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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秘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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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天亮得晚黑得早, 不過酉時兩刻,走在廊下的身影已漸漸模糊,便是提著引路的花燈, 隔得遠了, 也只能隱隱瞧見微黃的燭火,不見提燈的人。

刺骨的寒風卷著雨絲兒往蘇吟兒臉上飄。

她披著一件大紅色的狐裘鬥篷, 帽檐立得高高的,遮住氣得緋紅的桃腮。她走得急, 帽檐處的白色狐貍毛蕩漾出起伏的弧度, 被斜著飄進來的雨絲兒淋得亂亂的。

侍女洋桃撐著一把繪著江南風情的油紙傘,高舉過蘇吟兒的頭頂;清秋提著一盞紙糊的八寶燈, 走在蘇吟兒的右後側, 細細地註視著夫人腳下的路。

五六個小宮女在身後簇擁著,幾個腿腳利索的小太監則奔在前面, 提醒蘇吟兒避開有積水的青石板。

洋桃:“夫人您慢些。夜裏黑看不清楚,您仔細別摔著。”

蘇吟兒懷裏攏著一個精致的暖手爐。

暖手率小巧,不過半個茶壺那般大, 裏面裝著沸騰的熱水,外頭吊了一層金色的提花籃,提花籃外再裹上柔軟的絨布, 能熱乎上整整大半日,不燙手。

大庸國的老百姓多用湯婆子,也暖和,就是重了些,還容易燙傷手。蘇吟兒用的暖手爐是外藩進貢的, 也不知用的什麽材質, 輕巧便利。

蘇吟兒抱緊了暖手爐。

她本就有氣, 加上公公來催了,自是急切,說話的語氣重了些,可聲音畢竟甜美、軟糯軟糯的,聽起來不似發脾氣,倒像是在嗔怒。

“都什麽時候了,能慢麽?”

洋桃追著蘇吟兒細碎的步伐。

平日裏夫人嬌滴滴的,做什麽都是溫婉的、大家閨秀的樣子,可一旦急起來,洋桃需得小跑才跟得上夫人。

“其實您不用這麽急,安國君早就......”

“早就什麽?”

蘇吟兒側眸望向身旁的洋桃,腳步卻不停。洋桃想了想,止住話頭,笑著賣了個關子。

“反正,反正您呆會兒就知道了!”

蘇吟兒哪裏曉得洋桃的言外之意,只一門心思往養心殿的方向走。沒走幾步停下來,看向一路跟著的嚴公公。

“辛苦公公陪我走這一遭。”

嚴公公俯身行了一禮,笑道:“應該的。”

養心殿距離景陽宮有那麽遠,隔著好幾座宮殿。

皇宮大,宮殿的建造甚是講究,每座宮殿之間有幾條長廊、幾座假山、幾灣池水,都是精心設計好的。

蘇吟兒不願坐步攆。步攆舒適但行得慢,她只想快些見到陸哥哥。

入了養心殿,大殿門口的侍衛見著蘇吟兒,先是一楞,接著有人朝著內殿跑去,另一人恭敬地迎上來。

“夫人,安國君在書房,這邊請。”

蘇吟兒淡淡地“嗯”了一聲,跟著侍衛去到後殿的書房。

書房裏,陸滿庭正站在窗前的桌案前畫著什麽。

他背對著蘇吟兒,穿著淺色的中衣,未著鞋襪,赤足踩在厚實的絨花地毯上。

他應是剛剛沐浴過,齊腰的墨發胡亂地散在精壯的背後,往下蔓延著剔透的水滴。水滴漫過他的後腰,服貼在他的肌膚上,隱隱露出緊實的腰線。

屋子裏很熱,地龍燒得正旺,角落裏偶有炭火迸發出跳躍的黃色火焰。

他沒有回頭,依舊專心致志地繼續手上的畫。

“沒用膳?”

蘇吟兒褪下大紅色的狐裘披風,抖了抖,見著帽檐上的白色狐貍毛順了些,才順手交給門邊的洋桃。

她擡腳跨進書房,熱浪滾滾拂在嬌嫩的臉頰上,沒一會兒全身都暖和了,她卻像感受不到似的,氣鼓著桃腮走到陸滿庭的身後。

“陸哥哥真是好雅致,吟兒都急死了,你還有心思畫畫?”

