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關燈
小
中
大
秦清曼見黃婉清還有點理智才稍微滿意, 但還是提點道：“婉清，記住我當初給你說過的話，不要再讓我提醒你, 因為再次提醒就代表沈不住氣的你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清曼，我知道了。”
黃婉清被秦清曼當頭一棒打醒, 同時也想起當初秦清曼給自己說過的話。
穩了穩心神, 承諾道：“清曼, 你放心，我會徹底忘記。”
“嗯, 來幫我做飯，該做飯了。”
秦清曼滿意黃婉清的清醒, 招呼人過來幫忙, 黃婉清的大哥來了, 肯定要在她們家吃飯，估計再晚點鄭安國跟錢襄陽也會來她家。
她家今天發生這樣大的事, 鄭安國作為公社領導不可能不管。
“來了。”
黃婉清見秦清曼的神情一點都沒變, 甚至跟平時完全一樣, 她就知道事情在秦清曼的控制之內，內心深處才沒那麽驚恐與害怕。
挽起衣袖就去洗手，洗完手趕緊跟在秦清曼的身後打下手。
黃海軍跟楚楚進門的時候見到的就是跟在秦清曼身後忙碌的黃婉清。
看著黃婉清熟練地幫忙切菜、揉面, 他差點想用手揉揉眼睛。
親妹妹是個什麽樣, 黃海軍比誰都清楚。
黃婉清因為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加上又是唯一的女孩, 在家非常受寵，不僅是長輩寵, 就連他們幾個兄弟也寵, 所以黃婉清從小到大就沒怎麽幹過活。
也不是不會幹, 而是沒人讓她幹。
父母與幾個哥哥的態度也就決定進門的嫂子不可能指揮黃婉清幹活，所以此時的黃海軍才這麽吃驚，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黃婉清如此熟練加開心的幹活。
黃海軍不僅比黃婉清大好幾歲，還在社會上磨練多年，眼力勁非常強，能看出此時的黃婉清是真心還是出於被迫幹活。
看清楚，黃海軍的內心泛起微微的酸。
好似自己的妹妹被人搶走了一樣。
“黃同志，快請坐，烤烤火。”黃婉清回家了，秦清曼招呼黃海軍也招呼得無比的自然，同時對一旁正在洗手的楚楚說道：“楚楚，你去給黃同志倒杯熱水。”
“好嘞，姐，我知道了。”
楚楚擦幹手上的水珠就去拿杯子跟熱水壺。
“我自己來就行，不用客氣。”
黃海軍在秦清曼的聲音中回神，哪裏好意思讓楚楚一個小孩給自己倒水，趕緊跟過去接過楚楚手裏的水壺跟杯子自己照顧起自己。
“清曼，你不用把我哥叫得那麽見外，我可都是叫你清曼的。”
黃婉清見秦清曼叫自家大哥為黃同志，怎麽聽怎麽覺得有距離感，趕緊插=嘴說了一句，她可一點都不想跟秦清曼有距離感。
“對，婉清說得對，秦同志，我比你們都大，你要是不嫌棄就叫我一聲黃大哥。”黃海軍聽到黃婉清的話趕緊表態，他對秦家非常有好感。
從秦清曼肯盡心照顧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黃婉清，他就非常佩服。
這年月不是誰都有這樣的胸襟。
而且從得到的信息中他也知道秦清曼跟衛淩到底有多幫黃婉清，這是他們黃家難以報答的。
“黃大哥願意的話，我們就叫你一聲大哥。”
秦清曼是第一次跟黃海軍相處，還不知道黃海軍的真實性格，相處都還處於試探中，見對方主動開了口，也沒客氣與矯情，直接叫了黃海軍一聲大哥。
反正黃海軍也比她跟衛淩大。
“秦同志，你太客氣了，說起來我們整個黃家都得感謝你跟衛淩同志，要不是你們的幫忙，我家婉清也不會在農場過得這麽好，謝謝，真的非常謝謝你們。”黃海軍說這話時非常真心。
揉好面團的秦清曼站直身子看著黃海軍，目光清澈道：“我接受你的感謝。”
她跟衛淩確實對黃婉清的幫助很大，要是沒有她跟衛淩護著，黃婉清在農場的發展還真不好說。
但這也是緣分，她跟黃婉清有緣。
人與人的相處其實很奇怪，有的時候就算是血脈親人都可能互看不順眼，比如秦彩雲；但有些人就算沒有血緣關系，相處也非常舒服，願意主動對對方好，比如黃婉清。
“秦同志，我代表全家鄭重向你說聲謝謝。”
黃海軍這次的道謝不僅正式，還正規。
因為他在說完這句話後對秦清曼鄭重地敬了一個軍禮，對於軍人來說，軍禮不僅是神聖的，還代表著他最大的誠意與敬意。
秦清曼看出黃海軍是真心感謝，笑了起來，“黃大哥，婉清認了衛淩是哥哥，叫我一聲嫂子，我們也跟著她叫你一聲大哥，既然是一家人，你也別跟我客氣，叫我清曼吧。”
秦清曼說完這句話拉過楚楚向黃海軍正式介紹道：“黃大哥，這是楚楚，今天謝謝你的幫忙。”
話她沒說太明，但彼此都知道為什麽。
“楚楚很厲害，我親眼見到他是怎麽面對成年人的，一點都不害怕，很有你的風範。”黃海軍對楚楚的評價非常高，他確實見證了楚楚是怎麽有理有據辯駁趙才的。
說實話他非常吃驚，沒想到一個才六歲的孩子不僅有智慧，還有勇氣。
“嘿嘿——”
楚楚被誇獎，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黃大哥，這是嘟嘟，我家養的狼崽子，有點調皮，但非常護家，很忠心。”秦清曼見氣氛更溫馨，給黃海軍也介紹了狼崽子。
狼崽子不僅在他們家長大，還是她接生的，她早就把狼崽子當作家庭的一員。
“嘟嘟，你好，我是黃海軍。”
黃海軍蹲下身子親切地看著狼崽子，他對狼崽子非常稀罕，他趕到秦家時就發現院子裏放倒的人幾乎都出自狼崽子之手，對於奶娃娃一樣的狼崽子非常好奇，非常想上手揉一揉。
狼崽子非常聰明，瞬間就感受到黃海軍的不安好心。
正在秦清曼腳下扒拉鞋帶的它直接轉身用肥嘟嘟的屁=股對準了黃海軍。
黃海軍：……
他居然從一頭狼崽子的毛臉上看到了不屑一顧的高傲！
“撲哧——”
