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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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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瀾掀開海天霞色珠簾, 出了正房, 見念春等人提著琉璃燈候在廊下,便對念春道:“我被爺禁足三日, 這三日裏一應事務均托予你。”

念春與翠微俱是一怔。

“好端端的怎麽被禁足了?”念春瞥了眼翠微, 暗道翠微說有事稟報,沁芳便受罰了,莫不是翠微告了狀?

思及至此, 念春壓低聲音, “我在外頭都能聽見爺砸了茶盞的響動, 唬得我心裏砰砰的,你哪裏招惹爺了?”

沈瀾搖搖頭, 無非是她明明可以請走裴延,卻偏偏綁了他, 讓裴慎騎虎難下, 裴慎心裏不高興,借此發作罷了。

她含糊道:“沒什麽。”

念春急切道:“怎能沒什麽呢?禁足雖是小事, 可主子厭棄了你,只隨意將你配個老光棍,爛賭鬼,或是那起子打老婆的人,屆時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我看你怎麽辦!”

沈瀾微怔,勉強擠出個笑。當務之急是盡快贖身離開,否則哪裏還輪得到什麽老光棍,裴延原就看上她, 如今她又綁了他, 裴延不敢找林秉忠麻煩, 待風頭過去了必要來尋趁她。也不知裴慎是如何處理裴延的?

沈瀾知她好意勸解,便笑道:“你若憐惜我,只一日三餐給我送飯便是。”

念春白她一眼,嘴上嚷嚷道:“誰憐惜你了?教你日日吃旁人剩下的,餓死你!”

沈瀾輕笑,正欲轉身回房,一旁的翠微忽然上前一步:“你除了禁足三日,可還有別的懲戒?”

沈瀾駐足,搖了搖頭,兀自走了。

翠微臉色發白,只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欺瞞大太太、窺伺四太太行蹤,綁了四老爺,犯下這般大罪,竟只禁足三日?

她絞著帕子,急急攔住沈瀾:“你莫不是又蒙騙了爺?這般大罪過,怎會只禁足了事?”

沈瀾瞥她兩眼,不疾不徐道:“你這話何意?爺智周萬物,我哪裏能蒙騙的了他呢?”

翠微臉一白,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沈瀾溫聲討教道。

翠微吃了癟,不免冷下臉:“爺罰你禁足,你對我甩臉子做甚?況且你犯了大罪,恐怕不止禁足罷?”

“我騙你做甚,的確只禁足三日。”沈瀾輕笑,“你既有這麽多問題要問,不若直接去問爺。”語罷,就著庭中月光,慢悠悠走了。

獨留下翠微,失魂落魄的立在廊下,望著沈瀾的背影。

一旁的念春見狀,忍不住問道:“你這般關心沁芳如何受罰,莫不是你告了沁芳的狀?害她被爺懲戒?”

翠微不說話,只茫然若失。見她這般,念春便以為她承認了,心中越氣:“你告她的狀,害爺厭棄她,若將來沁芳真被配了個老光棍,你於心何忍?這對你又有何好處?”

翠微回神,反駁道:“她背主,原就該重罰。便是被爺隨意配了人,那也是應該的。”

念春只氣了個仰倒,潑辣性子一上來,張嘴便罵道:“你是有人撐腰的,我們這樣的破落戶可不敢與你爭鋒,萬一惹怒了你,一狀告去大太太那裏,告去爺那裏,豈不是將我們統統趕出去?好只留你一人伺候爺。”

“你胡說什麽。”翠微張嘴欲駁,偏偏念春是張刀子嘴,只劈裏啪啦爆豆子似的一通好罵。

“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呢?接了清冬的位子來伺候爺,剛來就攆走沁芳,接下來是不是還要眼珠子都不錯地盯著我和槐夏、素秋,好踩著我們幾個攀高枝。那你可想錯了,沁芳是個好性子的,由得你鬧,我可不是,你若尋趁到我頭上來,便是當著爺的面,我也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你、你……”翠微只氣得面皮漲紅,說不出話來。

念春說完,胸口一口郁氣吐出,只揚起頭,轉身欲走,卻見門口立著一道人影,披著寶藍道袍,似庭前玉樹,松形鶴骨。

念春大驚失色,只面色煞白,慌忙跪下。

翠微被念春擠兌了一通,一見裴慎,便委屈巴巴喚了一聲:”爺。”

