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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藥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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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皎拿定主意, 剛推開院門, 卻見李恒站在窗前晾畫。

他聽見聲音, 扭頭沖她笑,“皎皎來看, 我畫得可好?”

那笑,將顧皎嚇著了。才出去兩刻鐘而已,他怎變了一個人般?眼裏的陰霾也沒了, 臉上那種擔憂和恐懼也沒了。

她走過去,看著他, 想看點什麽出來。

李恒見她不看畫,擡手將她臉扭過去,“如何?”

她眨了眨眼,是能說, “好。”

自然是好的, 李恒字寫得好, 畫得也很不錯。魏先生雖滿肚子壞水,但對李恒確實沒得說,無論是教養還是各方面。只是她修為淺,看不出到底好在何處而已。畫面黑白灰三色, 用了不同濃淡的墨來表現,很寫意。看也不好說那女子漂亮與否,因根本看不見臉。

這樣, 除了說好, 也不能說像她, 是吧?

李恒卻心滿意足,道,“難得的,便是神似。”

顧皎便再看了看,似是在某山下賞玩的模樣,那山倒是頗為奇詭秀麗。難不成,所謂的神似,便是這般?

她怎麽也沒看出名堂來,他卻道,“晾幹後,找個會裱畫的裱起來。”

“你要作甚?”

“掛在房中。”

“我真人在,你看真人便好。”

李恒偏搖頭,“心境不同,意境不同。我當提醒自己,百轉千回,莫忘初心。”

顧皎忍不住‘噗嗤’笑了,甚玩意?她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沒發燒,怎說胡話?”

“沒燒,我現在好了。”李恒道,“咱們那個年宴辦在甚時候?”

她算了算日子,“還有三天。”

“行,到時候咱們一起去。”他將畫掛好,退到回廊外側去,從遠了看,確實很滿意的模樣。

顧皎當真大吃一驚,他怎麽如此親民了?居然要與民同樂了?

她追著過去看,他眼睛清亮,確實不是在說胡話。

“怎麽了?還盯著我看?”他低頭問。

她動了動唇,想問你不願見人的病好了?她開口道,“你畫得好,我卻看不出來,沒趣兒。”

“我教你?”

“不如講些雜談吧?”

李恒當真去翻書架,果然找出幾本雜談來。

此時的雜談多以奇聞的方式,陳述某地發生某事,起因和結果。沒有詳細事件的時間、地點和經過,大多數靠猜,因此多半帶著奇談的味。

譬如,某人夜行某地,偶見綠色火苗飄蕩,乃是鬼火。

又譬如,獵人翻山,捕一白狐,狐貍求生,兩手作揖哀求;獵人放了,不想白狐卻領他去一山洞。洞中藏金,獵人暴富。

還譬如,某地某人生女,長至豆蔻,突然變成兒郎了。

還,怪有趣的。

“初讀書的時候,便喜歡看這些。”李恒笑言,“不愛背課本,被先生打過許多手板。”

“為甚?”

“新奇,恐懼,刺激。”

“後來怎不看了?”

李恒放下書,“打仗了。”

真刀真槍的砍殺,那些斷送在他手中的生命,屍山血海上真是飄蕩的磷火,哪一個不比奇談可怕?

顧皎了然,轉了個話題,“有那種一覺醒來不識人的故事嗎?”

“甚?”

“某日午睡,一睡不醒,醒來卻說忘記姓名,不會說話,連親人也不認識了呢?”她歪頭看著他,清澈的眼珠子裏有她小小的影子,“便如我以前受驚嚇,總會離魂,什麽也不知了。海婆說,是魂不知跑甚地方去了。若是恰巧入了某個睡著的人,可不是親人也不認識了?”

李恒顯出一些不喜的樣子,“別說這樣話,你在我這兒,哪兒也去不了。”

“你能抓著我的人,還能抓著我的魂?”她問。

他有些為難了,不回答。

顧皎就笑,“我問你話,你怎地不答?雜談上,有這樣的故事嗎?”

