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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暴君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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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皎飯畢,海婆伺候著梳洗,卻也說了一句,“含煙有一句說得對,府裏和後面的校場得分開。不然,難保不出事。”

柳丫兒天真,“直接告訴將軍嗎?”

勺兒拍她一下,哪兒能直接說?將軍兇成那樣子,哪個人敢去?

楊丫兒提議,“不如,將夫人被驚著的事情——”

顧皎擡手阻止,“這事我好好想想,你們先別管也先別說。”

海婆看她一眼,收拾碗筷托盤,自出了房門。

顧皎安靜下來,床邊坐了會兒,又覺得氣悶。她披上皮裘,出房門,準備在廊下走幾圈消食。

廊下的紅燈籠已經點亮,夜風蕭蕭,偶爾有軍號傳來。

異世界的冬天,冷寂到了骨子裏。

她來回走了一刻鐘,丫頭們的房間還亮著燈,便準備去探望安慰含煙一番。

走到窗下,卻聽見海婆有些厲的聲音。

“你們四個都聽好了,今日的事絕對不可以再發生。再有類似的事,不管對面是誰,都必須擋在夫人面前。若再讓我曉得,居然要夫人來護著你們,自個兒收拾東西家去——”

“柳丫兒年紀小,我不說你。”

“楊丫兒和勺兒,時時刻刻記牢了。”

“含煙,你只記著一條,若沒有夫人,能有你現在的好日子?你爹只管生,不管養,若不是你娘有些志氣,你家那麽些兄弟姐妹能長大?你自小長得好看,你爹起心將你賣個高價,城東邊兒那個收皮子的老貨願意出幾十銀子,是不是?”

顧皎聽得滿頭大汗,古代社會,女人要單槍匹馬討生活幾乎是妄想——

想得出神,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李恒捏著幾本書進來,滿身寒氣地進來。

也是巧了,院門臨著丫頭們的房間,海婆縱然聲音壓得低,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她道,“這是將軍府,但在這個院子裏,只有將軍夫人,聽見了嗎?”

顧家十分尷尬,馬上提高聲音,“將軍,回來了?”

立刻,院子裏靜了。

李恒平靜地看著她玩小花招,也不阻止,只轉身去正房。

顧皎小快步跟上去,“將軍吃晚食了麽?要不要再來點宵夜?現在上熱水,還是再等會兒?”

李恒將書放在外間的桌子上,坐下。

她繼續示好,“我爹給了我些好茶葉,給將軍泡一壺解解膩?”

說著,她就去翻櫃子,拿茶具。可惜,這幾天被伺候得好,東西放哪兒通不知道。找了幾個來回沒找見,實在尷尬。

海婆在門外敲了敲,輕聲道,“將軍,夫人——”

顧皎趕緊丟了手裏事,去外間。

李恒將書擺得整齊,面色不逾。

顧皎應了一聲,“海婆,進來吧。”

海婆垂頭進來,直接跪地上,俯身道,“將軍,老婆子亂說話,請將軍責罰。”

顧皎留心李恒的表情,雖然喜怒不形於色,但眼睛的藍色濃了幾分。她估摸著應該只是膈應,太惱怒不至於,大著膽子道,“海婆,你這是做什麽?無緣無故下跪,豈不是令將軍為難?趕緊起來,回房呆著去。將軍這會兒累了,不耐煩吵鬧的。”

說完,再悄悄看一眼李恒,這回好死不死,對上他的視線。她幹幹地笑了一下,道,“將軍,我這就打發她出去。”

不等他出生,強行將海婆拽起來,推著出了正房。

不料李恒開口了,道,“我在的時候,除了夫人外,其它別隨便進正房。”

這是吩咐。

顧皎縮了縮,應聲道,“知道了。”

出得門,海婆既慚又悔,“夫人——”

“別說了。”顧皎小聲,“茶葉和茶壺放哪兒呢?我給他泡個茶,再說幾句好話就是了。”

“老婆子——”

這是還沒放開。

顧皎雖然被李恒嚇怕過一次,但就近觀察了兩天,倒覺得他目前還達不到小時候看故事書對暴君的描述程度。那些暴君,懷疑身邊人,聽見人說閑話,或者有不如意了,擡腳便踢,拔劍便砍。可李恒氣質不同,殺個山匪都要做腔做勢地念證據,還在在乎名聲的階段。

她沖海婆噓聲,最好別再說了,趁他還有好性兒的時候。

海婆閉嘴,半晌將茶葉和茶壺的位置說了,又說在偏間留了個小火爐和幹凈水,可燒熱水。

顧皎點點頭,調整調整表情,努力做出一副平和的樣子,自回屋去了。

李恒正在點桌上的油燈,似混不在意剛才的小插曲。

顧皎進門,未語先笑,“海婆老糊塗了,我讓她先去睡了,以後少說話。”

她走過去,幫他將燈柱扶好。

火光亮起來,給他的眉眼上了一層重彩。

他放開手,道,“我要看書,你少呱噪。”

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顧皎連連點頭,笑著離開。她在博古架邊上站了會兒,李恒果然十分認真地看起來,旁若無人。她輕手輕腳轉到床後箱子間,被裏面堆疊整齊如同墻壁的諸多箱子驚呆了。她只知道顧家給的嫁妝不少,也提前有人來布置新房,安裝床櫃這些大型的家具,沒料到居然能做出這樣的效果來。比現代的衣帽間,也不差什麽了。

她一個清點過去,按照顏色的標記清點,終於找著邊上一個黑色沒上鎖的。裏面裝了些碎銀子、碎銅錢、手帕、荷包,另還有幾罐子散茶。她隨手拿了一個,這才去取架子上的茶壺和茶杯。

火爐在外間,距李恒的桌子幾米遠,邊上有一個上了蓋子的小水缸。

撥開爐子,燒水。

火起,一氧化碳的味道出來。

她捂住口鼻略咳嗽了兩聲,十分想不通這樣一個大院子居然沒單獨的竈間。還是說李恒初來龍口,一心只剿匪及與本地豪強鬥智鬥勇,所以根本沒功夫料理家事?

