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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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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朧,黑漆漆的天壓著寒風吹過京城街角的枯枝。

此時正值夜半,家家戶戶熄燭休憩,唯有安國君府的淺月閣,繪著白蓮的罩燈換了一盞又一盞。

燃著安神香的華麗廂房內,十幾個侍女抱著銀盆和熱水穿梭不斷。四扇蘇繡屏風外,三位宮中請來的禦醫急得滿頭大汗。

“這可該如何是好?分明就是普通風寒,怎地燒成這個樣子?”

雕著繁雜鏤空花藝的玉床上,蘇吟兒迷迷糊糊地昏睡著,那張過分白皙的臉泛著不正常的紅。

下午暈倒後,蘇吟兒喝過湯藥便醒了,不曾想入夜後竟發起高熱,孱孱弱弱的,連單薄的呼吸都打著顫兒。

三位禦醫來回踱著步子。

“下午我親自看過,蘇小姐確是風寒沒錯。”

“這癥來得急,可是另有隱情?”

“蘇小姐燒得厲害,若是今晚不能退熱,恐怕......”

“恐怕什麽?”

冷淡淡的幾個字聲音不大,卻如暮鐘般震耳,震得人心神一懼。

陸滿庭踩著厚實的絨花地毯,越過寥寥青煙升起的爐頂,氣勢威嚴地走進。

三位禦醫驚出一身冷汗,垂首行禮的同時,忙改了話頭。

“蘇小姐福大命大,我們定全力相救,斷不會讓小姐出現任何的差池。”

陸滿庭揮手:“先退下。”

侍女和禦醫們誠惶誠恐地退到屋外,廂房裏剩下陸滿庭和蘇吟兒兩個人。

陸滿庭撩開墜著珍珠的簾幔,捋了捋蘇吟兒散在臉頰的烏黑碎發,露出驚心動魄的容顏。

那濃密的眼睫毛似碟羽微微向上卷曲著,隨著她無意識的難受輕I哼,在他掌心劃過細微的弧度。

他喃喃低語:“還是這般乖些。”

末了,抽出隨身攜帶的鋒利匕首,在他指腹處劃了一刀。

鮮血涔涔,滴落在蘇吟兒飽I滿I豐I潤的唇上。只需一滴,她便熱切地張開小嘴兒,拼命地汲取。

那是對生命的渴望。

鮮血紅得荼蘼,蘇吟兒紅艷艷的唇兒如同染了蜜汁,桃腮更若繁花。

他簡單地拭去她唇角的血漬,轉身之際,被她牢牢拽住。

“陸哥哥......”

她的小嘴一張一合,柔弱且無辜地低I吟著,透著淡淡的委屈,似在夢囈。

夢裏面,喊著他的名字。

他靜靜地站在床畔,垂下眼瞼,遮住眸底晦暗難明的情愫,好一會兒沒有動過。

須臾,他沈沈吐出一口濁氣,俯下身子,滾著赤金的袖擺拂過她的小手。

“也不是非得罰你。”

他仔細地為她掖被角,蓋住她露在外面的薄肩,聽到她焦急地喚他。

“陸,陸哥哥,吟兒想出府,想去廟會......”

陸滿庭狠狠一怔,牽著雲錦蠶絲被的手頓在空中。

滿身的戾氣波濤般翻湧,卻在下一刻歸為沈寂。

他自嘲般笑了笑,近乎粗魯地掰開她糾纏的小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任由昏睡的蘇吟兒斜倒在玉床上,那穿著單薄裏衣的大半個身子未著錦被,楞楞地被棄在寒風中。

侍女們魚貫而入,見著小姐這般模樣,皆是一楞,卻無人敢多嘴提上半句。

書房裏,

籠子裏關著的金絲雀兒病懨懨的,耷拉著小腦袋瑟縮在角落。

陸滿庭貪戀地愛撫金絲雀兒的羽毛。

這是一只紅金翅,全身呈現出艷麗的紅,是番邦送來的稀罕物,整個京城難得找出第二只。

他極其冷靜地折斷金絲雀兒的雙翅。

那可憐的金絲雀兒甚至來不及慘叫,疼地雙眼泛白,戚戚然跌倒在籠子裏,跟個沒生氣的死物一樣。

僅吊著一口殘氣而已。

侍衛風離一驚:“可否需要屬下再尋一只回來?”

