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的凡人啊，你真的要跟神靈作對到底嗎？你真的妄圖改變這冥界之中的規則嗎？是什麽讓你如此不自量力，膽大妄為？”

蒼穹之中傳來的聲音，蒼老而威嚴，恍若是天神的審判之音。

王逸塵哈哈大笑，帶著無盡的嘲諷：“有罪無罪，神說了不算。所謂規則，無非是以力壓人。若我有力量，為何不能有自己的規則？”

“你若是無罪，為何要被這冥河之水折磨靈魂？你若是無罪，為何有那麽多咆哮的亡靈在你的頭頂盤旋哀嚎？”

隨著這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落地，一大群亡靈出現在了王逸塵的身旁，在痛苦之河上淩空飛行，在王逸塵的頭頂呼嘯盤旋。

王逸塵仔細看去，發現這群亡靈中，有很多熟悉的面孔：蘇一鳴，智多星吳用，白日鼠白勝，岡田一郎，厲嘯鳴，童山，周延……基本都是直接或間接死在王逸塵手中的游戲者。

大部分亡靈，王逸塵並不認識，但是從他們的制服當中，也能看出，他們大都是國服第四區天道盟，赤旗公會，黃金獅公會，神話公會，蒼狼公會等被王逸塵消滅或者重創過的游戲公會當中的游戲者。

還有一部分，則是日出之國公會，大宇宙公會，人類燈塔公會等曾經在跨服位面戰中與王逸塵交戰過的公會中的游戲者。

毫無疑問，這群亡靈，應該都是死在王逸塵手中的游戲者。

如今，借助痛苦之河河水對王逸塵的限制，借助這冥界之中某種不知名的強大力量，這些死在王逸塵手中的冤魂紛湧而至，似乎是要來找王逸塵索命了。

冤魂索命！無論是在我大天朝靈異界，還是在國外靈異界，這種模式都是非常流行，並且很令人恐懼的。

尤其是在講究輪回因果的大天朝，再兇惡強悍的人，若是碰上冤魂索命這種事，那多半也要慫。要是索命的冤魂不是一個，而是一大群，那就更是能把人嚇到魂飛魄散的恐怖景象。

我們在詛咒一個惡人的時候，總是說：“你害死那麽多人，等你到了地府，就等著冤魂向你索命吧！”，可見在我大天朝人心目當中，冤魂索命這種事，那已經是最可怕，最恐怖的情景了，就算惡人也要畏懼。

在主游戲空間的技能體系裏，冤魂索命也是一種很可怕的景象。因為冤魂身上，蘊含著因果之力，這是極為高端的位面規則之力，哪怕是擁有神力的游戲者，也很難對抗這樣的力量。

更別說，這冥界之中，痛苦之河之上，冤魂的力量是最強的，而游戲者的力量則被最大限度削弱了。

換成半個多月之前的王逸塵，他還真未必能夠在冥界之中，在痛苦之河之上對付這麽一大群索命冤魂。就算能對付，他的心志也必然受到影響。

他畢竟是大天朝人，雖然破四舊這麽多年了，但潛意識裏受因果輪回思想的影響還是很深的。驟然碰到這麽多死在自己手下的索命冤魂，不可能一點也不受影響。

雖然這些被王逸塵殺死的人當中，絕大部分都是王逸塵被迫反抗的結果。但作為一個以殺戮為業的游戲者，手上不可能一點無辜者的鮮血也不沾上。這就像宰豬殺牛的屠夫手上不可能不沾血一樣的道理。

面對被自己殺死的無辜者的亡靈向自己索命，誰都會產生恐懼，內疚，緊張之類的負面情緒，這是人之常情。而對王逸塵這種信仰之力體系的神力游戲者而言，情緒往往就代表著力量。

