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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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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不和顧皎胡鬧, 信, 他是不會寫的。

其一, 他不缺錢, 要用錢的時候把先鋒軍拉出去威嚇一番, 什麽沒有?雖然為了幾個郡城的穩定,不能常幹, 但幹一回就能吃幾年。且士人一日不喪權, 他是一日不會放棄這方法的。即使士人表面順服了, 這郡城還管著各種貿易稅收,再有其它各路的進項,哪裏不是找錢的辦法?

其二,李家送個美人來, 便妄想牽著他的鼻子走,豈有此理?若這先例一開, 士人挖空心思,變著花樣來摸他的底, 還想不想過清靜日子了?

顧皎聽他說得認真, 卻很不正經地捏著他下巴問,“看來, 咱們郡守大人是萬萬不肯在士人面前損了一分自尊的。”

說得真是可惡, 但也切中了李恒內心的隱秘。

“算了,你不願意就算了, 我另外再想辦法。”她幹脆地放棄了。

顧皎顯得大度不計較, 李恒心裏卻有些不舒坦了。她一向表現得最愛重他, 沒他不行,怎麽隨人送個搗亂的侍女來,還一丁點反應也沒?襯得他剛才的忐忑特可笑。然他畢竟是個男人,細小的心境無法和女人說,只好一個人生悶氣。他看顧皎一眼,將那房建圖紙放下,自去洗漱。

找衣裳,添熱水,換香粉膏子。

往日顧皎總會進來看一番,為他拿衣服,或者幫忙擦背。李恒等了一會子,卻不見顧皎來。他故意回去看了一下,人又坐回書桌前寫寫畫畫去了。

李恒就有些怨懟起來,那李昊是甚王八蛋?無緣無故送個女人來,鬧得他日子不好過。

他回去,沖了會子涼,心裏還是覺得不爽快。

“皎皎。”李恒喚了一聲。

沒人應。

他只得將聲音提得更高些。

然,還是沒人應。

李恒撥了一下水花,起身,披上外袍,濕淋淋地走去外間。顧皎還在和毛筆較勁,手上全沾了墨水。他二話不說,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摟著她的腿彎,將人抱起來。

顧皎不防如此,短促地驚叫一聲。

李恒卻道,“我叫你,你怎地不應?”

她捶他一下,他親她一口,“來幫我擦背。”

小別勝新婚,纏綿起來便有些沒得夠。

顧皎感覺到李恒的依戀,也說起真心話來,“延之,我既愛你,也知你愛我。可此處人的想法有所不同,大約奴仆之流都只當做家具板凳,非人。既非人,隨意用用也沒甚要緊。外間多的是夫妻恩愛,但男人卻養著好些美貌丫頭的。男人不覺得有甚大不了,女人覺得丫頭們動搖不了地位,還能幫忙分擔伺候男人的苦活,也不當回事。我卻和她們不同,愛你的時候尤其愛你,但嫉妒起來也特別厲害。”

她抓著他的頭發,“你要愛我,那就得全身上下,連心帶身,包括一根頭發尖兒都得愛我。我才不管甚家具不家具,只要是活著能喘氣說話的,在我這裏都是人。既都是人,便不能占了我的好處。”

李恒心裏舒坦了,笑了一聲。

“還笑呢?我告訴你,美女你是別想了,不僅不能想,連多看一眼都不行。不許想不許看,更不許沾人一根手指頭。”顧皎貪心地親他的眼睛,鼻梁,唇,“這些,這些,全都是我的。知道嗎?別的人,誰也不能碰。”

他知道了。

“我知道這要求有點過份,畢竟如脂是真美,美得我這個女人都忍不住心疼她。可咱們一個是郡守,一個是郡守夫人,要幹的是推翻士人重建天下的大事,便不能被區區美貌遮了眼睛。肉|欲的追求是下等,愛情裏最上等的是精神契合。懂嗎?”顧皎玩著他的手指,“你要是移情別戀愛上別人了,我,我就——”

他親她,不要她亂說話。

她還是堅持地說出來,“我就走——”

走字沒完,徹底被吞下去了。

李恒啞著聲音在她耳邊悄聲,“我只要你一個,你哪兒也別去。”

顧皎被吃得饜足,睡了一場好覺。

次日晨起,李恒又不在了,大約是去外面找魏先生商量收拾李家的辦法。

她慢吞吞吃了些粥飯,啃了半個脆甜的紅薯,這才讓含煙去將如脂叫來。

等了片刻,含煙引著如脂來了。那姑娘已經換了華麗的綢緞衣裳,只一身白布,顯得十分素凈。然美人天然雕刻,越素凈越顯得她坯子好。特別是那雙水瞳,溫順地看著顧皎,很有些楚楚可憐的意思。

顧皎便問了幾個尋常的問題,多大年紀了,哪裏人,平常在李家如何行事,吃用怎麽安排,未來如何打算。

如脂是有些懵懂的,她在離家自有管事教導和安排生活,能夠接觸的不過是家中的男主人和招待男賓客。李家的女眷自持身份,基本上當她們不存在,更不用說如此親切地說話。因此,她是惶恐的,還很害怕,老老實實地一一回答。

年紀不過十五,三川道人,三四歲上便賣了來河西。已不記得家中父母兄弟,只曉得管事和一同訓練的姐妹。在李家除了早起、日常訓練舞蹈和歌藝外,便是保養皮膚和手腳;吃用不必自己操心,有小丫頭負責。至於未來,她不知甚是未來。主人家要如何,便如何。

果然是被培養得好器物,不會給主人帶來任何麻煩。

顧皎有心要問,也問不出甚有用的東西;想拉拔她,對著一個徒有人形的物品也是白費力氣;然就此放養著,當真按照李家養人的方法來,卻也是浪費且無用得很。

“可識字?會寫字?”她問。

如脂便回,“識得一些字,也能寫幾筆。”

楊丫兒便上了文房四寶,要她隨意寫畫一些來。

如脂當真開始調弄筆墨,畫了一副花團錦簇的春光圖,又配了一首纏綿的小詞。當真是富貴風流,香艷唇齒,不食人間煙火。

顧皎盯著畫和詞看了許久,含煙小聲問,“夫人,可有甚不妥?”