裴慎本在屋內喚人,喊了兩聲竟無人應答,這才出門來看看。本就攜怒而來,如今更是冷笑道:“我竟不知這存厚堂裏還有此等口舌伶俐之徒,當個丫鬟,真是屈才了。”

念春煞白著臉,心知裴慎必定聽見了全部,急忙磕頭道:“爺,奴婢知罪。”

裴慎見這群丫鬟規矩散漫,胡謅八扯的,心中難免生怒,只冷著臉,斥道:“沁芳呢?且去問問她怎麽管的丫鬟?”

跑腿的小丫鬟年紀小,不懂看人臉色,只為難道:“爺,沁芳姐姐方才叮囑我,說她被禁足了,萬事都不要去擾她。”

裴慎動怒:“讓她禁足三日是從明日起,難不成睡一晚也叫禁足?”

小丫鬟被唬了一跳,慌急慌忙跑去尋沁芳。

伴著殘月如鉤,疏星三兩,沈瀾回房,合上欞紗紙糊的柳葉格窗,輕解羅裳,褪去素履,撩開素白帳幔,枕上石藍貯絲軟枕,喟嘆一聲。

無論如何,且先安生睡一會兒。

誰知她剛躺下,便有小丫鬟來報,只說爺尋沁芳姐姐。沈瀾匆匆來到庭前,見院中燈火通明,跪了滿地的丫鬟婆子。

那小丫鬟已告訴她是念春和翠微起了口角,惹得裴慎動怒,可沈瀾仿佛不知道一般,照舊問道:”爺,這是怎麽了?”

裴慎冷冷道:“我外放做官,數次來去匆匆,來不及整頓府中人事,只將院子交到你手裏,你便管成這副樣子?”

沈瀾隨他回國公府不過五六日的功夫,行李都才堪堪理順,更別提翠微甚至才來一日,她便是要管,也還沒來得及啊?

明知他是心中有氣,借題發揮,沈瀾也只能認下:“爺,奴婢辦事不力,請爺責罰。”

裴慎見她對著自己恭恭敬敬,俯首認錯,心中怒意更盛,只冷聲道:“這兩個丫頭起了口角,嘴裏胡謅八扯的,還敢帶上主子,笞五杖。”

跪在地上的翠微和念春涕淚漣漣,只磕頭不停:“奴婢知錯”、“請爺饒命”、“爺饒了奴婢吧。”

那是軍杖,足有成人手臂粗細,一杖下去便能血肉模糊。沈瀾心中不忍,低聲道:“爺,翠微是大太太賞的。爺不在府中的這些年,念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裴慎冷笑:“在你口中,人人都有不能打的理由。既然如此,可有為你自己找好理由?”

沈瀾愕然,說自己辦事得力有功勞,還是說自己勤勤懇懇有苦勞?她一時間竟尋不出個理由來求饒。

又或者,是這些日子裏受盡委屈,倍感屈辱,於是梗著一口氣,不肯求饒。

見她半句求饒的軟話都不肯說。裴慎怒意越熾,恰在此時,陳松墨得了令,帶著幾個親衛持杖匆匆趕來。

裴慎冷著臉道:“沁芳管教丫鬟不利,笞五杖。”

陳松墨微怔,行至沈瀾面前,拱手道:“沁芳姑娘,得罪了。”說著,便要提杖。

若是平日裏求饒也就求饒了,跟誰過不去都別跟自己性命過不去,可這段日子先是被裴延欺辱,又被裴慎罰跪,非但不能懲戒裴延還得千辛萬苦替此等爛人掃尾,沈瀾已是倍感屈辱,如今翠微和念春起了口角又要她來挨打受罰,偏偏還前路茫茫。

沈瀾心中憤懣難當,悲郁交加,胸中梗著一口氣,只覺若求了饒,便連最後一點尊嚴也淪喪了。於是怎麽也不肯低頭,只銀牙緊咬,趴在長凳上,閉上眼,你打便是。

見她這般,裴慎越發驚怒,沈著臉,不說話。

兩廂對峙,誰都不肯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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