“不了,養熟了,習慣了。”

金絲雀兒在籠子裏呆久了,總覺得外面的世界好。不讓它嘗嘗苦頭,它不知道這小金籠有多安逸。

陸滿庭明凈炳然的眸中多了一絲滲人的光。

“準備一下,後日去趟廟會。”

既然她那麽想去,那便讓她去瞧瞧,瞧瞧後山的臘梅花,瞧瞧這世間的萬般險惡。

“真的?陸哥哥真的同意了?”

蘇吟兒醒來後得到的第一個消息,是陸哥哥明日會帶她去廟會。

她的高熱來得快去得也快,昨夜好似鬼門關走了一遭,今日就桃花灼灼,精神著呢!

她這奇怪的舊疾好些年了,只是最近一兩年犯病的次數漸少。

“自然是真的!風離大哥正在安排明日出府的事宜。”

侍女洋桃領著五六個小丫鬟,隔著屏風伺候蘇吟兒穿衣。她遞給小姐一件粉色的梨花襖裙,歡喜道,“昨個您生病了,安國君來咱們院子坐了好久呢!”

雖說離開的時候貌似不太歡心,但主子終究是疼小姐的。

蘇吟兒自知這兩日氣著陸哥哥了。

她並非故意忤逆他,只是她真的好想出府看看。

她不僅想看廟會後山的臘梅花,還想看江南的煙雨婆娑、浮山的懸崖陡峭......她最想看的,還是漠北一望無垠的大草原!

“陸哥哥在哪?”

蘇吟兒從屏風後面探出頭,穿著白色棉襪的小腳縮進一雙氈毛短靴裏,擰著裙擺急急地往屋外跑。

“小姐,奴婢先給您系腰帶......您外衫還沒穿呢,您還病著.....小姐,安國君不在府上。小姐?小姐!”

洋桃也不知小姐聽沒聽到,那道粉色的曼妙身影已消失在廊下。

蘇吟兒尋過書房和練劍室,奔向前院的時候,恰好遇見管家壓著一車藥材往府裏搬,而陸滿庭剛從外面回來,正在大門口和同僚們告別。

正午的陽光金燦燦的,透過檐角掛著的紅色紙燈籠,斑駁地照在陸滿庭俊美的臉上。

他身形修長,赤金玄服勾勒出緊實的腰線,站在一眾同僚中顯得格外矜貴。

蘇吟兒雀躍著撲到陸滿庭的懷裏。

冰雪混著淡淡的荷葉香,裹著刺骨的寒意,一並襲向她。可她一點兒不覺得冷,反將陸滿庭摟得更緊了。

同僚們都知安國君的未婚妻生得極其貌美,是以安國君藏得深,從不將其示人,敢這般闖入安國君懷裏的定是那未過門的小嬌妻。

小嬌妻披散著一頭豐美的長發,未施粉黛,卻眉如柳娥、唇若紅纓,哪怕驚鴻一瞥,也嘆為天人。

只是那種美是易碎的。

她的肌膚過於白皙,似乎輕輕一碰,便能化為灰燼。

眾人一時間看得癡了,忘了寒暄,杵在原地。

陸滿庭未做任何介紹,只簡單與同僚們客套幾句,就打發人走了。

他兩指抵在蘇吟兒纖弱的薄肩上。

“怎麽才好就跑出來了?我身上寒,會凍著你。”

蘇吟兒生得嬌小,未及他下巴。

那不盈一握的纖腰處,未來得及打結的腰帶隨意地散開,因為跑得急,甜膩的呼吸化作白霧氤氳了她的長睫。

旁側的侍女洋桃抱著一件白色狐裘,氣喘籲籲。

蘇吟兒不回話,只甜甜地笑。

陸滿庭接過洋桃遞來的白色狐裘,裹住蘇吟兒傲人的曲線。

“就這麽高興?”

