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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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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閣主住在仙府的與橫山腰,在趙鸞沅回來那天晚上便已經出關。他胡子長長,臉上爬了細紋,年紀雖大,但精神矍鑠。

大廳上位坐著趙鸞沅,她正垂眸喝藥,柔細的指尖輕輕握白勺,瓷色藥碗中蕩起微漾的波紋,漣漪泛起,大閣主坐在大廳左位。

這藥是新方子熬的,或許能代替許致淳的血。大閣主稍微有些遺憾,因為許致淳不是真正的純|陽之體,只是很相近。

趙鸞沅沒在這件事上糾纏太多,她覺得許致淳還是個孩子,一直是當年只會在她懷裏哭泣的孩子。

她輕輕放下藥碗,擡頭道:“趙家已經找了那麽多年,還是罷了吧,我也沒那種心思。致淳在我底下長大,我做不出那種事,那孩子偶爾會任性,但本性很好,聽我的話,大閣主勿要亂費心思。綺南是塊好料,我不用活得太長擋他的路。”

她依舊昳麗貌美,還很年輕,細肩白頸,長長的睫毛微卷,柔弱纖媚,單看樣貌而言,修仙界樣貌如她這般出挑的女子並沒有。

但她手段卻不是一般的狠,趙鸞沅已經活夠了,百年前的齷蹉沒人會再追查,她一個女子能走到今天的家主之位,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

大閣主知趙鸞沅不是喜歡謀略爭鬥之人,自趙綺南回來之後,她甚至有了隱退的心思。

他只是道:“鸞沅,綺南對你不一樣,你若是走了,他便再沒親人。”

趙鸞沅烏直的長發垂在肩膀,她手臂搭在方桌上,頗為無奈道:“綺南和致淳遭遇相似,都是被母親送回來,我本以為他們年紀相仿,兩人會交好,倒沒想現在變成這樣。”

趙綺南回來時,許致淳剛搬出她的屋子,沒有學太多術法,不像現在這樣能隨意進出她的屋子。

他以為自己被拋棄了,反應尤為激烈,臉都哭得通紅起來,那幾天一直怕她被搶走,睡覺前都紅著眼睛跑過來盯她。趙鸞沅只能抱他一起睡下,哄著他,他的反應才慢慢平靜下來。

小孩子心性,難免會這樣,教過以後就好多了。

“致淳再怎麽樣好也是外姓,日後若出了亂子,難免會鬧出不好看。”大閣主擡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要早知道你過不去心裏那關,當初就不該讓致淳母親見你。”

趙鸞沅頓了一下,道:“終究是我對不住他一家,他父親那樣清風霽月的人,如今名聲全無,許家也不願多提,我總得補償致淳。”

大閣主放下茶,搖頭道:“也幸好綺南養在我這裏,要不然像致淳一樣被你寵壞了。”

“綺南自律,寵不壞,”趙鸞沅撐頭笑道,“他這次得了第一,所以我把以前父親留給兄長的臂釧給了他,勞大閣主好生教導。”

大閣主應了聲自然,又道:“危長老來了信,你從蘅嵐山回來之後,得親自去一趟。”

……

蘅嵐山只是一座普通仙山,臨近陸氏一族,住的是趙家旁支,養大小不一的仙獸。

三個月前有人在蘅嵐山發現魔族痕跡,仙獸被虐殺,傷口有魔族的黑氣。

趙鸞沅在剛出事時去過一趟,沒過幾天便有謠言傳出,說趙家圈養魔族。她聽見謠言時便察覺不對,去了一趟中立之地,捉了幾個內鬼,壓下不好的言論。

那些謠言事實上沒幾個人敢說,誰也不敢得罪趙鸞沅。

拉輿架的飛馬速度很快,趙鸞沅中午還在本家,申時便到了蘅嵐山。醫女輕輕攙她皙白的手,小心翼翼扶她下輿架。

山門兩旁是高樹,望不見底的臺階一層連著一層,幹幹凈凈,並無落葉亦或雜草。輿架是牢固的楠木,有淡淡的金絲,隨趙鸞沅來的修士修為深不見底。

趙家這位旁支的山主叫趙弈,面相顯老,性子低調不惹事,擔驚受怕了幾個月,正在山門處等候。

趙鸞沅在大閣主那裏喝了藥,身子暖和些,倒多了幾分睡意,卷長的睫毛都顫了幾下。

醫女低聲道:“您喝的那藥可以助眠,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趙鸞沅搖頭讓她退下,前面的趙弈迎上來,抱拳道:“已按家主吩咐。”

那些仙獸的屍首都用靈力保存下來,但魔氣太盛,餘下的東西被侵襲得血肉模糊。

趙鸞沅不忌諱,只道:“我去看看。”

世上已經沒有魔族存在,仙獸傷口的魔氣誰也不確定就是魔族,若非三年前那道血紅光,這事也沒人聯想到魔族身上。

趙弈領趙鸞沅去祭壇處,他看起來有點奇怪,想說什麽但又不敢的樣子。

趙鸞沅看他一眼,她身子纖長,視線很輕,落在人身上卻猶如重鐵。

他只能硬著頭皮,邊走邊說道:“陸家那位家主沈迷煉制丹藥,常用珍藥寶獸煉丹,前段日子聽說這裏出了事,他也不怕,還親自來向我們討已死仙獸,看樣子十分想要,但我們沒給,他那樣子……有些不悅。”