“看看這些憤怒的亡靈！你敢說他們都是該死之人嗎？你的手上沒有沾染無辜者的鮮血嗎？你還敢說自己無罪嗎？回答我，凡人！”蒼穹之上的那個聲音突然變得嚴厲了起來。

這聲音之中，同樣蘊含著極其強大的精神威壓，能進一步影響王逸塵的情緒。配合痛苦之河的限制，和那一大群索命冤魂的咆哮，足以令普通的游戲者精神崩潰，也足以令神力游戲者心志大受影響，實力大打折扣。

但如今的王逸塵，已經不是半個月前的王逸塵了。

“這冥界之中無數遭受苦難的靈魂，難道都是有罪之人嗎？在痛苦之河兩岸徘徊哭泣的亡靈中，難道沒有無辜者？繳納不起銀幣的亡靈，難道就是有罪？”王逸塵大聲的咆哮著，聲如巨雷！

已經沖到王逸塵眼前的幾個游戲者亡靈，吃了王逸塵這麽一記大喝，頓時如同是被颶風刮散的灰燼一般，哀嚎著灰飛煙滅。

“誰規定的冥界亡靈都是有罪之人？誰能保證這世間死去的，都是該死之人？諸神定下的規則，早就有無數的事實證明了它的千瘡百孔，證明了它的虛偽和暴虐，你又能以什麽底氣來質問我！”王逸塵再次大喝一聲，如晴空起霹靂，頓時又震散了數十只扭曲掙紮的亡靈。

“我殺的人當中，未必都是該死之人。但我從不主動為之，從不有意為之，我又何愧？戰場之上，刀槍無眼，身為戰士，負傷乃至戰死是分內之事，我又何罪？不要把你們那套虛偽的道德標準強加於我！”

怒吼聲中，王逸塵聲音化雷，怒目生火，氣勢如劍，直指蒼穹。他周身數十米範圍內的痛苦之河河水，終於第一次被他的神力所影響，化為無數水龍，咆哮飛舞，將撲向王逸塵的所有亡靈盡數撕碎。

這一刻，王逸塵的氣勢又起了變化。之前，他只是用人格轉化技能去模擬西西弗斯的人格，但隨著這種模擬的深入，王逸塵好像已經無需技能輔助，無需模擬，真正進入了西西弗斯的精神狀態。

顏光聖曾經評價說王逸塵就是國服第四區的西西弗斯，這話還是頗有幾分道理的。

嚴格來說，王逸塵從蒼狼公會三人組事件開始，其實就已經希望自己走上一條跟其他游戲者不一樣的進化之路了，有了自己獨特思想的萌芽。

之後，他被霍霆山的腦補大法徹底帶歪，真正走上了他另類升級的不歸路。雖然這中間也曾經出現過多次反覆，幾次差點放棄這條看上去非常不靠譜的升級之路，重歸主流。

但不管如何，王逸塵的確是在他自己的道路上堅持到了如今。

這不是一條好走的道。基本上，除了白小歸等少數幾個游戲者外，王逸塵在這條路上行走時，鮮有同伴。他遇到最多的，還是各種打壓，傷害他的敵人。

除了主游戲空間本來就兇險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王逸塵的理念跟絕大部分游戲者都不一樣。理念太另類，自然就會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自然就很拉仇恨。

蒼狼公會三人組，白勝，蘇一鳴……王逸塵的大部分敵人，與王逸塵的最大矛盾，其實都是因為理念上的沖突。

說句裝逼中二的話，就王逸塵這德性，他在國服第四區的升級之路，其實就是與這個世界為敵的道路。

與世界為敵很過癮，可也累得很。王逸塵鬢間的白霜，可不是什麽裝逼用的裝飾品，那是真正刻入骨髓的疲憊和哀慟所刻下的印記，哪怕領悟了神力，也依然抹之不去的東西。

沒有人的神經真的是鋼鐵打造的，負面情緒積累太多，是人都受不了。

但是無論如何，王逸塵終究還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和毅力，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沒有垮掉，他練就了一顆可以對抗世界的鋼鐵之心，也唯有如此，他才有資格真正去理解西西弗斯的精神，甚至利用這種精神，令自己達到更高的高度。

