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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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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月閣,蘇吟兒慵懶地窩在窗邊的貴妃榻上。

房間裏的地龍燒得正旺,緩和地緊,蘇吟兒著一件艷紅色的齊襦裙襖,外披一件柔軟的白色狐裘,玲I瓏身段起伏、曲線盡顯。

窗外陽光艷艷,院子裏的黃色臘梅花從褐色的枝頭落下,在寒風中打了個轉兒,灑在墻角白茫茫的雪地上。

侍女洋桃抱著一件嶄新的紅色鬥篷,蹭到蘇吟兒跟前。

鬥篷上用金線繡著繁覆的牡丹花,少有的江南蘇繡樣式,一朵朵簇在一起,爭奇鬥艷、俏麗地很。

“小姐,外頭天氣多好呀,奴婢伺候您出去轉轉。”

蘇吟兒纖指微動,拉過一件薄裘搭在纖細的腰際,慢悠悠地撫平薄裘上的褶子,軟軟的聲音有氣無力的,那氤氳著水霧的美目空洞洞的。

“不了,沒精神。”

洋桃擰緊了眉梢。

她趕緊將紅色頭蓬交給一旁的婢女,轉身從書架上取下幾本繪本,在貴妃榻前半蹲下身子。

“小姐,‘書生記’的故事您還沒講完呢!奴婢想聽,您給我講講唄!”

《書生記》是一篇鬼狐日志,講的是一個進京趕考的窮書生和一只美麗妖嬈的狐貍精的故事。

洋桃沒讀過書,閑暇時蘇吟兒會教她習字、念話本與她聽。

不過眼下……

蘇吟兒哀傷的瞳裏盛滿了碎玉似的星光。

她緩緩側身,揚起一個絕美的笑顏,無暇的柔荑輕握住洋桃粗糙的手。

“我很好,你勿要擔心。”

“可是小姐......”

洋桃幾番欲言又止,想說小姐總這般愁著,很容易憋出病來,卻終是不忍再提及。

她碎碎念個不停,從西街賣糖葫蘆的小販賺了幾兩銀子,說到東街磨豆腐的寡婦招人惦記,總歸有說不完的新鮮事。

蘇吟兒淺淺地笑著,安靜地聽、時不時點點頭,可那雙渙散的美目始終沒有焦距,似一個被傷透了的破碎的瓷娃娃。

洋桃又說後日是大理寺正卿夫人的生辰,聽說邀請了很多人去,十分風光呢!

“照我說呀,再風光也比不過您和主子的大婚。依著咱們安國君的地位,說不定皇上都會來慶和呢!”

蘇吟兒撚著薄裘的手細微地一抖,不染是非的純凈美目流轉,沈默著,沒吭聲。

外間有拘謹又細碎的腳步聲。

一個清瘦的女子得到通傳後,抱著一只通體發白的長耳兔走進來。

是蘇吟兒前兩日救下的清秋姑娘。

許是淺月閣夥食好,又沒什麽勞作,受傷的清秋姑娘恢覆得不錯,蒼白的臉上有了幾分紅潤。

清秋朝蘇吟兒行了一禮:“奴婢在墻角撿了一只長耳兔,特來送給小姐。”

那長耳兔毛色幹凈,乖巧溫順地蜷在清秋的懷裏,一點不鬧騰,兩只圓溜溜的紅色小眼睛機靈地轉著。

同蘇吟兒丟失的那只長耳兔別無二致。

蘇吟兒暗淡的美眸閃過一絲不該有的奢盼。

她伸出如蔥的玉指,在即將觸摸到長耳兔的額頭時,被長耳兔胡亂踢打的後腿嚇得一縮。

清秋連忙磕頭認錯:“對不起小姐,是奴婢沒有抱好,它剛才,剛才很乖的。”

蘇吟兒搖頭:“無妨。”

不是她丟失的長耳兔。

她丟失的長耳兔後腿受傷了,好不起來。

她騙不了自己。

可她還是在長耳兔軟軟的額頭上,愛憐地摸了幾下,似回憶、似不舍。

末了,她對清秋說:“把它放了吧。”

她不想無辜的生命再被傷害。

擡眸,蘇吟兒看向地上跪著的清秋,思索了一番:“今後你就跟著我吧。”

清秋謝過小姐,隨洋桃來到外間。

洋桃貼身伺候蘇吟兒多年,是蘇吟兒最親近的侍女。拐了幾道彎,繞過幾處蜿蜒的長廊,洋桃將清秋堵在無人的後院。

洋桃開門見山,無意與清秋繞圈子。

“主子許你進府,不代表許你胡作非為。”

“小姐心善,沒什麽心眼,但她的的確確救了你,你不該恩將仇報。”

洋桃唇邊帶著諷刺:“看在我們這些年的情分上,你把小姐的兔子埋在雪地裏的事,我替你瞞下來了。不過,僅此一次,絕無第二次。”

清秋站在長廊下的陰影裏,陽光從她背後傾瀉下來,看不太真切她臉上的表情。

她似乎扯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很苦,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遞給洋桃。

瓷瓶上刻著“徐記”二字,是市面上最好的潤手膏,許多官家小姐一擲千金也難求一份。

清秋:“你每到冬季手就裂開,這瓶潤手膏......”

“不用了,”洋桃打斷清秋的話,“你無需刻意討好我,我不會接受的。”

洋桃又說:“小姐對主子有多重要,你比誰都清楚。主子大業在即,出不得半分差錯,你好自為之!”