黃婉清早就等著這一刻，見到黃海軍果不其然被狼崽子嫌棄，頓時滿意地噴笑出聲，同時也心理平衡了，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狼崽子時狼崽子是怎麽對自己的。
她在秦家住了不少時間，就算是現在，狼崽子都沒讓她摸過，她大哥剛來就想摸狼崽子，簡直就是做夢。
黃海軍面無表情地看向笑話自己的黃婉清。
一段時間不見，他家妹妹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一點都不把他放在眼裏。
“哥，你別這樣看我，嘟嘟除了清曼跟楚楚讓碰，外人誰都不可以摸的，連我都還沒摸到，你先排隊吧。”黃婉清一點都不怕黃海軍，說完這句話幹脆對著黃海軍扮了一個鬼臉然後就躲在了秦清曼的身後。
黃海軍：……他快要被黃婉清氣死了，這是親妹妹吧！
“黃大哥，婉清說得對，我家狼崽子具有野性，警惕心也強，不會輕易接受人，你剛來，它沒攻擊你是因為能感受到你身上的善意，換個心術不正的，嘟嘟早就攻擊了。”
秦清曼笑著幫黃婉清解釋了一句。
同時這也是她為什麽放心楚楚一人在家的原因。
有狼崽子護著，又有整個靠山屯的人維護，一般還真沒人敢上他們家門來鬧事，除非是趙才這種人。
但趙才這次帶這麽多人來也沒落到什麽好。
秦清曼回家瞬間就看清楚院子裏的情況，那些除了是槍傷的，剩下的傷員可都是狼崽子的傑作。
“好吧，你家嘟嘟確實很厲害，很有靈性。”
黃海軍聽秦清曼這麽一解釋還真不能當著秦家人的面收拾黃婉清，他算是看出來了，秦清曼是個護短的，而黃婉清此時正被對方維護。
想明白這一點，黃海軍對秦清曼跟衛淩的感激就更強。
“黃大哥，你坐著烤火，一會就能吃飯了。”秦清曼說完這句話又補充了一句，“一會咱們吃面，黃大哥口味上有什麽忌口的沒？”
秦清曼前世在京城生活過不少年，京城屬於北方，面食也是流行的。
今天是黃海軍第一次來他們家，她幹脆就按照出門餃子進門面來招待客人，唯一要註意的就是黃海軍有沒有什麽忌口的東西。
比如不吃大蒜，或者蔥花，辣椒，這些。
“嫂子，我哥啥忌口的都沒有，口味跟我們一樣，能吃大蒜，也能吃辣椒，蔥花也不忌口。”黃海軍還沒回答，黃婉清就搶答起來。
可見黃婉清對於黃海軍的到來有多開心。
活潑了不少。
黃婉清當初離家可是偷偷離家的，沒有得到家裏的認可，今天黃海軍的到來就說明家裏人已經原諒了她當初的先斬後奏。
黃海軍見黃婉清搶答，看著黃婉清臉上幸福的笑容也露出了笑容，“清曼，我沒有忌口的，你做什麽我都行，我口味跟婉清一樣。”
“好，黃大哥，你烤烤火，我炒幾個菜咱們就吃飯。”
秦清曼轉身帶著黃婉清忙碌起來。
“姐，我去把羊奶熬煮了。”楚楚見廳裏沒自己什麽事，趕緊提著奶桶去了西屋。
西屋有爐子，能熬煮羊奶。
剛擠出的羊奶在屋裏這麽溫暖的環境下不能久放，不然很容易就變質，得在最快的時間裏熬煮斷生，一會就喝進肚子裏。
黃海軍進門就察覺出秦家是兩室一廳的格局，按照他對秦家人口的了解，知道東西兩屋是家裏人休息的地方，見楚楚進了西屋他也沒去幫忙，而是轉頭打量起廳堂的陳設。
很幹凈整潔，非常具有家的溫馨。
黃海軍眼神多掃一眼就看到一旁水缸裏的水沒有多少了，回想起秦家院子裏的水井，他非常自覺地拿起水缸旁的水桶出了門。
都屬於眼裏能看到活的人。
秦清曼雖然在忙碌，但眼角的餘光還是留意到黃海軍的動作，非常滿意地露出笑容。
“清曼，我哥挺有眼力勁的。”
黃婉清在秦清曼耳邊輕輕誇她哥。
雖然當著她哥的面她打擊了她哥，但她內心深處對她哥還是有很深的感情，她敢肯定寄來的家信裏那些錢跟糧票絕對是幾個哥哥偷偷塞進來的。
“婉清，你哥挺好，你要尊重他。”秦清曼笑著回答了黃婉清一句。
黃婉清立刻露出笑臉，“清曼，你放心，我知道的。”
她沒問家裏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相信合適的時候秦清曼會說。
家裏多了一人，秦清曼做飯也沒麻煩。
既然黃海軍不打算當客人，秦清曼也就很自然地相處，該需要黃海軍這個男人幫忙的地方她也很自然地指揮，就好似兩家人早就是熟悉無比的親人一樣。
這樣一來，不僅是黃婉清松了一口氣，黃海軍也覺得很自然。
他來秦家原本就是代表黃家感謝秦清曼兩口子，跟秦家交好，既然是交好，那必定不需要一直保持著客氣。
有的時候太過於客氣也是一種疏遠。
秦清曼正是看明白黃海軍的目的才主動讓黃海軍融進家裏，該幫忙的時候那是真的一點不客氣。
比如切面這種事。
雖然她跟黃婉清都能切出不錯的面條，但黃海軍跟衛淩一樣是軍人，對於力道的控制更細微，切出來的面條不僅粗細一致，還沒有斷根。
凍得硬邦邦的肉也是秦清曼指揮黃海軍切的。
肥瘦相間的肉切成拇指大小，經過煸炒，多餘的油脂就被煸炒出，肉會適當縮小一些，到了這個時候秦清曼再放辣椒面、大蒜，泡發好的蘑菇一起爆香，適當加水燉煮，十幾分鐘後就是一道香噴噴的肉臊子。
這樣做出來的肉拌面超級好吃。
吃拌面必定少了不醋，醋是靈魂。
一家幾口吸溜完各自碗裏的面條甚至都來不及擦額頭上的汗，而是各自滿足地吐出一口氣。
太好吃了。
這是黃海軍吃過最好吃的面條。
雖然京城的炸醬面也非常好吃，但跟秦清曼的手藝一比，明顯就能感覺到差異。
抹了抹嘴，黃海軍看向黃婉清的目光帶上了了然。
他就說他家妹妹怎麽下鄉一趟還變化這麽大，搞了半天原來是美食誘惑的，要是他的工作單位在白城，肯定也會隔三岔五上秦家改善夥食的。
“黃大哥，面夠不夠吃？”
秦清曼掏出手絹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後看向黃海軍問道，客人上門，可得讓人吃飽。
“夠了，清曼，你廚藝真好。”
黃海軍是由衷地佩服秦清曼的廚藝，這手藝比京城一些大飯店做出來的飯菜還要好吃。
他剛剛都已經吃了三大碗。
