小眼神中解讀出這麽覆雜的句式,順手捏住另一側胖腮,語氣嚴厲了些:“之前不告訴我我可以理解,為什麽結婚了也不和我說?你知不知道這種病拖得越久越不好治?”

挨批小熊沮喪地皺了皺黑眼圈,張大嘴巴伸手一指:“啊嗚。”我沒想好怎麽說。

季臨川:“你是個小啞巴?”

“汪汪汪!”什麽東西啊!你又取笑我!

他擡起毛腦袋“磅嘰”給人胸口來了一下,四肢攤開,趴成一張很餅的熊:“嗯嗚嗯嗚~~”

我怕說了你會以為我和你結婚是因為治病,又怕你因為心疼和愧疚而難過。

有些話不需要季臨川知道,但祝星言就是想說。他往後退了退,爬到alpha腰間,小爪子勾起他新穿好的毛衣下擺,一把掀起來,往裏看。

季臨川不動,也不阻止,縱容他像只流氓小熊似的看自己的下腹,“身上還有傷呢,你又要鬧什麽?”

嘿嘿,小熊貓靦腆地瞇起眼笑,一頭鉆進他毛衣裏,毛貼肉趴在他微涼的腹肌上,顧湧顧湧往前爬。

從季臨川的角度只能看到自己的毛衣鼓起了一大團,小家夥整只熊藏在裏面,只露出一點白色的尾巴球隨著顧湧的動作搖晃得那叫一個忙。

小爪子毫無章法地踩著奶,腦袋瓜也肆無忌憚地蹭著胸肌,就在季臨川忍無可忍想在他撅起的屁股上拍一下時,小熊腦袋“蹭”地一下,從毛衣領口裏鉆了出來。

就像好動的貓咪猛地鉆出被窩,祝星言鉆出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抱著他的下巴“叭叭”親了兩口。

和祝時序說的一樣,他從小就喜歡親近季臨川。

小熊嘴巴一圈的毛毛稍微有些硬,親在臉上的感覺像被胡子紮,季臨川寵溺地閉上眼,任由他用毛紮紮的嘴巴親自己的下巴,臉頰,鼻子,最後是眼睛。

祝星言親到這裏時停住了,擡起頭看季臨川闔著的眼皮,像小犬似的嗷嗚兩聲。

“又在說什麽?”

在說你一點都沒變。

他故意不拿翻譯器,就這樣用熊語講:我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你啊,你的眼神就酸溜溜的,看得人很心疼,那年我們成為了好朋友,一起過生日,我許願我的小季哥哥永遠都不要再難過。

十多年過去了,我依舊沒什麽長進,還是這個願望。但還要再貪心地加一點。

他伸出小爪子拍拍自己的心窩,又接力一般放到季臨川心口,非常鄭重地“嗯嗚”一聲。

——我想你以後永遠都不難過。永遠都有我。

季臨川聽不懂他嘰裏咕嚕地說什麽,但看著那賴賴唧唧的小模樣就覺得心口酸軟。

“再睡一會兒?”趁著天光沒大亮,他把小熊從毛衣裏抓出來,放在胸口,拉好被子,“下午再去趟醫院,我給你查查腺體,你的主治醫生是孫讓?我和他對接下病情。”

“嗯嗚嗯嗚!”不用那麽麻煩,這裏都有。

他從人胸口出溜下來,跑到床頭,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示意他看裏面裝著的幾沓病歷。

季臨川一只手就托著屁股把熊抱了回來,“我給你治。”祝星言當然說好。

季臨川又捏住他的小爪子,“崽崽,我們以後有什麽事都不要互相隱瞞好嗎?好的壞的都坦誠一些。我不想再像今天這樣了,心懸到嗓子眼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小熊貓“嗯嗯”點頭,指指自己然後搖了搖手,又挑眉看他,表示我沒有什麽事情瞞著你了,你有瞞著我的嗎?

季臨川想了兩秒,突然笑了。

小熊貓瞬間板起臉,還真有啊!

“確實有一件,昨天我給你量身高說你長高了0.5,是哄你的,不過這件事你應該知道。”

小熊貓直接炸毛了,氣得狗叫:“汪汪汪!”

謝謝你,我本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你居然騙我!

季臨川聽不懂他的話,還以為他在跳著腳認同,於是笑得愈發酸澀:“你知道自己的本體很難再長大了,怕我失望,所以故意陪我演戲對嗎?”

小熊像個人似的撇過頭:那倒沒有,我還沒有那麽聰明,哼哼。

“我剛才在想,如果我早回來兩年,治好你的病,不讓你錯過最重要的發育期,你是不是能長得大一點。”

小熊擺擺手表示無所謂了:以前我覺得大小都好,健康第一。但現在覺得還是小點吧,不然我長得像祝大熊那麽大,不一下子就把你這只小蝴蝶給壓扁了麽。

季臨川越想眼眶越濕,小熊貓一看連忙湊過去抱住他的臉逗弄:哎呦呦,怎麽還掉小珍珠了啊。

下意識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眼尾的淚,柔軟的觸感炸開的一瞬間,一人一熊都怔住了。

祝星言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幹了多麽“不要臉”的事,急吼吼捧住他的臉狡辯:“嗯嗚嗯嗚!”你失憶了!趕緊把剛才的事忘了!

季臨川低聲笑了一聲,突然伸出手把他輕輕推倒在床上,整個人壓上去,點著他鼻尖:“小混蛋。”

祝星言暈乎乎的,感覺到他溫熱的吐息越來越近,越來越重,直至全噴覆到自己耳尖,才象征性地叫喚兩聲。

“嗷嗷嗷!”你要幹什麽!

嘴上說著拒絕,但身體卻很誠實,兩頭身小熊四爪攤開,害羞地閉上眼,乖乖等著挨親。

“嗯嗚~”我準備好啦~

可半分鐘過去了,季臨川卻遲遲不動,小熊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咋了?

就聽alpha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裏,無奈至極又哭笑不得地問了句:“分化期還不該結束嗎?”

這是對著一身毛毛親不下去了?

小熊貓再度炸毛:“汪汪汪汪……一大串!”

什麽意思!你是嫌棄我一身毛毛嗎!好啊果然男A的嘴騙人的鬼,之前還說我是你的親親小寶貝,現在就嫌棄我有毛毛了,我一年要過四次分化期,加起來變成熊的時間有一個多月,難道這一個月你就都不親了嗎?

他戲精上身,翹著腳把自己翻過去,臉蛋埋進枕頭裏,用屁股惡狠狠地對著季臨川,生胖氣。

卻沒想到下一秒惡狠狠的屁股就被惡狠狠地咬了,咬完還被惡狠狠地拍了一下,季臨川不太惡狠狠地說:“崽崽,轉過來。”

小熊貓被這一下咬得暈乎乎,忍不住雀躍地晃了晃尾巴,晃完又酷酷地雙手抱胸,即便手太短了根本抱不到也要硬抱。

轉過去幹什麽?你讓我轉我就轉嗎?

我可是在生氣誒!

小心我直接給你扣兩分!

季臨川的做法就是直接摟著他並不存在的腰把大氣包給翻了過來,伸手捏住胖腮,“閉上眼。”

就不閉!

小熊貓瞪著兩只炯炯有神的小黑豆眼直視他,結果就是被捏著胖腮美滋滋地親了臉蛋和腦瓜。

哼哼。

這麽會親,勉強+10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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