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 秦越領著周青如期至了馬場。

顧皎那時候正在同皎雪親熱， 李恒則牽了白電去刷毛。

胡沙從外面跑進來，說秦老板來了。

她一擡頭， 便見一個穿了騎馬服，打扮得相當講究的男子沖她笑。秦越啊， 傳說中五十出頭的男子，看起來最多四十歲。精神旺盛， 身材保養得相當好，兩眼更是精光閃爍。他看起來相當和氣，但從跟在後面換了乖順模樣的周青可知， 他私下應是更有威嚴。

顧皎道， “秦總，你好，我是顧皎。”

秦越微笑著伸手， “你好， 早有耳聞，終得一見。果然是個漂亮姑娘，難怪延之老弟視若珍寶。”

“謬讚了。”

“延之呢？”

她往旁邊馬概一指， 果見李恒拉著白電來。

秦越便笑著過去， 親熱地拍著肩膀打招呼。胡沙硬跟著湊過去， 前後左右跟著照顧。

顯然，秦越決定親自來解決這問題， 限定在李恒和胡沙之間。

顧皎笑瞇瞇地看著他們走遠， 回頭看了一眼周青。

周青上前兩步， 看看皎雪，再看看她，道，“你好。”

顧皎也道，“你好。”

接下來便無話可說了。

顧皎便要牽著皎雪去馬概，周青卻跟上來，“李恒的社交賬號，是你在負責？”

“對。”她道，“團隊人少，每個人都身兼幾職。”

關註李恒的粉絲越來越多，私信裏諸多人在求套圖，還強烈要求經紀人上硬照。

可見，美貌的市場需求多麽強烈。

顧皎每天游玩，寫文章，過濾各種信息，忙得不可開交。因此，在網上和粉絲的互動就少。結果那些粉絲極度不滿地批評李恒的團隊是渣渣，甚至有自己產糧的趨勢。她曉得李恒會吸引很多顏粉，但沒料到效果這麽火爆。畢竟，以李恒的脾氣，一點也不會討好粉絲。

“不夠。”周青說了一聲。

顧皎摸摸皎雪得鬃毛，“沒辦法，現在還沒有任何收入，得省著來。”

周青只一笑，看一眼她，轉身離開。

顧皎不以為意，將皎雪好好送回去後，自去休息區喝茶。

這馬場頗大，除了沙地跑馬場外，還有一片規整好的土地，供一些賽馬平時訓練用。李恒他們不知逛蕩去了何處，已經看不見人影，只聽見幾個工作人員說秦總要馬，選好的送過去。

她摸出手機來玩，順道給老母親發了一個短信。

“媽，看見我家延之優秀的表現沒有？人家現在網上爆火，可不僅僅是長得好看，主要是身手好。”

沒回應。

顧皎想也能想出母親不服氣又不得不憋著的樣。

“我爸呢？是不是在偷偷研究人家？”

老母親收了短信，將手機丟一邊。她瞪著茶幾前面，眼睛幾乎湊到電視屏幕上的老父親。

何止研究，簡直是將有李恒的片段全截下來，按幀分析。

他一手筆記本，一手筆，發現某個鏡頭就問題，趕緊記錄下來。

不是這句話沒說對，有可能會讓人不開心；就是某處表現得過於強勢，沒給人留餘地。

偶爾還要嘆息一句，“不行的，他這樣做事鋒芒太過，不行的。”

鋒芒過個屁啊。

老母親其實暗暗地滿意，男人嘛，就是要有魄力和決斷力，這也怕那也怕，還怎麽頂天立地？

她隱晦地翻個白眼，重新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顧皎。

顧皎收到照片，仔細觀摩了一番。父親佝僂著坐電視機前，屏幕上的不是李恒又是誰？

她笑著道，“爸媽有什麽意見盡管提，我一定讓他改進。”

這話說得十分柔軟，老母親一下就滿意了。

她打字道，“我覺得吧，倒也還好。就是話少了點，笑得不多。跟他一起那個姓易的小夥子，多得勁啊！”

顧皎忍不住出了聲音，老娘啊，眼光還真夠高的。居然拿一個陪襯樣的新人同混了許多年娛樂圈的影帝比。那是能比的嗎？易庭北的團隊早將他分析得透徹，哪個角度拍最好看，怎麽站最顯身材，怎麽說話既親熱又不過份親熱，簡直是精雕細琢的絕美樣板。李恒啊，也許混十年八年能成那樣，但現在最多也就是個毛坯子。

緊接著，老母親又道，“你爸意見肯定多。他嫌人太僵硬了，姿勢也不夠柔軟，讓別人很尷尬的。最起碼，意思意思也該輸一場，搞得別人太難堪了。中庸之道，不懂嗎？”

“不過，別聽他胡說八道。他這人一輩子都沒大喘氣過一次，說的道理都做不得準。”