“哥，我跟你說，我第一次吃到清曼的飯菜就驚為天人，去知青點報道時下意識就選擇離靠山屯近的下鄉地點，嘿嘿——”
黃婉清在秦清曼跟黃海軍的面前一點都不謙虛。
“你就不能謙虛點？”黃海軍無奈地看著黃婉清，他擔心秦清曼嫌棄黃婉清這傻子。
“我這叫做純真，純真！”黃婉清不滿意地看著她哥，伸腳踢了踢他哥，指揮道：“快去洗碗，一會書記跟錢主任可能會來家裏。”
黃婉清是跟鄭安國、錢襄陽下班後一起回來的，按照她對這兩人的了解，屯裏出了事，他們一會是肯定要上門了解情況的。
黃海軍沒想到黃婉清會理直氣壯地踢他去洗碗。
就在他打算說黃婉清幾句時，楚楚已經站起來收拾碗筷，那熟練的程度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黃海軍瞬間閉嘴，同時也猜到秦家的分工。
女性做飯，男性幹粗活跟飯後收拾。
明白這一點，他立刻痛快地起身跟在楚楚身邊幫忙，他是成年人，手大，一人幹活比十個楚楚幹活都利落，兩人幾分鐘就把廳堂收拾幹凈，然後用盆裝著鍋碗瓢盆，提著滿滿一提壺熱水去廚房清洗。
黃海軍跟楚楚離開後，秦清曼跟黃婉清一人一杯溫熱的羊奶慢慢喝著。
這時候可是她們的消食時間。
廚房裏，楚楚帶著黃海軍一邊洗碗一邊跟對方說家裏的情況，家裏不僅他跟姐夫要洗碗，就連上門來做客的杜宏毅幾人也是要洗碗的。
“客人也要洗碗幹活？”
黃海軍有點詫異秦家了。
“因為誰也不欠誰啊？”楚楚理所當然地看著黃海軍，他姐做那麽多飯菜不僅辛苦還累，憑什麽大家吃了飯還要讓他姐一人收拾，這不是欺負他姐嗎！
黃海軍被楚楚回答得啞口無言，好一會才回答：“有理。”
楚楚笑得眉眼彎彎，“其實我跟姐夫兩人吃完飯後洗碗也是可以的，但杜大哥他們都怕我姐夫，很主動加熱心的幫忙，而且大家一起幹活有說有笑多好。”
說起衛淩，楚楚全身都透著崇拜。
黃海軍也看出來楚楚對衛淩的崇拜，問道：“長大後你是不是想當軍人？”
“對，我要考軍校。”
楚楚向第一次見面的黃海軍訴說自己的理想。
“考軍校啊，不錯。”黃海軍聽到楚楚的理想楞了下，然後內心深處就嘆息一聲。
現在是特殊時期，那裏還有什麽高考。
也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有多少年才結束，沒有高考對於天下學子來說是最殘忍的事。
但這是成年人的事，黃海軍不會跟楚楚說，只是鼓勵與支持楚楚好好上學，認真學習老師教導的知識，為以後實現理想打下堅實的基礎。
秦家就幾個人吃飯，需要清洗的碗筷並不多。
黃海軍跟楚楚一會就收拾幹凈，然後回了廳堂。
廳堂裏燒著爐子，溫暖如春。
一進廳堂兩人就趕緊脫身上的棉衣，太暖和，根本就穿不住。
“給，你們倆的。”
秦清曼招呼兩人坐下後給兩人一人遞了一杯羊奶。
她跟黃婉清的已經喝完，連杯子都洗好。
“給……給我的？”黃海軍端著杯子話語都結巴了，他沒想到29歲高齡的自己還有喝奶的一天，這待遇估計也就他三歲的兒子才有。
“黃大哥，趕緊喝，羊奶可好喝了，能給身體補充不少營養，我家的人都喝，姐夫也喝。”楚楚一邊抱著杯子噸噸噸，一邊指點了黃海軍一句。
自從家裏有了充足的羊奶，人人都有份。
衛淩在家的時候確實也喝，只要是秦清曼端給他的，就算是毒=藥他都喝。
因為經過處理的羊奶，一點腥味都沒有，特別好喝。
黃海軍聽楚楚這麽一說，又聞著鼻翼間縈繞著的奶香，終於忍不住喝了一口，一口進嘴，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口感跟味道。
奶味醇厚香濃，絲滑地滑進了咽喉。
“好喝吧，這可是我姐的獨門燉奶的配方，外人可是喝不到的。”楚楚一眼就看出黃海軍對羊奶的滿意，忍不住誇起了秦清曼。
“好喝。”
黃海軍也不是矯情的人，既然喝了，那就大大方方承認好喝。
因為確實好喝。
黃海軍雖然是第一次上秦家門，但因為性格原因，加上人很勤快，很快就融入了秦家，吃完飯的幾人喝完杯子裏的羊奶就坐在爐火邊聊天。
聊的都是關於黃婉清下鄉的事。
而這也是黃海軍來靠山屯的主要目的。
聽說畢竟是聽說，沒有親耳聽當事人的述說來得真實。
此時雖然進入三月，但屋外還冰天雪地，大晚上幾人也沒著急出門去屯裏的知青點，而是等待著，等待著鄭安國跟錢襄陽的到來。
黃婉清收到信知道黃海軍要來，昨天晚上就跟秦清曼去跟鄭安國打過招呼，知青點兩人昨天也都收拾了出來。
一會送黃海軍過去時帶上被褥就行。
那邊的炕她們昨天就提前燒過，煙道沒問題，今天送黃海軍過去後再燒燒炕屋裏就能暖和。
知青點還有些木柴，是之前秦建銘兩兄弟跟劉三棍子犯事的時候從他們幾家抽拿的木柴，沒用完的也被充了公，秦清曼借用知青點，當然是能用的。
“清曼丫頭在家嗎？”
就在秦清曼他們閑聊時，院子外響起鄭安國的聲音。
“在，鄭叔，快進家裏烤火。”
秦清曼聽到聲音就站起身並拿過一旁的電筒掀開了廳堂的門簾，她沒迎出去，而是用電筒給鄭安國跟錢襄陽照著地上的路。
天冷，她沒穿棉衣也就不出門接了。
都是一個屯的，沒那麽講究。
鄭安國跟錢襄陽也沒客氣，得了秦清曼的聲音，直接就推門進了秦家。
“鄭叔，錢叔，快坐爐子邊烤火。”
秦清曼在把鄭安國跟錢襄陽迎進門後就關了手電筒，然後給兩人倒水。
蜂蜜水。
他們這待客時就喜歡倒蜂蜜水。
“鄭叔，錢叔。”楚楚跟黃婉清三人都站起身打招呼，他們都隨秦清曼的稱呼而稱呼，楚楚不僅讓出了客位，還把凳子移了移。
“楚楚真乖。”
鄭安國摸了摸楚楚的腦袋才坐下，視線落在了黃海軍的身上。
人雖然是第一次見，但對黃海軍卻一點都不陌生。
鄭安國跟錢襄陽來秦家之前就已經在屯裏了解過情況，清楚地知道靠山屯今天發生了什麽，也知道黃海軍及時救了楚楚的事。
“鄭叔，這我哥，親哥，叫做黃海軍。”
黃婉清主動給雙方做介紹。
“是個好小夥子。”鄭安國看著一臉正氣的黃海軍非常滿意，誇獎了一句。