清秋猶豫半晌,終是開口:“若是我說,我對小姐沒有半分的惡意。你......信嗎?”

洋桃轉身,動作幹凈利落:“信不信要看你怎麽做,而不是說了什麽。”

恰好這時,風離抱著一沓冊子過來。

“洋桃,這是安國君拿給小姐的。要不你帶過去?”

冊子厚厚的,至少也有個五六本,有些泛黃,似在塵埃裏放了好幾年。冊子的最外面有一個鮮紅的印章,蓋在“蘇蠻”兩個字上。

蘇蠻是蘇吟兒已逝的父親,曾是陸滿庭最得力的副將。

洋桃想了想,笑道:“不了,風離大哥,還是麻煩你親自跑一趟吧!”

蘇吟兒委實沒多少心思,午膳僅用了一小碗雪蛤粥,便懨懨地睡了。

醒來以後,發現窗邊的桌案上放著一沓軍中的冊子。

是有關她父親生前的資料。

蘇吟兒心神一怔,恍然間意識到什麽,急急地喊來洋桃:“這是哪來的?”

洋桃沖她眨眼:“老爺的資料屬於軍中機密,除了安國君,誰敢有膽拿給您看?”

蘇吟兒仔細地摩挲著陳舊的冊子,將它們寶貝似地擁在懷裏。

那帶著歲月的塵埃氣息,讓她仿佛回到廣袤的漠北、回到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日子。

有了父親的資料,想要順藤摸瓜找到母親應該不難。

蘇吟兒剛剛小憩過,薄裘微亂,額間的碎發貼在香粉雅魅的雪頸上,更添幾分稚嫩的嬌媚。

她桃腮緋紅,嘟著小嘴嗔怒。

“別以為他這樣,我......我就能原諒他!”

洋桃自然曉得小姐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她笑嘻嘻地塞給蘇吟兒一顆酸溜溜的糖果,哄道:“咱不原諒,您想氣多久都成!”

蘇吟兒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來研讀父親的資料。

父親家境殷實,可惜爹娘死得早,無依無靠的他只能寄居在伯父家長大。後來軍中招兵,父親去了軍營,跟隨軍營到了漠北。

這和蘇吟兒從前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父親說他是孤兒,靠著街裏鄰坊救濟活到成年。正因為他沒本事、沒背景,無法給蘇吟兒的娘親一份安穩的生活,才痛失了愛人。

按照大庸國的律法,無論誰人想要參軍,都需得提供真實的家庭情況。

一旦有假,按律法處置。

這也就意味著,父親對自個的身世,隱瞞了蘇吟兒。

父親為何要隱瞞呢?

蘇家在京城是大戶,頗有勢力,怎麽說都是父親的至親,又養育過父親,父親沒有不認蘇家的道理。

唯一的可能就是,父親寄人籬下的那十來年,日子過得很不好,說不定還和蘇家鬧過不可調和的矛盾。

蘇吟兒斟酌了一番:“洋桃,後日是大理寺正卿夫人的壽宴。你說蘇懷仁會去嗎?”

蘇懷仁是蘇家的長子,按照他和父親的關系,蘇吟兒應該喚他一聲“堂叔”。

蘇懷仁是輔國中尉,雖無實權但享有世爵,在京中覆雜的人脈關系網中,占得一席之地。

洋桃不知蘇吟兒打得是何主意,自顧自地分析。

“會吧,以他的身份沒道理不去。”

蘇吟兒淺笑,腦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洋桃,我要沐浴。”

蘇吟兒用了陸滿庭最喜愛的皂角,燃了淡淡的香薰,僅用一件白色狐裘裹住曼I妙的身軀。

銅鏡下,她披散著烏壓壓的黑發,纖白蓮足上纏著一串紅色的細繩,細繩上掛著幾個金色的鈴鐺,隨著她的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洋桃:“小姐,您這般打扮......便是要天上的月亮,安國君也會給您摘下來!”

蘇吟兒低頭嫵媚淺笑,少女的嬌怯混著胭脂,是任何男兒逃不掉的紅顏。

她想要的,陸哥哥未必會答應,不過,她想試試。

踩著華華月色,蘇吟兒款款走向陸滿庭的書房。

木質的地板沈香生涼,狐裘下的玉足粉嫩誘人,唯有悅耳的鈴鐺聲響在寂靜的深夜。

在經過臘梅園的時候,她讓洋桃折了一段開得最艷的臘梅花,斜斜地執在腕間。

她輕聲扣響陸滿庭書房的木門。

“陸哥哥?”

“進來。”

清雅的聲線不疾不徐,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蘇吟兒推門而入,陸滿庭正坐在桌案旁批閱折子。

偉岸的背影映在浮沈的燭火下。

他頭束玉冠,冠下一根深紫色的玉帶隨著開合的木門,蕩起優美的弧度。

聽見她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視線依舊停留在手中的折子上,卻遲遲沒有翻動過。

蘇吟兒繞至他身旁,將臘梅花放在桌案的一角。

她緩緩褪去白色的狐裘,半趴在他懷中,露出後腰上一朵精致的紅梅。

那紅梅是她自娘胎裏帶出來的,閑暇無事的時候,陸哥哥總喜歡以紅梅為引,在她後背繪肆意盛放的梅花。

她輕咬嬌若鮮花的唇瓣,粉頰潮紅,怯生生地擡眸,笨拙地勾他。

“陸哥哥想畫臘梅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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