趙弈後邊的聲音小了一些,南周四個大家族中,除了趙家和許家,便是陸家和蕭家。陸家那位家主和趙鸞沅歲數相近,偏偏癡愛煉丹,什麽也不管。

微風輕吹起趙鸞沅的衣袂,繡有金貴的淡銀線,她腕上還有個手鐲,趙鸞沅只開口道:“不必擔心。”

趙鸞沅走到祭壇大門時,一個穿白衣的男人早已經等在那裏,他斜靠幹凈的墻壁,腰間掛一對精巧的銀鈴,俊臉很有朝氣,只是面上沒什麽表情,還順手打了個哈欠。

許致淳與他父親並不太像,他的相貌要俊俏得多,少年身子還沒完全長成,沒成年男子的成熟。

趙鸞沅看見他時,有些驚訝。

許致淳察覺到有人在看他,轉過頭皺起了眉,他直起身體,走向趙鸞沅,不滿道:“你也太慢了,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過來,不用白等到現在。”

他挺鼻薄唇,雙眸有神,不說話時總有種冷然的淡漠,天生的矜傲貴氣,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

趙鸞沅看向趙弈,似乎在問他怎麽回事。

趙弈額頭冒汗,低聲說:“公子比您早來一個時辰,他不許我們同您說。”

趙弈聽過趙鸞沅寵這位許家的公子,又見他身上有趙鸞沅的銀鈴,不敢得罪,但又不能讓他進趙家的祭壇,只能讓許致淳在外侯著。

趙鸞沅沒問責他,擡頭對許致淳道:“回輿架等我,不可仗著身份胡鬧。”

許致淳又打了一個哈欠,點頭道:“那我走了,你做事快些。”

趙弈還沒反應過來,許致淳便離開了。

他楞了楞,回頭看許致淳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想這位公子來這到底是做什麽?怎麽家主說句話就走了?

趙鸞沅也有些沒反應過來,好幾個月未見他,都忘記了。許致淳無父無母,十分黏她,他人又聰明,總能猜到她會去哪了,這種事情發生了也不止一遍。

“記得快點回來。”許致淳腳步停下來,又轉頭說了一句。

趙弈總覺得他的話怪怪的——他妻子也常說這種話,趙鸞沅卻像習慣了,也沒回他。

祭壇防守嚴密,底下有個堅固的地牢,由靈力監|禁,亮如白晝。趙鸞沅讓人留在上面,只帶了一個修士隨趙弈下去。

“這裏有血脈識證,若無趙家血脈,別人進不來,”趙弈並沒帶趙鸞沅去看那些殘屍,而是推開另一扇門。

趙鸞沅站在門口,看裏邊有顆淺灰色的珠子,輕輕浮在鎏金銅器上,閃著淡淡的不詳之光。

魔族無人性,好殘|暴殺人,欲性十分強烈,若是給了卷土重來的機會,會生出許多事端。

“這是我提出來的魔氣,顏色不純正。”趙弈道,“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懷疑有人借機生事。”

趙鸞沅沒有說話,她身子站在門口,玉簪明透,面容精致,幹凈皙白,身形纖弱窈窕。她慢慢擡起手,兩指相合,灰珠突然破碎,魔氣驀然攻向她,瞬間又消散開來。

趙弈驚道:“家主?”

趙鸞沅收回了手,道:“假的。”

趙弈楞然。

“從前沒怎麽了解,幾個月前去中立之地,專門看了些書,”趙鸞沅往回走,趙弈趕忙跟上,“魔族不擅隱蔽,所以極會控制魔氣,除非極度激動。魔氣能留這麽長時間的魔族少見,而這樣的魔族,氣息不可能是這樣灰淡。”

趙弈心驚,問道:“難不成真有人在故意陷害?”

“不太像,”趙鸞沅擡手咳了幾聲,“約摸是養了不該養的東西,中途出了岔子,死的仙獸確定都是趙家的?”

“是,”趙弈忙點頭,“裏面有匹赤羽,是我女兒最喜歡的。”

趙鸞沅咳得嚴重了些,擺手對趙弈道:“以防萬一,本家會再派一些修士過來。”

她的體質最拖累人,平常施一些小術法沒什麽問題,但要是超過極限,身子就會出些毛病。

醫女在外邊等候,見趙鸞沅唇色蒼白,臉也白得厲害,卷長的睫毛微濕,嚇了一跳。她忙從袖口中拿了粒丹藥出來,餵趙鸞沅吃下。

趙鸞沅以前身子沒現在這樣差,修煉也很少有意外,她是出了名的天才,誰都知道。

趙弈還以為她是被魔氣襲擊,嚇得後背都起了冷汗,趙鸞沅卻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擡頭開口道:“想多了。今天的事誰也不能傳出去,蘅嵐山加強戒備,再次搜山,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

趙弈沒敢多問,只能應下。

醫女攙著趙鸞沅回輿架,趙鸞沅面色同往常無異,但圓潤的指尖卻白了很多,微微顫抖。

她沒想到自己身子弱到這種程度,明明方才用的靈力並不多。

許致淳的血能壓制趙鸞沅的體質,算時間也快到日子,醫女小聲道:“這地方偏涼,家主不適合久留。大閣主的藥還不知藥效,公子現在在這裏,他知道該怎麽做。”

作者有話要說:小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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