確實，小心謹慎的小人物，和銳意進取不怕失敗的，完全不同物種了。

可惜李恒從來不是收斂鋒芒的人，不出手打人傷人已是為難他了，居然還想他表現得和藹可親？沒可能的，他能憋住不說什麽‘弱就是原罪’之類的話，已經是優秀了。

顧皎對他的要求，很不高。

老母親還要再說些閑話，顧皎卻見三騎飛快來，李恒和白電沖在最前面。

風卷黃沙，揚起漫天塵屑。

李恒翻身下馬，轉身沖秦越，“我又贏了。”

秦越氣喘籲籲下來，羨慕地看著白電，“真好，真好。”

胡沙跟在最後面，滿頭臉的灰塵，連續呸了好幾聲。

三人狀態都很平和，顯然談得相當不錯。

“小顧！”秦越來就招呼顧皎，“走，跟咱們吃飯去。秦叔叔定了個好餐廳，給你們慶祝慶祝。”

顧皎用眼睛詢問李恒，怎麽一會兒就變叔叔了？這都說了什麽？

李恒放開白電，對她微微點頭。

她立刻順竿爬，道，“謝謝秦叔叔。”

“哎！這就對了。”秦越脫了手套，“我讓延之也叫叔叔，偏他不好意思。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顧皎憋笑，道，“他從小在那樣地方長大，嘴巴不甜。”

秦越沖不遠處的周青招手，要她開始安排行程，然後往外走，“這樣才好，純粹。我年輕時候，比他還沖。見誰都說直話，願意就願意，不願意死也不願意。”

李恒上前一步，略有些隨意道，“你外方內圓，自有一片天地。”

顧皎落後一步，湊胡沙問，“他們怎麽一會兒就變親熱了？”

胡沙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我也不知該怎麽說。”

李恒啊，當真膽大包天得很。

秦越來，自然帶了一定的善意。他提議將李恒納入他某個公司名下，簽十年，五五分成。近年演藝市場雖然火爆，但極缺乏二十歲左右有質感和個性的品質男星。特別是易庭北長成後，逐漸轉向更成熟的市場，開始收縮業務，居然沒人接得起來他這一塊。他表示，只要李恒意向定下來，會立刻幫忙將那真人秀的第二季搞定。並且，不吝自己的全部資源推他。

當然，元夕那邊的電影，他本來也在接觸，就更順理成章了。

條件好得胡沙都要流淚了，他努力沖李恒使眼色，眼睛都要抽筋了。

李恒沒立刻回答，只說騎會兒馬。

秦越也不逼迫，笑呵呵地答應了。

馬來，三人當真跑起來。也不知怎麽回事，秦越騎的那一匹在跨越某個緩坡的時候居然驚了，沖著最邊緣的鐵絲網就去。李恒毫不猶豫，二話不說抽著白電飛奔過去。然兩馬之間尤有距離，並不好處理。胡沙眼見秦越連人帶馬要撞上去，整個人急得不行；又見李恒在白電背上站起來，整個人如同大鵬一般飛躍向秦越，一把拽了秦越手裏的韁繩，再用力定在草地上。他當真是個大力士，一手扯韁繩，一手按在鐵絲網上借力，腳陷了入沙土半尺有餘，更險將純皮質的韁繩拉段。

胡沙驚魂未定地跑過去，趕緊檢查李恒全身上下，確保萬無一失後再去看秦越。

秦越白著臉站在鐵絲網邊，沒回過神的模樣。

胡沙再細看，卻見秦越目光所及之處，居然是李恒按過的那處鐵絲網，居然有一個深陷的手形印記，活生生將鐵網按下去一大塊。秦越走過去，用力去按那鐵網，又去砸，結果鐵網紋絲不動。

可見，李恒緊急間爆發的力量之大。

也就那一會兒功夫，秦越的臉色變了好幾變，眼睛也詭異起來。

胡沙只當他被嚇得丟了魂兒，不想他轉頭就用十倍的熱枕對李恒。

秦越當場同李恒達成合作協議，他全力推他，抽成也就意思意思二三成，各自有優先合作的權限等等。

條件好得，直將李恒當了易庭北。

胡沙不太肯定，湊著顧皎的耳朵道，“我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對勁，怎麽馬那麽巧就驚了？”

顧皎鎮定地看著他，“你以為呢？”

胡沙嘆口氣，看著顧皎道，“我不管你和李恒弄什麽鬼，我也不想了解他到底有多少高深的本事，我只說一個，這樣的事，只能有一次。”

自然。

對上什麽人，用什麽辦法。

年輕奮發之輩，狼性十足，不知飽足，不知進退；然秦越這般功成名就的老鬼，已經開始逐漸要臉，也更知道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

不過，顧皎還是笑吟吟道，“你誤會了吧？延之再厲害，也控制不了突發事件，畢竟也是個普通人。是秦叔叔感謝延之的救命之恩，才給咱們便宜占。”

胡沙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只是，她又加了一句，“大家，確實都是惜命的人吶。”

點到即止，令人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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