他勉強道,“家中無這般雜書,我少時倒曾看過。”

“怎樣?”

“說有一鄉人,夏日午眠,走了魂。醒來便改換了口音,直言自己是某州某君某縣某莊的某人。家人大驚,依言尋去,那處果然有一人姓舍名誰。”

“後來呢?”顧皎沒想到,還當真有。

“那人已死去多年,兒孫都滿地走了。他們聽說這樁事,也覺驚異,尋過去看。那鄉人果然將死去那人生前的狀況說得清清楚楚,連大兒子和二兒子甚時尿床也知曉——”

太神奇了!顧皎聽得津津有味。

“當時人都以為異,那家人更把那鄉人當做自家祖宗供養起來。一年四時八節的禮,逢大小事還另有銀錢。鬧得轟轟烈烈,成了一時佳話。後那處的守官便去查看,覺得頗為奇怪,暗中走訪鄉鄰,尋蹤跡。後才得知,只不過是那鄉人弄鬼,與那家人的仇家合謀做了一出戲,要做人活祖宗出氣,順帶著騙錢。”

居然是這樣的發展?顧皎有點笑不出來,直看著李恒。

李恒點點她的鼻子,“皎皎,這世上若真有神鬼,為何從不懲罰咱們這些拿刀劍的?若他們不懲罰,那便是說人命如何與他們並不相幹。”

理是這個理,可若當真如此,她為何在此?

“神鬼不管人事,若管了,那便不是——”

“是甚?”

“是人。”李恒覺得她的眼睛可愛,親了一口道,“只有人入了人世,才會不甘心的管人事,有甚可怕?”

顧皎甚是無語。莫說古人愚昧,其實人家比現代人看得通透些,只科技的發展限制了知識面和視野,若補足這些短板,她是無法和他比聰明的。

“只要是人的事,總有辦法能解。皎皎,你說是不是?”他托著她的下巴,問得相當溫柔。

她只好點頭,有種想要教育人卻被人教育的搞笑感。

可就這般被破局,顧皎是不甚甘心;再兼之李恒居然考慮得這般深入,反而令她起了許多期待,心裏有些急切的想法。因此,她故意問了,“若是私下探訪後,了無痕跡呢?”

譬如她來此處,連自己都懵懂,顧青山恐怕私下也未搜證到甚有用的東西。

李恒定睛看著她,幾要入了她的骨髓。

顧皎被看得有些恐懼,頭皮發麻,但又有莫名的興奮。仿佛隱藏了許久的秘密,終要被揭開一般。她動了動唇,堅持道,“若甚也查不到,只是換了魂兒,或者來去無影蹤,怎麽辦?”

阮之,只怕也是那般。

“那原因多半不在她身上,而是別人。”

“如何做到的呢?”顧皎往危險裏再踏了一分。

李恒絲毫沒有退讓,貼近她一分,“皎皎,你看那堪輿圖,九州之外尚且有東南二海,北方更有大漠和金帳國。那麽,二海之外更遠的地方呢?大漠和金帳國之外呢?還有何地?那些地方的人,有甚本事?他們也許掌握了某種方法也不定。更有甚者,過去或者未來——”

顧皎的心一擰,仿佛被撥開了許多的迷霧。是啊,她被無端送來,總該有個原因。阮之來,或者也有某些原因;高覆一聲不問便將阮之燒殺,難道也有隱情?越是這般想,她的眼睛變得越發熾熱起來,更有些不管不顧。

她兩手握住李恒的手,“延之,如果,我是說如果——”

急躁了。

李恒拍拍她的後背,“皎皎,不要著急啊。”

只要相信他,留在他身邊,就好。

顧皎安靜下來,擡頭,長久地看著李恒。

突然道,“延之,你和魏先生,是不是都知道了。”

否則,魏先生怎麽突然對她不聞不問起來?李恒怎會無端和先生鬧別扭?即使龍口被柴文茂刮地皮,但許星在,她總能保住命,他何必忙亂地跑回來?又那般作態?為何他莫名其妙要去搜尋甚鄉野雜談,還思考得那麽深入?是不是阮之的事,他們已經在查了?