水開,泡茶,一點點清淡的香氣。

幸好,此間的茶和後世差別不大,也是炒制的,不必很麻煩地煮且加許多東西進去。

白瓷杯裏落下淺褐色的茶湯,在燈影裏晃蕩著。

顧皎捧過去,放在書桌上,緩緩推到李恒手邊。李恒沒拒絕她的好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她一眼,道,“這便是顧家的龍茶?”

關於龍茶,顧皎倒是被科普過了。顧家在龍口立家,乃是祖上有個浪蕩的先輩,好游歷交友,不拘三教九流。他自詡神仙中人,便要住在高山之巔,因此帶個小童將環繞龍口的三山幾乎逛遍了。也是顧家合該有這一段緣分,居然讓他在個峭壁上發現了一株老茶。那茶樹長在山間,經歷不知多少年風雨,孕育出獨特的香氣。顧家人保守秘密,在莊子後面的一片坡地上開出茶園來,又取了老枝培育新茶。

連續幾代人,一心撲在鉆研茶種培育上,又四處巴結權貴送上好茶,很不容易打出了一片名聲。

後來,臨近的鄉民見顧家靠茶葉發了家,也紛紛種植起來。顧家並不獨利,無償贈出許多茶種,形成頗大一片規模。年年都有行商來此地,捧著黃金白銀求茶。為此,龍口人感念顧家,將龍茶的美譽給了他。

現如今,顧家最值錢的並非土地,而是那幾百畝茶園。

“是。”顧皎點頭,“將軍若是喜歡,可分些去校場,供日常飲用。”

嫁妝裏,好幾十個茶餅子。

李恒放下茶杯,“不必,只魏先生和崔媽媽那裏,可分些去。”

她松了口氣,能正常說話就對了。最怕的就是大爺不說話,心思用意全靠猜的。她道,“得空了就去送。”

李恒點點頭,長指翻開一片書頁。顧皎看了,居然是一本《龍口志》。這書她草草看過,寫的多是本地風俗,四季作物,特產吃食等等。居然用功若此?

顧皎若有所思,只是病還未好,喉間又有癢意。她轉去臥房,脫了皮裘,將熏籠掩了掩,又去箱子間翻找起來。這邊有一大立櫃,專放幹凈的歡喜衾被,應就是他那日用的。她全給抱出來,整整齊齊鋪在床踏板上。只簡單的一番動作,也搞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按照溫夫人的說法,夫君在臥房中時,他還未安寢,娘子便不能先睡。可她實在熬不下去了,只好檢視四周,給自己找活兒。

床鋪好了,熱水燒好了。再弄一壺放床邊,半夜的時候可以喝。明日自己要穿的衣服,也找了出來。對了,李恒的衣裳,還沒弄。

顧皎只得又去箱子間,很不容易找到李恒的衣箱,找了許久。他的衣服不多,單幾件換洗用的中衣。或者黑色,或月白色,或青色。更不用說外袍和別的。想來,他還有別的地方放日常用的東西。

好容易選出來一套半新舊的出去,李恒卻已經熄了外間的油燈,自顧自躺在踏板上。

她將衣服放屏風上,“將軍,踏板窄小,只合我睡。”

“你且睡,別多話。”李恒說完,倒了下去。

顧皎站了會兒,身上實在困倦,沒辦法,只好小心翼翼脫了鞋子,踩著踏板的邊角上床。她半側身脫了袍子,將中衣綁得死死的,縮在衾被中。

只內間的燈還亮著。

她探頭往踏板,“將軍,我好了。”

可以像昨兒晚上那般,熄燈了。

李恒果然不知道又撿了個什麽東西,彈過去,滅了。

顧皎瞇眼,簡直神乎其技。她想著要抱大腿,道,“這招好厲害,除了將軍,我從未見人使過。”

李恒還是聽得好話的,“少見多怪,勤加練習就可。”

“那也得將軍這般好的天資,再加上堅韌的耐心。”她絞盡腦汁,但凡點點優點都放大了去誇。不知他聽得如何,其實她內心是有點發膩的。

李恒悶了一下,道,“顧瓊晌午喝醉了,我讓周志堅把他塞轎子裏送莊上去的。”

“謝將軍周全。”顧瓊果然是個棒槌,起了心要灌醉別人,結果把自己搞趴下了。希望他經了這兩天的事情,曉得實力才是根本,胡亂靠情緒是靠不住的。

停了好一會兒,顧皎幾要睡著的時候,才聽見他又道。

“中午那幾個兵丁,自去找崔媽媽請罪了,這會兒應該還在馬棚裏清掃。”

顧皎清醒了,從腳底板爽到天靈蓋。

她蒙著被子暗嘆,難道說暴君在成為暴君之前,有兩幅面孔?一如他的鬼面,令世人厭惡;可鬼面之下,卻是一副天使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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