二十九歲還被誇好小夥子，黃海軍整個心暖洋洋的，他覺得靠山屯的人既純樸又善良。
“鄭叔，錢叔，喝水。”
秦清曼把蜂蜜水端給鄭安國跟錢襄陽。
“清曼丫頭，需要我們幫忙嗎？”鄭安國他們接過水後沒有馬上喝，也沒有問屯裏今天發生事，而是直接說了一句最真誠的質樸話語。
“叔，暫時不用。”
秦清曼笑著坐在了鄭安國與錢襄陽的身邊。
然後看了楚楚一眼，說道：“楚楚，你領嘟嘟回房，時間不早，你們該睡覺了。”楚楚是吃完飯後就洗漱，這會讓回房睡覺可以不用在清洗。
“鄭叔，錢叔，再見。”
楚楚站起身乖乖跟鄭安國跟錢襄陽道別，說完又跟黃海軍說道：“黃大哥，明天見。”
“明天見。”
大家知道秦清曼為什麽支開楚楚，也都理解楚楚這個年紀還沒有必要聽太多大人的事，都跟小孩道別，然後就看著小孩給狼崽子洗了洗四個爪爪，然後抱著狼崽子消失在了東屋門口。
東屋的門也隨之關上。
“楚楚又聰明又乖巧，還很勇敢。”
這是鄭安國對楚楚的評價。
今天回來了解情況後，這位經歷過不少事的老人才明白楚楚在保護自己家時有多勇敢。
秦清曼聽到鄭安國的話後神色無比的嚴肅。
她今天雖然回來得晚些，但現場的情況她都看在眼裏，又從楚楚只言片語的告知中知道趙才一行人闖入家裏幹了什麽，她對楚楚就特別的心疼。
和平年代，孩子不應該面臨生死危機。
“到底是怎麽回事？”鄭安國跟錢襄陽的神色也隨秦清曼的神色嚴肅起來。
他們雖然從屯裏人哪裏了解了不少情況，但面對趙才為什麽突然闖到靠山屯來秦家栽贓陷害還是不知道原因的，此時才有這麽一問。
“書記，主任，事情是這樣的……”
現場的幾人差不多都是當事人，秦清曼也就沒有隱瞞，直接從黃婉清家信在農場被趙天成私藏開始說起，由趙天成牽扯出一連串的事。
周經國的投誠，趙才的狗急跳墻，在秦清曼的述說下，如同畫面一樣出現在幾人的面前。
聽著聽著，不僅是鄭安國跟錢襄陽的呼吸沈重起來，就連黃婉清的呼吸也急促起來。
黃婉清就算極力控制，但她的臉色還是紅了起來。
這是激動加氣憤。
黃海軍雖然不知道前情，作為軍人，他必定要時刻保持沈著穩重，是此時唯一一個沒失態的人。
但聽著聽著，他的眼睛亮了。
看向秦清曼的視線也充滿了光芒。
秦清曼對趙才的算計一點都沒有隱瞞現場幾人，因為從趙才被抓開始，就註定了趙才的敗落。
“清曼，你意思是讓周經國成為縣革委的領導？”
鄭安國在聽完秦清曼的講述後思考了半天，才說話。
“對，書記，大環境下，我們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再遠，再大，我們無能為力。”秦清曼不是想明哲保身，而是知道她有多大的能力。
按照她跟衛淩的身份，再有鄭安國、方魯這些領導的配合，他們能護住白城就不錯了。
再寬廣的地區她真的無能為力。
“清曼，可以了，已經非常可以了，我們跟公社書記這些人沒這麽大的本事，我們只能護住咱們屯，勉強讓紅旗公社不太亂，如果你這計劃行得通，那能護住的人可就不僅僅是幾萬人，而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
鄭安國說這話到時候臉色通紅，他這是激動。
坐在一旁的錢襄陽也無比的激動。
秦清曼這計策他們想都不敢想，他們能徹底護住靠山屯就耗費了不少精力，從來沒想過要徹底改變整個白城。
“清曼，周經國控制得住嗎？”
錢襄陽提出自己的擔心。
“主任，你放心，周經國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人，他不僅怕死，也怕事，由他來坐縣革委書記這個位置再適合不過。”秦清曼對周經國的控制還是有把握的。
“清曼，縣革委會書記這個位置可不是咱們想讓誰坐就能讓誰坐的，這要由上一級部門決定，而我們在上一級部門根本就沒有人員。”
鄭安國在錢襄陽的話語中冷靜下來。
“叔，我們沒關系，但趙才有啊。”秦清曼笑了起來。
“你是說……”鄭安國領悟了秦清曼的意思，因為實在是太意外跟震驚，眼睛都瞪大了好幾分。
錢襄陽也是公社的領導，除了工作能力強，人也很機敏，也聽明白了，他這一激動，直接就站起身在秦家廳堂裏踱起了步子，“如果能成功，那我們白城的百姓就能過上更舒心的日子了。”
“對，不僅是我們白城的百姓能過上舒心的日子，就連下鄉的知青，還有被下放的那些……”鄭安國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被下放的都是些什麽人。
那些人中好多不僅是國家的棟梁，還是高端知識份子，要是能在白城被保全，那就是給今後的國家保全了一份崛起的種子。
“保周經國成為白城縣革委的領導。”
鄭安國跟錢襄陽不是自私的人，擁有大格局的他們不介意屈居周經國之下。
“清曼，事情你去辦，我們會跟公社書記方明傑同志商議，我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鄭安國對秦清曼鄭重表態，也代表著全力支持。
錢襄陽站在了鄭安國的身邊，他們一直都是團結一致的。
“書記，主任，你們不怪我異想天開就好。”
秦清曼此時終於松了一口氣。
“清曼，我們缺的就是你這種異想天開，你們早點休息，我們先回去，有事就通知我們。”鄭安國他們搞清楚根源後也不耽擱秦清曼的時間，而是選擇了離開。
“鄭叔，錢叔，我送你們。”
這次秦清曼是套上棉衣親自把鄭安國跟錢襄陽送出門的。
送完人，她剛進廳門，就受了黃海軍嚴肅的一軍禮。
“清曼，你是個了不起的人，我代表更多的人感謝你，我明天就回去，我們會從京城配合你的行動，會給你做最堅強的後盾。”
黃海軍剛來，原本是有很多話要跟黃婉清說的，但在知道秦清曼的謀算後，他被震撼了。
也被感動了。
他知道只要白城的運動能控制，就能保全更多的人，京城那些被運動迫害的同志完全可以送到白城來。