李恒自己雖有心理準備,但沒料到她問得這般直接,一時間沒接住話。

她推了他一下,“快說,怎麽回事!”

他捂一下胸口,“你碰著我傷了。何況,你說的是甚?”

居然給她裝?顧皎調整姿勢,扒開他的手,“你不是說你命硬,小傷死不了嗎?我剛就輕輕碰了一下,會痛?別給我裝,你既然都說了開頭,為甚不接著說?”

“說甚?”他居然沖她笑。

顧皎咬牙,“離魂啊!萬裏之外的人啊,過去未來甚的。你們都查到什麽了?”

“那你承認了?”他反問。

“承認甚?”他不說,她就不認。

“皎皎,你是不信我了?”李恒略有些氣悶。

“延之,那你是不信娘子了?”顧皎絲毫不肯示弱。

兩人對看,剛才那些溫情脈脈的甜蜜,都化成了對峙。

突然,李恒親了親她的眼睛,“皎皎,你是叫皎皎嗎?”

顧皎剛硬了一分的心軟了,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那——”他略有些遲疑。

她道,“我就叫顧皎。”

她的坦白,也換了他的答案,“我只是一些猜疑,並不願意去相信。”

“是先生對不對?”顧皎想了許久,“我和唐百工搗鼓那些東西,寬爺寫信說了?我不知他寫了什麽,但和酒精相關?”

李恒頷首,約莫該是的。

“先生懷疑我有目的,懷疑顧家在搞甚?他顧忌你,不方便對我出手太快。既想觀察我,又想摸清顧家的目的,所以放縱柴文茂那王八蛋對付我?”顧皎說得有些火大,不免露了三分本性來,溫柔的模樣立刻張牙舞爪了,“想看我到底在玩甚?或者顧家還有沒有他不知的底牌?”

應該,是這樣的了。

“是不是還和那什麽高覆有關?”她還問。

李恒又點頭。

顧皎想罵娘了,早知如此,她裝什麽裝啊?一開始亮明身份,死乞白賴地扒著李恒,再想辦法說服老狐貍魏明,然後趁機轉換身份做個什麽謀臣或者行商的,豈不快活?結果白演了一場臥薪嘗膽的戲,失了身也失了心!她恨恨地看著李恒,臉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真是滋味覆雜。

李恒不知她在想甚,但人後悔和不服氣的模樣卻熟悉得很。因此,他捏著她下巴拉過去,“皎皎,不許你後悔。”

他的手很有力,姿態也很親密,不管哪兒都滿意得不行了。若在現代,這般好貨,輪不到她顧皎。她哀聲嘆氣,算了,事已至此,且認命吧。

“我沒後悔。”她咕噥一聲。

李恒不信,忍不住又親了親,不免動手動腳起來。

兩人扭成一團,又笑起來,最後不知不覺抱一起去了。

顧皎猶猶豫豫地問,“現在還不行的吧?大夫——”

“他們懂甚?”李恒不管不顧地扯衣服,“我自己知道。”

“可這傷——”她還是猶豫的。

李恒便沖她笑,“皎皎,這會子和我客氣呢?我說個法子,你聽聽可好。”

夫妻情事,向來是顧皎更放得開些,畢竟占著心理優勢;可他此刻表現出的那個勁兒,她有點擋不住了。

他湊在她耳朵邊上,低語了幾句,直接將她抱起來托到腰上,然後側躺著上了軟塌。

顧皎半推半就,當真就上去了。

臘月雪悄悄的下,火墻內炭火偶一嗶剝。

片刻功夫後,便只有小夫妻細細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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