被高大的身影擋著,蘇吟兒看不到陸滿庭究竟在畫什麽。陸滿庭拿著狼毫筆的手忽地一頓,側眸瞥向她。

那細長的柳葉眉蹙在一塊,緋紅的臉頰簇著夏花盛放的濃艷。

無需細看,也知她是氣著了。

他轉身,清冷的視線依次掃過門邊局促不安的洋桃、垂首候著的嚴公公,隱約猜到些什麽。他沒有回答蘇吟兒的話,而是下巴微揚,指向矮幾上溫著的濃湯。

“吟兒先用膳。”

話落,他優雅地再次執起狼毫筆,添上最後一墨。

紅木色的鑲邊八角矮幾上,錯落有致地放著各式精致的美食,除了幾樣鮮嫩的小菜,多是女子滋補的湯藥,連甜點都加了補氣血的淮山和紅棗。

蘇吟兒沒食欲,壓根沒細瞧矮幾上放著兩幅碗筷。

她脫了氈毛靴,因著走得急沒來得及穿棉襪。

她光足走到陸滿庭跟前,拂開他的狼毫筆,鉆入他的懷裏,霸道地踩在他的腳面上。

如此這般,他便是想畫也畫不了了。

纖細的小手兒抓著他心口處的衣襟,將那柔軟的綢緞抓得皺巴巴的。水泠泠的美目巴巴地望著他,委屈又不甘。

“吟兒吃不下。”

陸滿庭魅惑若桃花的眼尾微瞇,深邃的眸泛著星空般的燦爛。

他掂了掂腳背,掛在他身上的嬌小美人兒隨著他的動作起起伏伏,似是好玩,他不斷重覆腳上的動作,顛得蘇吟兒迫不得已摟緊他的頸項,完完全全地貼上他。

蘇吟兒氣惱地錘了他一下:“陸哥哥!”

小美人兒擰著眉,怒得雙頰緋紅,本就粉嫩的唇更加的紅艷刺目。

他忽地笑了,醉美的唇側勾著誘人的弧度,在她緊蹙的眉心揉了揉。

“有這麽氣?”

蘇吟兒:“皇上讓我去給他捶背、明日還要侍寢,你怎麽一點不著急呢?”

陸滿庭點頭,若有所思,恍若第一次聽到這些。

“就為了這事?”

蘇吟兒在他心口處狠狠擰了一把:“難不成呢?”

陸滿庭常年習武,身子健朗,外表看起來清瘦,渾身都是硬幫幫的肌肉,沒將他擰痛,反倒磕得她手疼。

他捉住她泛紅的小手,憐惜地揉了揉,似起了逗弄的心思。

“吟兒想怎麽辦?”

......怎麽辦?

這倒是難住蘇吟兒了。

一直以來,和她相關的事情多是陸哥哥替她安排的,她哪曾正兒八經地謀劃過?

“我不管,反正,反正我不去!”

陸滿庭溫潤地笑著,一雙上挑的丹鳳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她額角烏黑的鬢發被細雨打濕,乖順地服帖在兩頰,誘得他伸手將那碎發別至她的耳後。

粗糲的指腹危險地摩挲她紅潤的唇瓣,在她張口的一瞬間,伸到她的小嘴裏,肆意地探索她的貝齒。

她氣極,一口咬在他的食指上,卻又擔心咬痛了他,探出舌尖。

溫熱的觸感襲來,一道洶湧的欲快速在他眸底燃起,又被他很快掩下。

他意猶未盡地松開她,望著她迷蒙的雙眼,正色道。

“那就放把火,燒了承安殿?”

他說著商量的話,卻絲毫沒有商量的語氣,倒像是在下命令。門邊的嚴公公立即應下:“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候著的洋桃也跟著離去,離去前反手帶上書房的銅門。

陸滿庭在她小巧的鼻梁上點了一下:“解氣了?”

蘇吟兒莞爾一笑,環著陸滿庭的腰身不撒手,還在他心口處蹭了蹭。

承安殿走水,夠老皇帝忙活,今晚是沒力氣折騰她了。

陸滿庭輕撫她瑩潤的玉背,一路往下,在她豐美的臀上懲罰似地拍了拍。

“現在有力氣用膳?”

“嗯!”