白城有秦清曼，衛淩，一定能保護好這些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清曼，我知道了。”
黃婉清被秦清曼當頭一棒打醒, 同時也想起當初秦清曼給自己說過的話。
穩了穩心神, 承諾道：“清曼, 你放心，我會徹底忘記。”
“嗯, 來幫我做飯，該做飯了。”
秦清曼滿意黃婉清的清醒, 招呼人過來幫忙, 黃婉清的大哥來了, 肯定要在她們家吃飯，估計再晚點鄭安國跟錢襄陽也會來她家。
她家今天發生這樣大的事, 鄭安國作為公社領導不可能不管。
“來了。”
黃婉清見秦清曼的神情一點都沒變, 甚至跟平時完全一樣, 她就知道事情在秦清曼的控制之內，內心深處才沒那麽驚恐與害怕。
挽起衣袖就去洗手，洗完手趕緊跟在秦清曼的身後打下手。
黃海軍跟楚楚進門的時候見到的就是跟在秦清曼身後忙碌的黃婉清。
看著黃婉清熟練地幫忙切菜、揉面, 他差點想用手揉揉眼睛。
親妹妹是個什麽樣, 黃海軍比誰都清楚。
黃婉清因為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加上又是唯一的女孩, 在家非常受寵，不僅是長輩寵, 就連他們幾個兄弟也寵, 所以黃婉清從小到大就沒怎麽幹過活。
也不是不會幹, 而是沒人讓她幹。
父母與幾個哥哥的態度也就決定進門的嫂子不可能指揮黃婉清幹活，所以此時的黃海軍才這麽吃驚，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黃婉清如此熟練加開心的幹活。
黃海軍不僅比黃婉清大好幾歲，還在社會上磨練多年，眼力勁非常強，能看出此時的黃婉清是真心還是出於被迫幹活。
看清楚，黃海軍的內心泛起微微的酸。
好似自己的妹妹被人搶走了一樣。
“黃同志，快請坐，烤烤火。”黃婉清回家了，秦清曼招呼黃海軍也招呼得無比的自然，同時對一旁正在洗手的楚楚說道：“楚楚，你去給黃同志倒杯熱水。”
“好嘞，姐，我知道了。”
楚楚擦幹手上的水珠就去拿杯子跟熱水壺。
“我自己來就行，不用客氣。”
黃海軍在秦清曼的聲音中回神，哪裏好意思讓楚楚一個小孩給自己倒水，趕緊跟過去接過楚楚手裏的水壺跟杯子自己照顧起自己。
“清曼，你不用把我哥叫得那麽見外，我可都是叫你清曼的。”
黃婉清見秦清曼叫自家大哥為黃同志，怎麽聽怎麽覺得有距離感，趕緊插=嘴說了一句，她可一點都不想跟秦清曼有距離感。
“對，婉清說得對，秦同志，我比你們都大，你要是不嫌棄就叫我一聲黃大哥。”黃海軍聽到黃婉清的話趕緊表態，他對秦家非常有好感。
從秦清曼肯盡心照顧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黃婉清，他就非常佩服。
這年月不是誰都有這樣的胸襟。
而且從得到的信息中他也知道秦清曼跟衛淩到底有多幫黃婉清，這是他們黃家難以報答的。
“黃大哥願意的話，我們就叫你一聲大哥。”
秦清曼是第一次跟黃海軍相處，還不知道黃海軍的真實性格，相處都還處於試探中，見對方主動開了口，也沒客氣與矯情，直接叫了黃海軍一聲大哥。
反正黃海軍也比她跟衛淩大。
“秦同志，你太客氣了，說起來我們整個黃家都得感謝你跟衛淩同志，要不是你們的幫忙，我家婉清也不會在農場過得這麽好，謝謝，真的非常謝謝你們。”黃海軍說這話時非常真心。
揉好面團的秦清曼站直身子看著黃海軍，目光清澈道：“我接受你的感謝。”
她跟衛淩確實對黃婉清的幫助很大，要是沒有她跟衛淩護著，黃婉清在農場的發展還真不好說。
但這也是緣分，她跟黃婉清有緣。
人與人的相處其實很奇怪，有的時候就算是血脈親人都可能互看不順眼，比如秦彩雲；但有些人就算沒有血緣關系，相處也非常舒服，願意主動對對方好，比如黃婉清。
“秦同志，我代表全家鄭重向你說聲謝謝。”
黃海軍這次的道謝不僅正式，還正規。
因為他在說完這句話後對秦清曼鄭重地敬了一個軍禮，對於軍人來說，軍禮不僅是神聖的，還代表著他最大的誠意與敬意。
秦清曼看出黃海軍是真心感謝，笑了起來，“黃大哥，婉清認了衛淩是哥哥，叫我一聲嫂子，我們也跟著她叫你一聲大哥，既然是一家人，你也別跟我客氣，叫我清曼吧。”
秦清曼說完這句話拉過楚楚向黃海軍正式介紹道：“黃大哥，這是楚楚，今天謝謝你的幫忙。”
話她沒說太明，但彼此都知道為什麽。
“楚楚很厲害，我親眼見到他是怎麽面對成年人的，一點都不害怕，很有你的風範。”黃海軍對楚楚的評價非常高，他確實見證了楚楚是怎麽有理有據辯駁趙才的。
說實話他非常吃驚，沒想到一個才六歲的孩子不僅有智慧，還有勇氣。
“嘿嘿——”
楚楚被誇獎，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黃大哥，這是嘟嘟，我家養的狼崽子，有點調皮，但非常護家，很忠心。”秦清曼見氣氛更溫馨，給黃海軍也介紹了狼崽子。
狼崽子不僅在他們家長大，還是她接生的，她早就把狼崽子當作家庭的一員。
“嘟嘟，你好，我是黃海軍。”
黃海軍蹲下身子親切地看著狼崽子，他對狼崽子非常稀罕，他趕到秦家時就發現院子裏放倒的人幾乎都出自狼崽子之手，對於奶娃娃一樣的狼崽子非常好奇，非常想上手揉一揉。
狼崽子非常聰明，瞬間就感受到黃海軍的不安好心。
正在秦清曼腳下扒拉鞋帶的它直接轉身用肥嘟嘟的屁=股對準了黃海軍。
黃海軍：……
他居然從一頭狼崽子的毛臉上看到了不屑一顧的高傲！
“撲哧——”
黃婉清早就等著這一刻，見到黃海軍果不其然被狼崽子嫌棄，頓時滿意地噴笑出聲，同時也心理平衡了，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狼崽子時狼崽子是怎麽對自己的。