蘇吟兒笑著往他懷裏鉆,全然不覆平日裏的拘謹。

“陸哥哥好。”

陸滿庭不禁笑著。

溫和的笑扭曲了昳麗,清朗的眸底全是蘇吟兒看不透的神色。

略帶老繭的指腹刮過她的臉頰,只輕輕一觸,能掐出水的白嫩臉上便隱約泛起了紅痕。

他似在逗弄一只天真無邪、毫無防備的貓兒,將她唇角的弧度扯大了些。

扯得她柳葉眉輕蹙,

扯得她雙眸暈染著水汽,扯得她受不住輕聲嗚咽。

他適才松手,心情極佳地在她飽滿的額間用力一彈:“回屋。”

淺月閣的廂房裏,陸滿庭斜坐在窗邊的軟塌上。

他左腿蜷弓著,右手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膝蓋,整個人慵懶且恣意。

蘇吟兒捧著一碗黑褐色的湯藥,忍著令人作嘔的鐵銹味,蹙眉喝下。

這種湯藥,她已經喝了四年。

四年來,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她都得喝;若是遇上她生病了,她得日日喝,直到她病好為止。

也不知藥裏究竟加了什麽東西,味道腥得很。

“陸哥哥,這藥我還要喝多久?”

陸滿庭手中動作微頓,側頭看向院外忙活的下人們。

下人們將整車的藥材分揀,裝進木箱裏,再擡入專門的藥房。

管家聲音洪亮,叮囑下人們仔細些、手腳輕些,若是弄壞了珍貴的藥材,他們可賠不起。

陸滿庭漸漸回眸:“不想喝了?”

蘇吟兒不說話,在他面前緩緩蹲下,乖順地將頭貼在他的膝蓋上,蹭了蹭。

陸滿庭勾起她一縷她背後的青絲,在指尖饒了三圈。

那柔順如絲綢的頭發,發梢泛著瑩潤亮澤的光。

“待你滿十七歲,便不喝了。”

距離蘇吟兒十七歲的生辰不過十幾日,也就意味著蘇吟兒沒多久就不用再遭罪了。她揚起芙蓉面,驚詫道,“真的?”

“嗯。”許是昨晚沒有睡好,陸滿庭的鼻音有些重,“吟兒生辰之日想要什麽禮物?”

蘇吟兒不答反問:“那陸哥哥呢?陸哥哥生辰之日想要什麽?”

陸哥哥比她大五歲。

在她有限的記憶裏,陸哥哥從不過生日,也從未說過他何時生日。

她曾旁敲側擊問過府上的人,卻沒一人曉得。

陸滿庭的眸底閃過駭人的腥風血雨,卻也只是一瞬,快到蘇吟兒來不及看清,便是他一派的雲淡風輕。

他下巴輕擡,指向院外臘梅花樹下、縮在墻角的一只白色長耳兔。

“要麽?”

這只長耳兔秀珍得緊,不及巴掌大,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匍在雪地裏東張西望著。

蘇吟兒歡喜地點頭。

陸哥哥特意岔開話題,大抵是不想提他生辰之事吧。

陸滿庭比了個手勢,從屋檐上跳下一個侍衛。侍衛身形晃動,晃眼間抓了軟糯呆萌的長耳兔,恭敬地獻給陸滿庭。

陸滿庭擰著長耳兔的後頸,長耳兔立即縮起四肢,一動不動。

在遞給蘇吟兒的時候,他不動聲色用袖口擋住蘇吟兒的視線,悄悄折斷了長耳兔的兩條後腿。

蘇吟兒欣喜地將長耳兔抱在懷裏。

她捏捏它的長耳朵,摸摸它被白雪打濕的毛發,用鼻尖親了親它冰涼的額頭......可那兩條後腿搖搖晃晃的,像是僅靠一層皮連著,無法活動。

“陸哥哥,它的腿是不是斷了?”

“是麽?我看看......嗯,斷了。”

難怪它一直縮在雪地裏不肯動,原來是受傷了。小東西沒精打采的,一定疼壞了吧!

蘇吟兒:“我能給它包紮嗎?它好可憐......”

陸滿庭笑得殘忍:“好。”

明日的廟會,他和蘇吟兒約好巳時出發。

在去廟會之前,他得入宮一趟。

他已經推了皇宮裏的老東西兩日了。那老東西性子急,怕是要發狂了。

蘇吟兒站在桌案旁,動作生疏地給長耳兔包紮,彎腰的時候,無意間露出柔軟可欺的後頸。

她的後頸雪白嬌嫩,誘I惑著他的神經,將他心中很多陰暗的想法,一一撩撥,潮水般肆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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