蘇吟兒甜甜地點頭,也不讓他抱,奔到矮幾旁,盛了熱粥自顧自地喝起來。

陸滿庭斜靠在窗邊的桌案前,隨手將剛才作的畫鋪平了,用石硯壓著宣紙,等著畫自然晾幹。

畫上是一對癡纏的男女。

男子將女子按壓在桌案上,單手掐著她如雪的頸項,不知疲倦地瘋狂索取;女子似難受,咬著紅唇抓著男子有力的臂膀,似推卻、似拒絕、更似相邀。

寒風從半掩的竹簾外飄進來,掀開宣紙的右上角,露出畫中美人兒的樣貌,竟和蘇吟兒長得十分相似。

陸滿庭斂下眸底的貪戀,修長的食指不斷摩挲宣紙的一角。末了,他緩緩走向蘇吟兒。

矮幾旁,蘇吟兒快要餓壞了,青菜瘦肉不斷往碗裏夾,連平日裏從不碰的紅燒肉也嘗了一小塊。

沒了外人,她自在許多,調皮地晃著粉嫩的腳丫子。

那綴著流蘇的長裙底下,一雙白嫩的蓮足生得美極了。陸滿庭伸手摸了摸,手指點在她光滑的腳背上,劃過她纖細的腳踝。

好癢。

癢得讓人心慌,癢得讓人不知所措。

她嬌滴滴推開他。

“別鬧了,陸哥哥,吟兒餓了。呀,陸哥哥是不是也沒吃?怪我,我都沒註意到呢!”

蘇吟兒端起另一個金色的空碗,殷切地給陸滿庭盛了碗米飯,笑著遞給他。

陸滿庭沒接,從懷裏拿出一雙嶄新的白色棉襪,半蹲在她跟前,輕柔地替她穿上後,才坐下來陪著她一起用膳。

“夜裏濕氣重,吟兒莫要光腳。”

“曉得的,”蘇吟兒給陸滿庭夾了片青筍,笑道,“吟兒現在比從前好了許多,沒那麽容易染風寒的。”

陸滿庭幽幽地瞧了她一眼,放下碗筷,取了張織荷花的絹子輕拭唇角,狀似不經意間地提及。

“整晚不睡也受得住?”

“那可不行,怎能不睡......”

蘇吟頓住了,隱約意識到陸哥哥話中的深意。她紅著耳尖,咬著筷箸不知該不該放,誘人的臉頰泛著稚嫩的青色。

她低垂著卷翹的長睫,不敢瞧陸哥哥漸漸熾熱的眼神,只嬌怯怯地答他。

“妻室當取悅夫君,吟兒,吟兒會配合的。”

她的聲音甜甜的,軟軟的,似可口的櫻桃,似勾人的妖孽,那任他欺、任他憐的嬌媚模樣,讓他有一種沖動,一種將她狠狠撕裂的沖動。

他強壓下心底咆哮的狂獸,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吟兒,我帶你去個地方。”

書房的石壁上,有一排典雅的書櫃。書櫃的第三層最左邊,斜放著一本《史書鑒》。

這本書拿不起來,只是一個機關的裝飾品。

陸滿庭將《史書鑒》換了個方向,典雅的書櫃從中間分開,露出一道暗門。暗門的背後是一條長長的隧道。

隧道裏沒有盞燈,很黑,完全看不清周遭的事物,只隱約感受到地上凸凹不平,有大小不一的小石子。有暖風從前方飄過來,不冷。

蘇吟兒怕黑,縮在陸滿庭的懷裏不敢細瞧。陸滿庭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莫怕,很快就到了。”

隧道的盡頭,是一棟別致典雅的小院落。

小院落不大,和她的淺月閣差不多大小,掩映在盛放的臘梅花間,被外頭高大的殿宇遮得嚴實。

蘇吟兒在院子裏逛了一圈,好奇道。

“陸哥哥,這兒和我的淺月閣好像!你看,庭院裏假山的位置、長廊下的葡萄架,還有這兒,這兒......簡直一模一樣呢!”