她在秦家住了不少時間，就算是現在，狼崽子都沒讓她摸過，她大哥剛來就想摸狼崽子，簡直就是做夢。
黃海軍面無表情地看向笑話自己的黃婉清。
一段時間不見，他家妹妹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一點都不把他放在眼裏。
“哥，你別這樣看我，嘟嘟除了清曼跟楚楚讓碰，外人誰都不可以摸的，連我都還沒摸到，你先排隊吧。”黃婉清一點都不怕黃海軍，說完這句話幹脆對著黃海軍扮了一個鬼臉然後就躲在了秦清曼的身後。
黃海軍：……他快要被黃婉清氣死了，這是親妹妹吧！
“黃大哥，婉清說得對，我家狼崽子具有野性，警惕心也強，不會輕易接受人，你剛來，它沒攻擊你是因為能感受到你身上的善意，換個心術不正的，嘟嘟早就攻擊了。”
秦清曼笑著幫黃婉清解釋了一句。
同時這也是她為什麽放心楚楚一人在家的原因。
有狼崽子護著，又有整個靠山屯的人維護，一般還真沒人敢上他們家門來鬧事，除非是趙才這種人。
但趙才這次帶這麽多人來也沒落到什麽好。
秦清曼回家瞬間就看清楚院子裏的情況，那些除了是槍傷的，剩下的傷員可都是狼崽子的傑作。
“好吧，你家嘟嘟確實很厲害，很有靈性。”
黃海軍聽秦清曼這麽一解釋還真不能當著秦家人的面收拾黃婉清，他算是看出來了，秦清曼是個護短的，而黃婉清此時正被對方維護。
想明白這一點，黃海軍對秦清曼跟衛淩的感激就更強。
“黃大哥，你坐著烤火，一會就能吃飯了。”秦清曼說完這句話又補充了一句，“一會咱們吃面，黃大哥口味上有什麽忌口的沒？”
秦清曼前世在京城生活過不少年，京城屬於北方，面食也是流行的。
今天是黃海軍第一次來他們家，她幹脆就按照出門餃子進門面來招待客人，唯一要註意的就是黃海軍有沒有什麽忌口的東西。
比如不吃大蒜，或者蔥花，辣椒，這些。
“嫂子，我哥啥忌口的都沒有，口味跟我們一樣，能吃大蒜，也能吃辣椒，蔥花也不忌口。”黃海軍還沒回答，黃婉清就搶答起來。
可見黃婉清對於黃海軍的到來有多開心。
活潑了不少。
黃婉清當初離家可是偷偷離家的，沒有得到家裏的認可，今天黃海軍的到來就說明家裏人已經原諒了她當初的先斬後奏。
黃海軍見黃婉清搶答，看著黃婉清臉上幸福的笑容也露出了笑容，“清曼，我沒有忌口的，你做什麽我都行，我口味跟婉清一樣。”
“好，黃大哥，你烤烤火，我炒幾個菜咱們就吃飯。”
秦清曼轉身帶著黃婉清忙碌起來。
“姐，我去把羊奶熬煮了。”楚楚見廳裏沒自己什麽事，趕緊提著奶桶去了西屋。
西屋有爐子，能熬煮羊奶。
剛擠出的羊奶在屋裏這麽溫暖的環境下不能久放，不然很容易就變質，得在最快的時間裏熬煮斷生，一會就喝進肚子裏。
黃海軍進門就察覺出秦家是兩室一廳的格局，按照他對秦家人口的了解，知道東西兩屋是家裏人休息的地方，見楚楚進了西屋他也沒去幫忙，而是轉頭打量起廳堂的陳設。
很幹凈整潔，非常具有家的溫馨。
黃海軍眼神多掃一眼就看到一旁水缸裏的水沒有多少了，回想起秦家院子裏的水井，他非常自覺地拿起水缸旁的水桶出了門。
都屬於眼裏能看到活的人。
秦清曼雖然在忙碌，但眼角的餘光還是留意到黃海軍的動作，非常滿意地露出笑容。
“清曼，我哥挺有眼力勁的。”
黃婉清在秦清曼耳邊輕輕誇她哥。
雖然當著她哥的面她打擊了她哥，但她內心深處對她哥還是有很深的感情，她敢肯定寄來的家信裏那些錢跟糧票絕對是幾個哥哥偷偷塞進來的。
“婉清，你哥挺好，你要尊重他。”秦清曼笑著回答了黃婉清一句。
黃婉清立刻露出笑臉，“清曼，你放心，我知道的。”
她沒問家裏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相信合適的時候秦清曼會說。
家裏多了一人，秦清曼做飯也沒麻煩。
既然黃海軍不打算當客人，秦清曼也就很自然地相處，該需要黃海軍這個男人幫忙的地方她也很自然地指揮，就好似兩家人早就是熟悉無比的親人一樣。
這樣一來，不僅是黃婉清松了一口氣，黃海軍也覺得很自然。
他來秦家原本就是代表黃家感謝秦清曼兩口子，跟秦家交好，既然是交好，那必定不需要一直保持著客氣。
有的時候太過於客氣也是一種疏遠。
秦清曼正是看明白黃海軍的目的才主動讓黃海軍融進家裏，該幫忙的時候那是真的一點不客氣。
比如切面這種事。
雖然她跟黃婉清都能切出不錯的面條，但黃海軍跟衛淩一樣是軍人，對於力道的控制更細微，切出來的面條不僅粗細一致，還沒有斷根。
凍得硬邦邦的肉也是秦清曼指揮黃海軍切的。
肥瘦相間的肉切成拇指大小，經過煸炒，多餘的油脂就被煸炒出，肉會適當縮小一些，到了這個時候秦清曼再放辣椒面、大蒜，泡發好的蘑菇一起爆香，適當加水燉煮，十幾分鐘後就是一道香噴噴的肉臊子。
這樣做出來的肉拌面超級好吃。
吃拌面必定少了不醋，醋是靈魂。
一家幾口吸溜完各自碗裏的面條甚至都來不及擦額頭上的汗，而是各自滿足地吐出一口氣。
太好吃了。
這是黃海軍吃過最好吃的面條。
雖然京城的炸醬面也非常好吃，但跟秦清曼的手藝一比，明顯就能感覺到差異。
抹了抹嘴，黃海軍看向黃婉清的目光帶上了了然。
他就說他家妹妹怎麽下鄉一趟還變化這麽大，搞了半天原來是美食誘惑的，要是他的工作單位在白城，肯定也會隔三岔五上秦家改善夥食的。
“黃大哥，面夠不夠吃？”
秦清曼掏出手絹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後看向黃海軍問道，客人上門，可得讓人吃飽。
“夠了，清曼，你廚藝真好。”
黃海軍是由衷地佩服秦清曼的廚藝，這手藝比京城一些大飯店做出來的飯菜還要好吃。
他剛剛都已經吃了三大碗。
“哥，我跟你說，我第一次吃到清曼的飯菜就驚為天人，去知青點報道時下意識就選擇離靠山屯近的下鄉地點，嘿嘿——”
黃婉清在秦清曼跟黃海軍的面前一點都不謙虛。
“你就不能謙虛點？”黃海軍無奈地看著黃婉清，他擔心秦清曼嫌棄黃婉清這傻子。