她緩緩搖頭,沒有不妥,只是太好了些,竟不太適應她的創業崗位。

如脂見顧皎有些不喜的模樣,忐忑地問楊丫兒,“這位姐姐,我可是做錯了甚?”

含煙看她一眼,心裏卻有些明悟。她甚也沒做錯,錯的是那些將她養成這般的貴人。

顧皎陷入沈思,楊丫兒和含煙便將如脂先送了出去。

因不知夫人要如何處理,兩人只安慰她放心住下來,又說夫人性喜簡樸,郡守也不是好玩樂之人。她既入了郡守府,便要照府中的規矩活。那些絲綢的衣裳別穿了,活兒能自己幹的自己幹,小丫頭們會幫忙處理粗重之事,但她也得學著自理。

如脂聽得這話,立刻眼淚盈盈,問是不是自己無用,惹得主人家厭棄了?她只是一個會喘氣的家具,絕對不惹夫人生氣,郡守要她作甚她便作甚,只求別將她賣出去。

兩個丫頭見她這般,竟不知該如何說,只得忍著脾氣將人放去偏院不理。

“世上怎有不拿自己當人的?”楊丫兒十分想不通。

含煙卻道,“沒見過風雨的籠鳥,能指望她面對驚濤駭浪?若非夫人指引,我怕也是差不多的。”

楊丫兒便沒了言語。

待到返回院子,顧皎已經在書房安坐,憂愁地對著筆墨發呆。

“夫人,可是要寫甚?”含煙問。

顧皎嘆氣,“收了人家的好禮,總得謝一聲。可惜我的字難看,很拿不出手啊。含煙,還是你來,幫我寫一封信給李家大少爺。就說謝他關心郡守大人,送了如脂來解悶。奈何郡守府宅院小且窄,實在安置不下這般美人。龍口商行要在中央大街修築一工事大廈,欲單起一樓供如脂居住。現奉上小樓的圖紙,請少爺按照她日常起居,提供一些建議。”

楊丫兒好奇,“夫人要給如脂修樓,挪出去?”

未免太耗費了些。

含煙二話不說,肚裏醞釀著詞匯,已經開始盤算各種花費。地是顧青山買的,民夫和工匠莊上自有,各樣磚石唐百工也可自行燒制。看起來都是自家可以動作的,但成本也挺貴啊。她有些促狹,便在信中的言語間帶了幾分出來,大約是送人禮需得保後期日常維護的意思。

顧皎看了信,刮含煙一眼,卻笑了起來。她道,“咱們修樓是為了推銷磚石和附帶的產品做廣告,郡守既不同意用他的名聲做個金屋的廣告,只得另外想辦法了。那李家大少爺最能玩,玩得最開最新,想是接受能力最強。不如直接找他——”

冤大頭做不了,便幫忙混個上流社會的門票吧。

顧皎想得倒是美,然信送去李家,李昊看了信後的想法卻不同了。

他抖著信紙對李端道,“一個下賤玩物,她便沈不住氣,可見不足為懼。”

李端卻翻看心中隨附的房舍圖紙,有些遲疑道,“不像。你且看這圖樣?”

李昊接了,粗看一眼,一眼後又再看一眼。他皺眉,點著右下角的放樣圖,“磚石?是何物?火爐倒是聽說過,砌在墻裏是壁爐?與火墻有何區別?還有那腌臜之所的廁間,怎地和沖涼間連通在一起?豈不是無法下足?”

李端卻翻出另一張圖來,道,“你且看這圖,主人家倒是幹凈得很。”

原廁間、沖涼間和休息間連在一起,擺設了各樣花草和家什,布置得如同起居之所,絲毫不見局促。只廁間下方埋了化糞池,由仆從從室外定期清理,主家絲毫臟汙也不見。更驚奇的是,那廁間所在之處,每一個臥室均有配套,不必出屋,省了冬日的風吹和寒涼。

至於室內用陶管單走的各樣熱水管,也是未見之物。

窗戶開得大,窗格上鑲嵌了片狀的透明之物,寫的是琉璃字樣。

李昊慘白的臉顯出幾分興味來,抖著那圖紙,突然道,“都城那處曾送了燕王建王府的圖樣來,裏面仿佛也有相通之處。”

李端定定地看著李昊。

李昊笑一下,道,“燕王喜好享受,卻極厭惡女人用百工損他的利益。李恒的母親阮之,當年那般顯才華,後果如何?他已是吃過一次虧,卻不記得痛,偏又找了一個對此道有興趣的女人?當真是,天上落下來把柄?”他用眼睛吊著李端,“端妹,你既看上了他,咱便來幫你成全一段姻緣。且傳揚顧家妖女的名聲,再將咱們探得青州王克京州王那秘法奉上,待得燕王那處知曉了,必然會給一個結果。那時李恒內憂外患,咱們再去施個援手,豈不心想事成?”

李端有些厭煩,起身欲走。

李昊卻道,“不喜哥哥胡說?可那李恒從來不理士人,若不用此般手段,他能多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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