陸滿庭深邃的眸底蕩漾著笑意,沒解釋,推開西廂房的門。

西廂房是一間佛堂,卻又和普通的佛堂不一樣。

一尊歡喜佛立在正前方。

這尊金色的歡喜佛來自漠北邊疆,不是大庸國信奉的神。

歡喜佛由未著寸縷的男女合抱,采用的是交I歡的姿勢。佛像有十四個手臂,男者盤腿而坐,女者面向男者、坐在他的左腿之上,與他相擁相吻。

蘇吟兒才瞧了一眼,桃腮就火辣辣的,忙別過臉,不敢細看。

歡喜佛的前面,沒有供奉的桌案、沒有燃燒的香爐,唯有七個褐色的酒壇。

酒壇很大,需得好幾個成年男子才能合抱,排成排。

酒壇沒有酒蓋,裏面裝滿了透明的美酒,濃烈的酒香伴著屋外的臘梅花香縈繞不斷。

陸滿庭單指扣了扣第一個酒壇,輕輕的,似沒用什麽力道,卻聽見“砰”地一聲,酒壇四分五裂,碎成細小的瓦片,美酒傾瀉而出。

蘇吟兒忙跳到一側,才堪堪躲過漫來的美酒。

陸哥哥這一招她見過,在祭祖的時候,他就是用這一招,不費吹灰之力、輕而易舉地取了幾十人的性命。

蘇吟兒純真的眸望向陸滿庭,好奇極了。

陸滿庭撫過剩下的六個酒壇,極慢地在佛堂裏走了一圈,似在回憶什麽。那幽邃的眸子望向高高在上的歡喜佛,不帶一丁點的雜念,視線一點一點渙散。

他緩緩閉上眼,靜默著,半晌後才睜眼,聲音暗沈。

“我習了一種秘術,能殺人於無形。”

這種秘術叫“脫歡”,是漠北邊疆近乎絕跡的修習之術。

要想習得此法,得擯棄所有的樂趣、苦苦練上五年,忍受地獄般的非人折磨才能有所成。

這個過程十分地漫長,期間不能動任何的妄念,更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欲。

他背對蘇吟兒,取過一只酒壺,從酒壇裏舀了一壺美酒,優雅地灑在歡喜佛的前面。

“我們門派信奉歡喜佛,常以美酒祭奠歡喜佛。”

在佛家的箴言裏,歡喜佛的男身代表著法,女身代表著智慧,兩佛交I歡,能夠產生通透的悟性,達到“以欲制欲”的目的。

蘇吟兒恍然間記起她曾看過的那些繪本,繪本裏面常有對某些武術的見解。

結合陸哥哥明明重欲卻從不真正碰她,她似乎想通了些什麽。

“是不是陸哥哥要一直保持童子之身?一旦洩了陽I剛,功力就會受到影響?”

陸滿庭一怔,片刻的呆楞後,笑著擡手在她頭頂重重地敲了敲。

“誰告訴你的?”

“繪本上就是這樣說的呀!那些武功蓋世的大俠,能一掌劈斷山石,就是因為有純稚之身,而壞人往往會給大俠下春I藥......”

蘇吟兒越說越興奮,恨不能將繪本上看過的橋段全部說給陸滿庭聽,卻不知陸滿庭的面色愈發地暗沈。

他打斷蘇吟兒,冷冷道。

“假的,以後不許看了。”

蘇吟兒乖巧地“哦”了一聲,青澀的眸光不自覺瞥向前方的歡喜佛,只覺得佛堂裏是不是也燒了地龍,怎麽這般熱得慌?

熱得她臊得很。

她閃躲的迷離沒能逃過陸滿庭的眼。

陸滿庭嘆一口氣,似是知曉她想歪了,將她拉至蒲團上跪下。他雙手合十,朝著歡喜佛虔誠地拜了三拜。

“歡喜佛在上,此女為我的右身。弟子願與她共I交I神I體,往後餘生,只她一人。”

昏黃的燭火下,陸滿庭跪得筆直。

從蘇吟兒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俊朗的側臉。那流暢的五官線條隱在柔和的光暈裏,有一種不真實的朦朧感。

他如山的眉斜入鬢、好看的丹鳳眼低垂著,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微顫,似一幅淡漠的山水畫。

屋外寒風淒淒、細雨綿綿。

雨滴從檐下落至臺階處的青石板磚上,反濺落起半腿高的水花。

滴答,

滴答,

亂了人心。

蘇吟兒覆上他冰涼的手背,緊了緊。

夜裏再涼,只要有陸哥哥在,她便覺得溫暖。

陸滿庭勾起她纖細的手指,放在唇側吻了又吻,無一不是貪戀與溫柔。

他明亮的瞳裏滲著毫不掩飾的熱切。

“吟兒,今晚我們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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