“我這叫做純真，純真！”黃婉清不滿意地看著她哥，伸腳踢了踢他哥，指揮道：“快去洗碗，一會書記跟錢主任可能會來家裏。”
黃婉清是跟鄭安國、錢襄陽下班後一起回來的，按照她對這兩人的了解，屯裏出了事，他們一會是肯定要上門了解情況的。
黃海軍沒想到黃婉清會理直氣壯地踢他去洗碗。
就在他打算說黃婉清幾句時，楚楚已經站起來收拾碗筷，那熟練的程度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黃海軍瞬間閉嘴，同時也猜到秦家的分工。
女性做飯，男性幹粗活跟飯後收拾。
明白這一點，他立刻痛快地起身跟在楚楚身邊幫忙，他是成年人，手大，一人幹活比十個楚楚幹活都利落，兩人幾分鐘就把廳堂收拾幹凈，然後用盆裝著鍋碗瓢盆，提著滿滿一提壺熱水去廚房清洗。
黃海軍跟楚楚離開後，秦清曼跟黃婉清一人一杯溫熱的羊奶慢慢喝著。
這時候可是她們的消食時間。
廚房裏，楚楚帶著黃海軍一邊洗碗一邊跟對方說家裏的情況，家裏不僅他跟姐夫要洗碗，就連上門來做客的杜宏毅幾人也是要洗碗的。
“客人也要洗碗幹活？”
黃海軍有點詫異秦家了。
“因為誰也不欠誰啊？”楚楚理所當然地看著黃海軍，他姐做那麽多飯菜不僅辛苦還累，憑什麽大家吃了飯還要讓他姐一人收拾，這不是欺負他姐嗎！
黃海軍被楚楚回答得啞口無言，好一會才回答：“有理。”
楚楚笑得眉眼彎彎，“其實我跟姐夫兩人吃完飯後洗碗也是可以的，但杜大哥他們都怕我姐夫，很主動加熱心的幫忙，而且大家一起幹活有說有笑多好。”
說起衛淩，楚楚全身都透著崇拜。
黃海軍也看出來楚楚對衛淩的崇拜，問道：“長大後你是不是想當軍人？”
“對，我要考軍校。”
楚楚向第一次見面的黃海軍訴說自己的理想。
“考軍校啊，不錯。”黃海軍聽到楚楚的理想楞了下，然後內心深處就嘆息一聲。
現在是特殊時期，那裏還有什麽高考。
也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有多少年才結束，沒有高考對於天下學子來說是最殘忍的事。
但這是成年人的事，黃海軍不會跟楚楚說，只是鼓勵與支持楚楚好好上學，認真學習老師教導的知識，為以後實現理想打下堅實的基礎。
秦家就幾個人吃飯，需要清洗的碗筷並不多。
黃海軍跟楚楚一會就收拾幹凈，然後回了廳堂。
廳堂裏燒著爐子，溫暖如春。
一進廳堂兩人就趕緊脫身上的棉衣，太暖和，根本就穿不住。
“給，你們倆的。”
秦清曼招呼兩人坐下後給兩人一人遞了一杯羊奶。
她跟黃婉清的已經喝完，連杯子都洗好。
“給……給我的？”黃海軍端著杯子話語都結巴了，他沒想到29歲高齡的自己還有喝奶的一天，這待遇估計也就他三歲的兒子才有。
“黃大哥，趕緊喝，羊奶可好喝了，能給身體補充不少營養，我家的人都喝，姐夫也喝。”楚楚一邊抱著杯子噸噸噸，一邊指點了黃海軍一句。
自從家裏有了充足的羊奶，人人都有份。
衛淩在家的時候確實也喝，只要是秦清曼端給他的，就算是毒=藥他都喝。
因為經過處理的羊奶，一點腥味都沒有，特別好喝。
黃海軍聽楚楚這麽一說，又聞著鼻翼間縈繞著的奶香，終於忍不住喝了一口，一口進嘴，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口感跟味道。
奶味醇厚香濃，絲滑地滑進了咽喉。
“好喝吧，這可是我姐的獨門燉奶的配方，外人可是喝不到的。”楚楚一眼就看出黃海軍對羊奶的滿意，忍不住誇起了秦清曼。
“好喝。”
黃海軍也不是矯情的人，既然喝了，那就大大方方承認好喝。
因為確實好喝。
黃海軍雖然是第一次上秦家門，但因為性格原因，加上人很勤快，很快就融入了秦家，吃完飯的幾人喝完杯子裏的羊奶就坐在爐火邊聊天。
聊的都是關於黃婉清下鄉的事。
而這也是黃海軍來靠山屯的主要目的。
聽說畢竟是聽說，沒有親耳聽當事人的述說來得真實。
此時雖然進入三月，但屋外還冰天雪地，大晚上幾人也沒著急出門去屯裏的知青點，而是等待著，等待著鄭安國跟錢襄陽的到來。
黃婉清收到信知道黃海軍要來，昨天晚上就跟秦清曼去跟鄭安國打過招呼，知青點兩人昨天也都收拾了出來。
一會送黃海軍過去時帶上被褥就行。
那邊的炕她們昨天就提前燒過，煙道沒問題，今天送黃海軍過去後再燒燒炕屋裏就能暖和。
知青點還有些木柴，是之前秦建銘兩兄弟跟劉三棍子犯事的時候從他們幾家抽拿的木柴，沒用完的也被充了公，秦清曼借用知青點，當然是能用的。
“清曼丫頭在家嗎？”
就在秦清曼他們閑聊時，院子外響起鄭安國的聲音。
“在，鄭叔，快進家裏烤火。”
秦清曼聽到聲音就站起身並拿過一旁的電筒掀開了廳堂的門簾，她沒迎出去，而是用電筒給鄭安國跟錢襄陽照著地上的路。
天冷，她沒穿棉衣也就不出門接了。
都是一個屯的，沒那麽講究。
鄭安國跟錢襄陽也沒客氣，得了秦清曼的聲音，直接就推門進了秦家。
“鄭叔，錢叔，快坐爐子邊烤火。”
秦清曼在把鄭安國跟錢襄陽迎進門後就關了手電筒，然後給兩人倒水。
蜂蜜水。
他們這待客時就喜歡倒蜂蜜水。
“鄭叔，錢叔。”楚楚跟黃婉清三人都站起身打招呼，他們都隨秦清曼的稱呼而稱呼，楚楚不僅讓出了客位，還把凳子移了移。
“楚楚真乖。”
鄭安國摸了摸楚楚的腦袋才坐下，視線落在了黃海軍的身上。
人雖然是第一次見，但對黃海軍卻一點都不陌生。
鄭安國跟錢襄陽來秦家之前就已經在屯裏了解過情況，清楚地知道靠山屯今天發生了什麽，也知道黃海軍及時救了楚楚的事。
“鄭叔，這我哥，親哥，叫做黃海軍。”
黃婉清主動給雙方做介紹。
“是個好小夥子。”鄭安國看著一臉正氣的黃海軍非常滿意，誇獎了一句。
二十九歲還被誇好小夥子，黃海軍整個心暖洋洋的，他覺得靠山屯的人既純樸又善良。
“鄭叔，錢叔，喝水。”
秦清曼把蜂蜜水端給鄭安國跟錢襄陽。