當王逸塵用人格轉化技能代入了西西弗斯的人格，並在這痛苦之河上遭遇了類似西西弗斯的宿命力量時，他完全入戲了。

他覺得這一刻他就是西西弗斯，他已經可以站到更高的高度看待他過往的苦痛，甚至蔑視那些痛苦和失敗。他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強大，痛苦，挫折，失敗，內疚，這些曾經能夠擊垮他的負面情緒，此時就像是那飛濺而出的痛苦之河河水一般，可以給他苦痛，但也只能給他苦痛，再也傷及不到他的內心。

甚至於，這些痛苦之河的河水，這些苦痛和折磨，反而成為了他的力量之源，成為了他強大的能量的一部分。

“轟！”下一刻，痛苦之河徹底爆發，所有河水都在王逸塵的意志下瘋狂爆起，化為一條漆黑巨大的水龍，昂首朝著蒼穹直沖而去。

“蓬！！”黑色水龍似乎是一個瞬間便已經跨越了無數光年，直接抵達了這個世界的盡頭，並與盤踞在世界盡頭的強大意志發生了劇烈的沖撞。

沒有天崩地裂，沒有地動山搖。當能量爆發到極致時，所產生的沖撞和變化反而是近乎永恒般的寧靜。

這種寧靜似乎只持續了短短一秒，又似乎持續了億萬年那麽久遠。當一切恢覆正常時，冥界關卡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分解，分崩離析。

這個位面，死了！

這是王逸塵的第一個感觀。這種感覺似乎很唯心，並不科學。因為位面可以崩潰，可以崩壞，但不會死亡。因為位面只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它並不具備實際的生命。

但王逸塵此時的感覺就是，這個位面正在急速的走向死亡。就仿佛是一個能夠生存億萬年的超級巨人，突然間掉入了時間的漩渦，時間被調快了億萬倍，這個幾乎不死的巨人在瞬間肌肉萎縮，血脈幹枯，皺紋密布，並哀嚎著走向死亡。

很奇妙，甚至是有些荒謬的感觀，但它卻又如此真實。

恍惚間，王逸塵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掌握了一種全新的力量，這種力量類似於神力，但卻跟神力有著相當明顯的差別。

在王逸塵掌握神力時，他對這個世界的感觀已經發生了一次質的變化。之前世界在他眼中只是由各種具體的物質，和固定的規律組成的固定的世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但在掌握神力後，這個世界在王逸塵眼中，就變成了各種規則和能量的集合體，看山不是山，看水也不是水。

但此刻，世界在王逸塵眼中又發生了變化。這個世界依然是由各種具體物質和規律構成的世界，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但所不同的是，這個世界的物質，甚至是規律規則，都不再是冷冰冰的數據的堆砌，而變成了有具體生命的生物。在此刻的王逸塵眼中，山有山魂，水有水心，樹有樹精，火有火靈。

一切都變得生動而活潑，世界不再是單調的，物質和精神分開的，黑白兩色的世界，而是變得五彩繽紛，所有物質都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就連規則，規律這種抽象的概念，在王逸塵眼前都具象化出了生命的形象，有精，有氣，有神，有喜怒哀樂。

這種感覺是如此妙不可言而又如此不可思議，仿佛這個世界在王逸塵眼中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王逸塵不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麽，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推開了一扇門，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刷……”而這時，冥界關卡位面也已經徹底枯萎死亡，化為飛灰消失不見了，王逸塵又回到了國服第四區的極北之域。

也就在這個瞬間，王逸塵看到了一些他以前所看不到的東西極北之域二環深處的山水樹木，此時在王逸塵的眼中，變化成為了血脈經絡。

這些血脈經絡顯然是屬於一個超級龐大的生命的，而這個生命，原來就隱藏在極北之域廣袤的群山峻嶺之間。

山川河流都不過是這個超級生命的身體的一部分，極北之域中密布的各種強大的生物，都不過是這個超級生命身上的小小寄生蟲，甚至極北之域中蘊含的各種規則之力，都不過是這個超級生命的呼吸律動。

而此時，王逸塵就站在這個超級生命的心臟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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