“清曼丫頭，需要我們幫忙嗎？”鄭安國他們接過水後沒有馬上喝，也沒有問屯裏今天發生事，而是直接說了一句最真誠的質樸話語。
“叔，暫時不用。”
秦清曼笑著坐在了鄭安國與錢襄陽的身邊。
然後看了楚楚一眼，說道：“楚楚，你領嘟嘟回房，時間不早，你們該睡覺了。”楚楚是吃完飯後就洗漱，這會讓回房睡覺可以不用在清洗。
“鄭叔，錢叔，再見。”
楚楚站起身乖乖跟鄭安國跟錢襄陽道別，說完又跟黃海軍說道：“黃大哥，明天見。”
“明天見。”
大家知道秦清曼為什麽支開楚楚，也都理解楚楚這個年紀還沒有必要聽太多大人的事，都跟小孩道別，然後就看著小孩給狼崽子洗了洗四個爪爪，然後抱著狼崽子消失在了東屋門口。
東屋的門也隨之關上。
“楚楚又聰明又乖巧，還很勇敢。”
這是鄭安國對楚楚的評價。
今天回來了解情況後，這位經歷過不少事的老人才明白楚楚在保護自己家時有多勇敢。
秦清曼聽到鄭安國的話後神色無比的嚴肅。
她今天雖然回來得晚些，但現場的情況她都看在眼裏，又從楚楚只言片語的告知中知道趙才一行人闖入家裏幹了什麽，她對楚楚就特別的心疼。
和平年代，孩子不應該面臨生死危機。
“到底是怎麽回事？”鄭安國跟錢襄陽的神色也隨秦清曼的神色嚴肅起來。
他們雖然從屯裏人哪裏了解了不少情況，但面對趙才為什麽突然闖到靠山屯來秦家栽贓陷害還是不知道原因的，此時才有這麽一問。
“書記，主任，事情是這樣的……”
現場的幾人差不多都是當事人，秦清曼也就沒有隱瞞，直接從黃婉清家信在農場被趙天成私藏開始說起，由趙天成牽扯出一連串的事。
周經國的投誠，趙才的狗急跳墻，在秦清曼的述說下，如同畫面一樣出現在幾人的面前。
聽著聽著，不僅是鄭安國跟錢襄陽的呼吸沈重起來，就連黃婉清的呼吸也急促起來。
黃婉清就算極力控制，但她的臉色還是紅了起來。
這是激動加氣憤。
黃海軍雖然不知道前情，作為軍人，他必定要時刻保持沈著穩重，是此時唯一一個沒失態的人。
但聽著聽著，他的眼睛亮了。
看向秦清曼的視線也充滿了光芒。
秦清曼對趙才的算計一點都沒有隱瞞現場幾人，因為從趙才被抓開始，就註定了趙才的敗落。
“清曼，你意思是讓周經國成為縣革委的領導？”
鄭安國在聽完秦清曼的講述後思考了半天，才說話。
“對，書記，大環境下，我們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再遠，再大，我們無能為力。”秦清曼不是想明哲保身，而是知道她有多大的能力。
按照她跟衛淩的身份，再有鄭安國、方魯這些領導的配合，他們能護住白城就不錯了。
再寬廣的地區她真的無能為力。
“清曼，可以了，已經非常可以了，我們跟公社書記這些人沒這麽大的本事，我們只能護住咱們屯，勉強讓紅旗公社不太亂，如果你這計劃行得通，那能護住的人可就不僅僅是幾萬人，而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
鄭安國說這話到時候臉色通紅，他這是激動。
坐在一旁的錢襄陽也無比的激動。
秦清曼這計策他們想都不敢想，他們能徹底護住靠山屯就耗費了不少精力，從來沒想過要徹底改變整個白城。
“清曼，周經國控制得住嗎？”
錢襄陽提出自己的擔心。
“主任，你放心，周經國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人，他不僅怕死，也怕事，由他來坐縣革委書記這個位置再適合不過。”秦清曼對周經國的控制還是有把握的。
“清曼，縣革委會書記這個位置可不是咱們想讓誰坐就能讓誰坐的，這要由上一級部門決定，而我們在上一級部門根本就沒有人員。”
鄭安國在錢襄陽的話語中冷靜下來。
“叔，我們沒關系，但趙才有啊。”秦清曼笑了起來。
“你是說……”鄭安國領悟了秦清曼的意思，因為實在是太意外跟震驚，眼睛都瞪大了好幾分。
錢襄陽也是公社的領導，除了工作能力強，人也很機敏，也聽明白了，他這一激動，直接就站起身在秦家廳堂裏踱起了步子，“如果能成功，那我們白城的百姓就能過上更舒心的日子了。”
“對，不僅是我們白城的百姓能過上舒心的日子，就連下鄉的知青，還有被下放的那些……”鄭安國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被下放的都是些什麽人。
那些人中好多不僅是國家的棟梁，還是高端知識份子，要是能在白城被保全，那就是給今後的國家保全了一份崛起的種子。
“保周經國成為白城縣革委的領導。”
鄭安國跟錢襄陽不是自私的人，擁有大格局的他們不介意屈居周經國之下。
“清曼，事情你去辦，我們會跟公社書記方明傑同志商議，我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鄭安國對秦清曼鄭重表態，也代表著全力支持。
錢襄陽站在了鄭安國的身邊，他們一直都是團結一致的。
“書記，主任，你們不怪我異想天開就好。”
秦清曼此時終於松了一口氣。
“清曼，我們缺的就是你這種異想天開，你們早點休息，我們先回去，有事就通知我們。”鄭安國他們搞清楚根源後也不耽擱秦清曼的時間，而是選擇了離開。
“鄭叔，錢叔，我送你們。”
這次秦清曼是套上棉衣親自把鄭安國跟錢襄陽送出門的。
送完人，她剛進廳門，就受了黃海軍嚴肅的一軍禮。
“清曼，你是個了不起的人，我代表更多的人感謝你，我明天就回去，我們會從京城配合你的行動，會給你做最堅強的後盾。”
黃海軍剛來，原本是有很多話要跟黃婉清說的，但在知道秦清曼的謀算後，他被震撼了。
也被感動了。
他知道只要白城的運動能控制，就能保全更多的人，京城那些被運動迫害的同志完全可以送到白城來。
白城有秦清曼，衛淩，一定能保護好這些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